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南扶着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她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兜帽，白色的纬纱上沾了不少沙土。
她直起身刚想要向不屿道谢，就看见他已经重新背起了自己的刀，蹲在被展昭绑得严严实实的两人身边好奇的伸着头看绳子上的绳结。
“下次教你。”展昭手里握着宝剑挽了个剑花，他将剑换到左手上看向站在一边有些紧张的将兜帽挡在身前的苏皖南。
“苏姑娘可有受伤？”展昭的声音抚平了苏皖南紧张的心情，她摇了摇头，头顶之前被明淼的障眼法遮起来的狐狸耳朵重新冒了出来，软软的搭在头顶。
苏皖南摇了摇头，她看见小巷口那个深色皮肤的小姑娘跑了进来，她看向自己的目光算不上多么友好。
那天在客栈里醒来的时候她看向自己的视线就带着冷漠。今日一看，除了冷漠还带着些许愤怒。
明淼看见苏皖南的时候瞳孔有一瞬的收缩，她有些生气，觉得苏皖南没有听自己的话。
“这两日确实是委屈苏姑娘了。”闵秀秀垂着手侧身挡住了明淼不善的视线，眼前的姑娘虽然行事大胆，但毕竟也是被家中千娇万宠出来的。
今日早上，盯着苏家的护卫说，那位苏夫人送去许家的拜帖被退了回来。
“那小婢女年纪小，吩咐下去的事情自然是想要一丝不苟的完成的。”闵秀秀走上前牵起了苏皖南有些凉的手，“姑娘的心情我们都懂，只是这个时候姑娘并不适合露面。”
“你今天遇到熟人了吗？”明淼的话说的相当直白，苏皖南啊了一声说道：“我遇到了母亲身边的嬷嬷，不过我带着帏帽她应当没有认出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和蚊子的嗡嗡声差不多。
苏皖南自己也知道这样的猜测根本站不住脚，那位嬷嬷曾今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是看着自己的长大的。又怎么会认不出她呢？
明淼看了一眼苏皖南的表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扭头走到了不屿的身边。
不屿指着被展昭带走的两个人，那双眼睛低头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明淼：“绳子，淼淼。”
明淼嗯了一声：“绳子。”
“母亲，留下的？”
不屿的襁褓中有一节编织的很漂亮的绳子，明淼的父亲推测应当是不屿的母亲留下的。但那一截绳子上面早已被鲜血浸透。
“我们会找到的。”明淼伸手牵上了不屿垂在身侧的干燥手掌，她安慰道，即使知道不屿和自己一样再不会有见到母亲的机会。
就在周围变得安静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响声从东边传来。
地底的潮湿腐烂气味瞬间冲进了明淼的鼻子里，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那浓烈的气味却无孔不入。
闵秀秀和卢芳听到了在石块落下的喷腾水声中属于少年的撕心裂肺的呼喊，两人几乎是同时离开了这里，在苏皖南惊讶的目光中明淼按着不屿的手让他留在这里。
“五叔！前辈！”
白芸生和卢珍是被甩上来的。他们跌落在湿润的河边，他们几乎是刚一落地汹涌的河流中间那道被公孙悠撕裂的缝隙就消失不见了。
河床深处的淤泥被水流卷了上来，河水变得浑浊。
就在卢珍和白芸生即将冲到河流里的时候，两只手抓着他们肩头的衣服将两人重新拉回到了地面上。
他们的衣服全湿透了，碎发贴在脸上，不住的往下淌着水看起来狼狈极了。
闵秀秀捧着卢珍的脸颊看着他苍白且不断颤抖的嘴唇，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
放开卢珍的脸她又看向白芸生，比起卢珍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身后的河水。
“婶婶，五叔，五叔还在下面！”
白芸生猛地一下回过神来，抓着闵秀秀的衣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眶下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看着两个孩子的状态，闵秀秀的喉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想问一问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卢芳已经放出了陷空岛的烟火信号。
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衫看着两个孩子，犹豫了一瞬，将自己的外袍罩在了白芸生的身上。
明淼的速度不算慢，但因为被臭气熏到，她的鼻子有些不舒服，头也晕晕的。
赶到河边的时候就看见这副有些狼狈的模样。
明淼看的见这两个少年身上被妖毒侵蚀的痕迹，她惊呼了一声连忙伸手想要将闵秀秀从这里拉开。
“不能，不能靠近他们。”明淼一下没有拉动，她抬头对上了闵秀秀红红的眼眶，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会这样看自己。
那一瞬间，明淼觉得有些难过。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闵秀秀了，因为她的身上有母亲的味道。
“他们中毒了，毒气会伤害周围的人的。”明淼握着闵秀秀的手，深呼吸之后说道，“我来，我可以解毒的。相信我。”
闵秀秀看着明淼又低头看向自己怀里脸色苍白的儿子，她好像从明淼的喉间听见了小兽呜咽的声音，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哗啦啦——”
被公孙悠和白玉堂强行劈开的洞口里河水倒灌，她看着卢珍和白芸生落到了河的另一边，强行凝聚的妖力瞬间松懈了下来。她再撑不住周围与自己的力量不断抗衡的河水，任由自己被河水裹挟着再地下狭窄的甬道里随波逐流。
公孙悠泄力的瞬间白玉堂在水流到来之间握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圈近了自己的怀里。
他亲手将两个侄儿从这一道坚持不了几息的出口中扔了出去，他看见白芸生和卢珍落在岸边之后略微松了一口气。
水流灌进口鼻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他并不擅长泅水。
河水的力道很大，在狭小的矿道里冲撞着周围的石壁。
白玉堂将公孙悠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去应对那些坚硬的撞击。每一下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抗争，白玉堂咬紧了牙，真气遍布全身，揽着公孙悠的手一分力都不敢松开。
公孙悠没有想到白玉堂会只是将两个少年扔了出去，以他的轻功哪怕带着两个人到河岸边也是可以的。
她在浑浊的河水中艰难的睁开眼睛，白玉堂的脸难得距离自己那么近，她却什么也看不清。
公孙悠将自己的手搭在白玉堂的后腰上，食指中指并拢在他的后背画着什么。一道金色光芒闪过，白玉堂感觉到在自己和石壁中间好像隔了什么东西，撞击的感觉还在但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们不知道被水冲到了那里去，胸腔里的空气快要耗尽的时候他们被卷到了一块高台上。
“咳咳——”
公孙悠一边咳嗽着一边挣扎着从白玉堂的怀中坐了起来，她头发上的首饰钗环在水流的冲刷下不知道掉到了那里去，她的头发披散着被水打湿之后纠结在一起。
她胡乱的将脸上的发丝扒开，顾不上判断自己在哪里，转身先去查看白玉堂的状态。
他躺在自己身边，双眼紧闭。一只手还搭在自己的腰间，紧紧的抓着她的外袍。
“白玉堂……”
公孙悠的嗓子里胸腔里全是火烧一般的疼痛，她跪在白玉堂的身侧，伸手抚开他脸上的头发和泥沙，沙哑着声音叫他的名字。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公孙悠深吸了两口气，然后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她的手颤抖着抓住白玉堂的手腕，指尖去触摸他的脉搏。
“白玉堂……”公孙悠听到自己连声音里都带着颤抖，她看着他的脸，在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但鼻尖却清楚的闻到了他身上的血的味道。
公孙悠想要唤出蝴蝶照亮周围，却根本平静不下来，她在害怕。
公孙悠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害怕。
她害怕身边的这个人会睁不开眼睛。他受伤了，自己却根本不知道他伤在什么地方。
“你不要吓我。”公孙悠探脉的指尖因为颤抖和失温根本找不准白玉堂的脉搏，她只能握着他的手尝试将妖力通过手心传到他的身上。
【他的身上有你的妖力。】
公孙悠想起徐子玉和牡丹对自己说的话。她低着头，在黑暗中摸到了白玉堂的脸。
手指从他湿润的皮肤上划过，掠过他的眉眼和鼻梁，最后停在他冰凉的唇边。
她的血可以驱散妖毒，同样可以唤起白玉堂身体里那部分属于自己的妖力。
公孙悠努力的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身上湿透的衣裙紧紧的贴在皮肤上，让她一阵又一阵的发抖。
她咬上自己的舌尖，一点点的用力，直到口腔里充满了鲜血的味道。
疼痛让她落泪，鼻尖萦绕的血腥气中多了她自己的。
耳边是水流不断拍打着周围石壁的声音，很近。
她的手指触碰着白玉堂的嘴唇，她的指背上有着几乎感觉不到的温热呼吸。
公孙悠轻轻闭上了眼睛，她朝着白玉堂俯下身。她感觉的自己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手指，然后紧密地贴上了白玉堂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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