“书阁终于派人来了?”梁侯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好消息,“只是侍从?没有仙师过来?”
“婢子没瞧见。”宫人犹犹豫豫地说,“之后,他们就越过这里,往东边走了。”
梁侯难以置信道:“不过来这里护驾,他们还要去哪里?”
“兴许是到瑞英宫除……”他身边的禁卫一不留神,差点把“除妖诛邪”说出来,这话梁侯能大剌剌地随便讲,他可不敢说宫里有什么妖邪,连忙改换话头,“平定事态去了?”
“你傻的吗,瑞英宫是在西边啊!”梁侯咆哮道。
禁卫小心翼翼道:“侯爷,夜雾一起,宫里的道路都不分明了,他们被看到往东边去,未必走的真是东面。”
他说得已经很委婉,但想到此刻的宫城已经成了东西南北都混沌不清的魔境,余人还是不由得纷纷打了个寒颤。梁侯此刻甚至不敢想,他们这行人是怎么顺利来到延王寝殿的……是施术的妖狐想要让他们走到一处去,好一网打尽吗?现在那些赶来的书阁侍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被带进来那名宫人看着上面的人吵架,欲言又止,梁侯一眼瞥到,厉声说:“还有什么,赶快一口气说完,别磨磨蹭蹭!”
宫人抖了抖,小声道:“他们还带着罩帽,有几人抬着一个金亮亮的麻布蒙着的物件,有棱有角的,约莫有丈许长短,从没见过这样的书阁侍从。”
听了这话,殿里大部分人都不明所以,只有被看管在后面的庆侯目露惊愕,极力控制自己脸上的神情。
他此前在黎暄的默许下试制以秘药丹铜驱动的兵器,不可避免也用了黎暄掌管的书阁里的人手。那个“麻布”说的肯定也是工坊里的产物,那种用来保存这些兵器的罩布和火浣布有些类似,里头织入了非金非铜的炼制出来的细丝,因而才会在灯火晦暗的地方显得亮光闪闪。
那些名义上是书阁侍从的兵士配置了这些兵器,实际上就是他隐藏的一支奇兵。他早就预料到梁侯不会轻易放过他,在宴上就暗示了与他私下交好的亲族,现在想必对方逃出宫城,消息也如约传了出去。
只是……先不说这小队怎么只有十几人,是不是走散了,他们竟然直接略过了自己所在的宫室,过门而不入,这从满怀希冀到落空的差距如同天上地下,庆侯光是控制着一张脸不要扭曲起来,就已经费了不少力气。
从妖狐驾临夜宴到如今,总共也没过去太久,之前他还能盼望着衡文马上就来收拾局面,可是到了这时,他实在是没法再说服自己。
仙师们究竟出了什么事?他惶惶不安地琢磨着。
*
“衡文到底是怎么了?”
元宜这会也在心里嘀咕。身为正清的年轻一辈,他近来在中原各地宫观里修行,长了许多见识。他们这些来自太微山,师承显赫的英才,跟宫观里的内门、外门弟子们没少有矛盾,或许这也是门中派他们历练的原因之一。此时吃点教训,闹些纠纷,好过以后变成一味只知道清修,不通人情世故的呆子。
他曾经也有那么点清高自矜,现下都被磨得差不多了,跟他刚下山时判若两人。这次奉命前往新宛,他已经从这安排里感到了紧张,一路小心谨慎,不求表现得出风头,只求安安稳稳,别误了正事。
这一路除了他和另一个师弟,余者都是上一辈的师伯师叔,有些明显是从别处调遣而来,尽管出行时秘而不宣,低调行事,加在一起也是不小的阵仗。在他们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仙门中人赶来,结合这回“援护衡文”的令旨,叫元宜心里七上八下,觉得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不过负责带队的是灵徽,倒是让他放心不少。这位小师叔做人相当可靠,虽然上次他们往逢水城的那回遇到不少麻烦,事后人人都累得脱了层皮,但也全程没出什么岔子。
他们这两个遁空还不太高明的小弟子,依旧是被灵徽用他的卷轴带着,一行人落在离衡文山门稍远的地方。刚一抵达,灵徽的脸色就变得十分凝重,就是元宜自己,也能隐隐感觉到前方门派里搅动着的不祥灵气漩涡。
连他这样的修为都能有所感觉,更别提据说精擅观气感应的小师叔了。灵徽低声和自己的师兄说了几句,随即抬头看天,似乎在寻找什么征兆。
元宜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层云将夜空遮得密不透光,看不出什么异样的迹象。没有落雨前的那种闷热,但他总觉得雨好像快要来了。
他很快意识到,会有这种错觉是因为衡文那边起了雾。不同于湿润清凉的水雾,那边的“雾”隔着很远就给他一种不祥的烦躁感觉,仿佛有什么混沌不明的东西潜藏其中。
灵徽手持法器,面色严肃,令众人按兵不动。雾气缓缓卷涌起来,有脚步声随之回荡,逐渐靠近,正朝着他们的方向。
元宜只感觉脖子后面寒毛直竖,那步伐不但在寂静的迷雾里显得分外清晰,节奏也是杂沓凌乱,仿佛在奔跑,又跑得歪歪斜斜。最近的脚步声眼看着就要冲出雾气,他余光瞥见有师伯已经御起法器,不由得也全神戒备。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衡文弟子装束的青年跑了出来,才离开雾气,他就两腿一软,跌在路上。
除了将发冠跑得歪了之外,他看不出和人战斗过的迹象,也不像是受了什么伤,更显不出威胁。灵徽没有贸然放松,让其余人停着不动,自己挥出卷轴在他周围游动一圈,确认道:“灵气被耗干了,心神也有些受创。”
在这人背后,更多衡文弟子跌跌撞撞地从雾中奔出,他们一个个都极为茫然,哪怕是还有力气说话的,也根本说不出来衡文门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宜他们这才上前帮忙,虽然和预料中要接战的情形不同,但救助同道也是应有之义,各自都取出携带的丹药,姑且为这些虚弱的衡文弟子恢复一些元气。
随着跑出来的弟子越来越多,正在努力让自己镇定的元宜也震惊了——哪来的这么多人,怕不是整个山门中驻守的弟子都在这了吧?这衡文是老家里面被人掀了吗?
他们这一路的人手很快就忙不过来,一时间手忙脚乱,元宜听到旁边两名师叔在低声谈论怎么用法器把这些衡文弟子暂时带走。他一边忙活一边琢磨,另一头灵徽叫了他两次,他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小师叔,抱歉刚才走了神……”
灵徽打断他:“把你师父给你的法器拿出来。”
元宜不敢怠慢,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白铜钵,落在地上时,已从两手合捧大变成了一只水盆大小。他掐指默念,钵中逐渐生出清水,一阵凉气也从中飘出。
这是他师父年轻时爱用的法器,配合法诀时,钵中涌出冷泉水,有疗伤之效,也适合煎煮药草,送服丹丸。不过这水的药力有限,一天生不出太多,也只能管点小病小痛,对他师父而言已无意义,倒是转给他这样修为粗浅的弟子还能发挥些作用。
元宜得赠此物,因其与正清仪鼎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很是欢喜了一阵。而后慢慢发现,这个除了让自己露宿野外的时候能喝几口防个风寒之外,平时几个月都想不起来一次,却没想到第一次能正儿八经地找到用处。
灵徽对他带的这些同门的技艺法器大致有数,这回也是灵机一动,想起还有这么个便捷东西可用。他先前从长明那里领到了一组阵符和丹药,从清心除秽,到直接把人的神魂暂时封住以防情形恶化,种种效果应有尽有。
此时他察觉这些衡文弟子受创不深,心神又极为散乱,王庭出品的净化法门过于猛烈,施药太重既浪费又不好控制,遂想起将符力化开再用。
元宜看着小师叔将两枚丹丸融入水中,又抽出一张符纸,在钵上挥过,钵中的清水顿时散发出浓烈的苦药味,让站得近的他差点背过气去。灵徽的脸色也有点发青,自己施术卷走一团去挨个洒药了,元宜只好捧起剩下的半钵,从另一边开始帮忙。
这些施了符法的药汤效用立竿见影,服下的衡文弟子大多不再那么迷茫惊慌,有的也能断断续续地向他们道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元宜也答不上来这些问题,等他回去找小师叔汇报时,灵徽正在和第一个冲出来的人交谈。那名衡文弟子已经略微平复,不过两眼无神,表情正从不明所以的不安转变为一种更深的恐惧。
“……我只记得在门中闭关,之后仿佛整副神魂都被摄走……”他喃喃地说,“我见到许多……令我惶恐的事情,混沌不清,我不知是否在这期间犯下大错。”
“你是如何脱身的?”灵徽沉声问。
那名弟子忽然露出恍惚的神情。“或许你不信,”他像是做梦一样地说,“好像是谢玄华救了我。”
这次也是二合一过渡章,担心支线显得有点水进行一个猛赶进度(。
姜妹:漂亮狐狸姐姐的雾,香香的,好!
元宜:衡文的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雾(星仪干的),坏!
另外看到有朋友问上一章的月光是谁,是我们大师兄啦(严格来说是他指挥的海山),后面会讲到~衡文整个阵法里面基本都是admin01大战admin02的过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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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辞金阙(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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