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莫高振蹙着眉头，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仆人低垂着脑袋，雨水滴答滴答顺着他的衣摆，浸湿了地面，急切开口道：“陆家和张家的商铺里上了好些货，价格压得极低，比临城的都要低上三成，咱们家的商铺没人去了！”
“怎么会！他们家什么时候有了这底蕴！”
仆人哆哆嗦嗦道：“是……是有间镖局。”
莫高振眉心一跳，追问道：“什么意思？有间镖局怎么了？”
仆人担心族长拿他泄愤，在莫高振再三催促下，才闷声道来：“有间镖局给了他们货物，数量极大……”
大堂内还摆着有间镖局送来的箱子，一个个大开，里头的东西一览无余，仆人偷偷扫了一眼，头埋得更低了。
“比、比这里的，还要多上起码五成……”
“岂有此理！”
莫高振横眉冷对，重重拍下桌面，大堂都抖了三抖。
他背着手，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踱步。
“好，好，好！镖局竟是如此做派！长见识了，真让我长见识了！有间镖局这是安的什么心，一颗枣一个巴掌？！算盘打得响亮，面儿上给足我们好处，反手就想坐山观虎斗！”
莫竹诺捏着手指，垂着眸子。
有间镖局如今是长老做事，趁着程娇娇闭关，不知想耍什么花招，但显然，他们是针对莫家的。
换句话说，他们做的这般明显与急切，只能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程娇娇出关，就再无他们的话语权，他们只能选在这个时候快刀斩乱麻，不能做得太过，但可以借刀杀人。
陆家和张家就是最好用的刀。
即便之后程娇娇追问起来，他们也大可以推脱，他们给予三家的东西都是雨露均沾的，不违背中立的立场。
“陆家和张家的货物，质量也是这般的吗？”
莫竹诺突然开口，跪在堂上的仆人愣了一下，瞧了眼族长的脸色，似乎没有阻止她开口的意思，便回答道：“质量……我不太清楚，但是瞧着，好像没有这些好，稍次了一些。”
是了，只有这样，镖局才能真正将自己洗脱干净，他们给予莫家的虽少，但质量高啊，任谁都挑不出理来。
可这里是无盐城，常驻居民不多，消费力有限，质量高售价自然不会低，这么多货物能卖出去多少？
镖局给予的一分利，不是优惠，而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堂的氛围一下子就低沉了下去，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能想通其中关窍，只是他们不明，镖局为何如此？
莫高振黑沉着脸，看向莫竹诺：“竹诺，你可是……得罪了程局长？”
莫竹诺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恭敬道：“依我对镖局的了解，这次可能是镖局长老擅自行动的，程局长尚在闭关，恐怕不知情。”
“呵，镖局还能内讧不成？莫竹诺，别是你得罪了镖局不敢说，现在要让整个莫家为你陪葬！”
大长老莫高天话音刚落，莫风云指着他鼻子吼道：“你踏马少血口喷人！你了解镖局多少？！张口就来，不怕大风闪了你舌头。”
莫高天嘴长了张，想要反驳，但碍于莫风云风头正劲，他敢暗搓搓地将火引到莫竹诺身上，却不敢动莫风云半点。
“哼，我也是猜测，镖局这一出，明显是针对莫家，如果不是莫家有人得罪了他们，何至于到此地步。”
“行了，都别吵了！”
莫高振的话一出，在场无人敢再出声，都闷闷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竹诺，事已至此，你也别瞒着了……”
莫竹诺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莫高振，食指指向自己：“我？”
莫高振依旧沉着脸，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你身后那位育灵师，也是时候介绍给我们了，莫家这次……恐怕只有你能挽回局面了。”
莫竹诺当场宕机。
怎么他们还记得这茬呢，要她把育灵师找出来，从哪儿找，自始至终就没有这号人啊！
“可是……”
“别可是了，莫家危在旦夕，如今每过一炷香的时间，莫家就多亏损一分利，从临城购买货物恐怕也补不上这个窟窿，只会亏损得更厉害，唯一能解决的，只有你身后那位育灵师，莫家这次危难，全看你了。”
这话说得极重，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莫竹诺的身上。
话里话外，都将莫家的存亡与她绑死，说得好像她若不肯，就是害死莫家的罪魁祸首。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莫家还是那个莫家啊。
莫竹诺看了眼莫风云，他张了张嘴，眼神柔和了下来，似乎都想好了如何为女儿辩驳，却见莫竹诺忽然开口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身后自始至终都没有所谓的育灵师，所有的东西都是我自学的呢，换句话说，我就是那位育灵师。”
大堂内寂静了三秒，旋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哈哈哈，莫竹诺，不想帮就直说，这种大话你也说得出口！”
莫高天大笑着，上气不接下气，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投来不信任的目光，莫竹诺心中了然，果然改口：“行，我知道了，我会去问他的。”
莫竹诺笃定的话语让莫高天噎了气，他狐疑地扫了眼莫竹诺，却也没再开口。
“好，既然事情就这么商议好了，我等你的好消息。莫高天，东西都分下去，价格压到最低，能赚一点是一点。”
散了会，莫竹诺一秒都没有停留，冲进了雨幕中，不稍片刻，来到了有间镖局的门口。
大门敞开，她却驻足在门外，久久未进。
直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在镖局门口当吉祥物呢你。”
莫竹诺循声看去，英沉一贯吊儿郎当地手插口袋，轻巧地从房顶上落了下来，见到他，莫竹诺顿时眼睛发亮。
有间镖局谁都不能相信，但是英沉可以，他和程娇娇绝对是一个阵营的。
英沉被她盯得脊背发毛，连忙退了两步：“你想干嘛，别这么看我，瘆人。”
“嘿嘿，不好意思，我就想问问，娇娇她出关了吗？”
“没呢，有事？话说回来，没想到你还有真有几分本事，程娇娇那稳了好几年的金丹后期，还真就让她突破了桎梏。”
莫竹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没有没有，你如果下次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有事相求，莫竹诺的态度可谓是非常谦卑了。
英沉不适应地连忙摇头：“我不需要，靠外物不如靠自己。所以，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欸，别走！有事！”
英沉显然不是个有耐心地，叉着腰，言简意赅一个字：“说！”
莫竹诺搓了搓手指，不好意思地开口询问：“那个，你们这，有育灵师吗？”
英沉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要是能有，娇娇至于找上你吗？”
“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不用高阶，稍微比一般人厉害点就行……就是能在无盐城显得很厉害就行……”
说着说着，英沉的眼神充满了狐疑：“不是传言你身后有一位育灵师吗？你找我做什么？”
说到这个，莫竹诺丧了气，确认周围无人，凑到他身旁小声道：“我没有什么育灵师，都是他们乱猜的，至于我怎么学的……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现在家里问我要人，我拿不出……能不能想想办法。”
莫竹诺也不担心英沉将这件事抖出来，毕竟这事儿可大可小，要是没了英沉的帮助，莫家在无盐城也没了立足之地，谁又会在意她呢。
片刻后，英沉轻笑出声：“你倒厉害，把大家都耍的团团转，若是让那两家人知道你身后没有育灵师，哦，也不用那两家，光是镖局里的长老，就能直接把莫家端了，还用得着兜着圈子没这么大劲。”
镖局没有直接出手，也有一部分的原因在于，他们在探莫家的底，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查到莫竹诺身后的育灵师，到底是谁。
却从未想过，那位压根就不存在。
英沉思索了半晌，忽然灵机一动：“倒是有这么个人，正巧听说他游历到无盐城附近，娇娇曾有恩于他，我可以帮你去问问。”
“真的吗？！万分感谢，下次你有事，我第一个帮！”
“别乌鸦嘴，少咒我！”
英沉啧了一声，懒得和她多说，帮莫竹诺也等于是帮程娇娇，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娇娇出关发现莫家已经没了，陆家张家心向长老，估计她又得头疼一阵子。
一眨眼，他已经腾飞而起，雨幕近不了他的身，就这样消失在了视线中。
英沉的消息来得极快，第二天，莫竹诺还在梦中，就被一道金色纸鹤闪瞎了眼，不得不醒来，是英沉传来的消息。
——人我找到了，马上到。
“谁？到哪儿？”
没头没脑的一句，莫竹诺还来不及找他询问，自己的房门又被叩响，门外的老仆难以抑制话语中的愉悦。
“莫大小姐，您朋友来府上做客了，赶紧随我一道去大堂。”
她朋友，谁啊？！
莫竹诺刚睡醒，顶着一头鸡窝，茫然地坐在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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