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羊十九第一次打劫遇到翠莲和她的大花轿。我觉得羊十九和翠莲是命中注定要碰到一起的。命中注定的意思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意外都逃不脱这命。比如羊十九因为第一次打劫有点紧张，穿好夜行服后就觉得肚子痛要去拉屎。夜行服是上下连体，所以又得脱一次穿一次，穿好又觉得肚子又有点痛，如此反复。这时另一头翠莲的大花轿也起不了轿。她一上轿就噼里啪啦一顿冰雹，等一会儿上去又忽然雷电交加大雨如注，又得下来避避，如此反复。必须得羊十九拉完屎了，天才放晴，翠莲才能坐上轿子咯噔咯噔地颠过来，然后恰巧在山中某个路口相遇。如果羊十九堵的路口不是翠莲花轿经过的地方，那么也不要紧。总有一只野兔或野鸡或小松鼠乱蹦乱跳地出现在羊十九面前，让她叫一声“咦，别跑呀，等等我”，把她引到另一个路口，然后她俩恰巧相遇。这就是命中注定。
不过虽然是命中注定，羊十九在现在这个故事里却没和翠莲打上照面。一来翠莲大喜的日子，羊十九不给人家凑个份子钱，还去抢人家嫁妆，总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后来还是抢了）。二来这一车队的喇叭唢呐，把羊十九憋在路边林子里没敢跳出来亮相。憋了一会儿，羊十九悄咪咪地从车队末尾探出头来，用瑞士军刀割开马背的麻绳，解了一床绣花被，哧溜就跑了。等羊十九放完被子，这队人马又回来了，这次是吹着唢呐敲着锣顺带找被子。羊十九又想到家里还缺四件套，就悄咪咪地跑去割开麻绳，解了一套绣花四件套，哧溜又跑了。然后这队人马又在山路来回扫了几趟，这回不吹唢呐也不敲锣，专找被子和四件套。花轿里的翠莲大嗓门发飙“找不到被子和四件套，这婚老娘不结了！”当然后来还是没找到，翠莲果然说到做到，揭了头盖扔出窗外，坐着花轿荡回娘家去了。这红头盖后来被羊十九捡了，感冒了就拿出来擦鼻涕，一擦两擦，竟然也对这素昧谋面的大嗓门产生了亲切感。在春寒料峭的夜晚裹着大嗓门的红被子，吸着鼻涕，在昏黄摇曳的煤油灯下，羊十九想着自己职业生涯第一天就毁了一桩婚，怪不好意思的。不知道大嗓门姐姐回家有没有挨骂？羊十九没想到的是，翠莲在回娘家的路上被人贩子劫走卖到了县城做妓女，后来在另一条故事线中羊十九B去县城妓馆喝花酒的时候，遇到了大嗓门翠莲。
这被子和四件套都有大红的喜字，羊十九盖着总有点新婚守寡的凄凉。不过既然是抢别人的东西，不劳而获，也不应该太挑三拣四。羊十九这种悄咪咪割绳抱货开溜的办法有很多限制。比如，她一般只能偷到最后一匹马驮的货，而且得在最后一匹马没人看的情况下。所有在有下手机会的时候，她都没得挑。经常不知道包的是什么货，先抱走再说。运气好的时候，拆开一看是一坛酒，一坛泡菜，或者米啊面啊这些吃的。这些抱入厨房囤起来。运气一般的时候，拆开一看是几锭银子、金子，或者蛮夷进贡的香啊手工艺品啊，这些抱入卧室摆起来做装饰，省得房间空洞洞的太闷。有太阳的时候，房间里金锭子金闪闪，有月亮的时候，房间里银锭子银闪闪，还弥漫着异香。
运气差的时候，拆开一看是婴儿的小衣服，男人的裤衩，女人的小鞋。前两种羊十九一般剪了扎拖把，等扎到第五把拖把的时候，羊十九才想到自己从来不拖地。女人的小鞋她拿来倒点土种点多肉，放在茅房拉屎的时候看看。有一次她拆开一辆婴儿小三轮，木头的刷了锃亮的红漆，她勉强挤进去嘎吱嘎吱溜了一圈，觉得不给力。后来扔在马厩里，等以后小白马生崽的时候把小崽子塞里面溜。运气差是经常的事，所以过了一段时间，羊十九的房子就堆满了看着还不错，却对她来说完全没用的东西。如果有台电脑，她就能开个淘宝杂货店了，但是没有。所以她准备更换战略，一来不要干得太敬业，可以去种种菜，砍砍柴，打打猎什么的，做点副业。二来她要有的放矢，瞄准有用的东西，一门心思地去抢，万一抢到了用不到的，就还给人家。
为了能够抢自己瞄准的东西，羊十九去山里面挖了两条很长的藤条，一头固定在山这头树上，另一头固定在山那边树上，中间跨过一条山间小路。然后她挂了一块板在两根藤条上，这样她可以趴在板上，从山这头沿藤条倏得滑到山那头，像丛林穿越的滑索。等她锁定目标，算好滑索时间，就倏地滑下去，半路瑞士军刀飞快割绳，飞快抱货滑入山那头。等押货的人反应过来这个空中飞人不是个旅游项目而是抢货的流氓时，羊十九早已遁入林中。当然，这只是个理想状态。事实上羊十九经常算错时间，这都要怪相国夫人没给她请过数学老师。因为对马的行走速度总是估算偏差，她滑到路中央的时间不是提前就是延后了。那就意味着她不是错抢了前边的货就是错抱了后面的货。这样从滑索上下来，她还得把不要的货重新放到木板上，让木板自己沿藤条滑到路边。一般被抢了货的人马都还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裤衩、婴儿的小衣服、女人的小鞋从摇摇晃晃的木板上掉下来。有些挂在木板上掉不下来，他们就跳起来够。一边够还一边骂“操他娘的，碰到个变态！”
滑索滑厌了，羊十九就背起她的小弓箭，骑上小白马去打猎。羊十九的箭法还是蛮准的，就像她飞镖串串一样，也是以前在家丫鬟帮她训练出来的。相国府丫鬟老妈子人多闲杂，就容易吵个嘴斗个气什么的。羊十九就是她们的调解员。比如丫鬟A受了气到她这儿倒苦水，“十九！丫头B今天朝我吐瓜子壳，你帮不帮我？”羊十九连忙说：“帮帮帮，帮你吐还她？”然后丫鬟A就一脸奸笑地掏出一个稻草扎的小人，上面吊了一张名片写着丫鬟B的名字（相国府几乎每个丫鬟都各有一个稻草扎的小人，扎得像谁不要紧，只要备好一沓名片换着用就好）。羊十九就配合着找了个瓜子壳，用饭粒粘到小人的嘴上，然后站五米开外，朝瓜子壳张弓射箭，等丫鬟A捡回小人一看，那颗瓜子壳已经硬生生地钉进嘴里了。“再让你吐啊，真他妈解气！哈哈哈！”丫鬟A就此神清气爽。这事就在当事人不在场的情况下调节好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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