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奇郎君奉命纠缠

自从谢媛来崔府闹过一回之后,谢姮和崔珩业已大半个月未讲话了。

虽然还是在松筠院住着,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可是谢姮总也有这样那样的办法避免与崔珩接触。

只是这一日三餐的照应,松筠院内大小的事宜,每日新杨还是会去问谢姮的意见。

谢姮一开始也推拒过几次,可是人家主子下人如此坚持,谢姮也就随她去了,反正胡乱点一通就是了。

所以这是一连五日,崔珩在自己的餐桌上同时看见胡饼、蒸饼和麻饼了。

“主子,要不小的去和谢娘子商量商量,这见天得吩咐厨房做各种饼,也委实不是个办法。”

虽然主子是世家子弟的修养,即便拿着胡饼慢慢啃的模样,也优雅极了,丝毫不见粗鄙之色。

可他心疼啊,主子这才刚刚痊愈,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别说珍馐玉馔了,连正经的膳食都用不到,这样下去可不是要把人给磋磨瘦了吗?

“无妨,”崔珩用完了一张胡饼,拿帕子擦了擦嘴,“谢娘子怎么说?”

“谢娘子说,《内经素问》云:‘毒药攻邪,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今主子才愈,更应补充五谷精微之气,才能布散周行,这胡饼虽说粗糙了点,却是行伍惯常的吃食,又是面食,乃五谷之属,多吃才有气力。”

崔珩点头道:“正是这个理,世人只知钟鼎之家之珍馔,食不厌精、烩不厌细,却不知真正养人的乃是五谷精微,这都是纨绔攀比之风太盛的缘故,这谢娘子的书读得确实是好。”

新杨见主子居然还称赞起了谢姮,不禁有些急了。

“这东西就算是吃了对身子好,可也不能天天吃吧。即便是我和稚柳,一天三顿这么吃,都受不了。要不我还是同膳房交代一声,给咱们主子开个小灶?”

“无妨,只是这谢娘子这几日吃的是什么?莫非也是一天三顿胡饼?”

“那倒不是,不过也没见她问膳房要什么别样的东西,除了交代咱们这边的一日三餐,听说日夜都在屋子里不出门,每日就喝些黍米粥。也不愿意见人,就连无忧院张郎君求见都不肯露面。”

崔珩的眸光变得幽深,拿着第二张胡饼的手顿了一顿,对新杨道:“这样啊,那你亲去张太医那求味药来,给谢娘子送去,就说是我感念这些日子的她对咱们松筠院的精心照看。”

新杨领了命去了,过不了一个时辰,那味药就送进了谢姮的眼前。

“谢娘子,张太医亲嘱,这新鲜的虫草拿到之后,在半个时辰内便要清炖了,否则会减弱了药性,白白暴殄了天物……”

新杨一边小心翼翼地递给谢姮一个纸包,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是禁中都不一定有的东西,况且是至灵上品,有润肺、补肾、益精气,理诸虚百损的功效。从雪域苦寒之地八百里加急送到长安来的,不过统共就只有这一包,为保新鲜,一路上都是用冰鉴冰着的。张太医说,取出来一个时辰内必须给用了,我这一路过来也花了半个时辰了,你看……”

“这么好的东西,白白给我用了,岂不可惜?”谢姮丝毫是感念不到那虫草多么来之不易,甚至于连打开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冷笑道,“你们家主子如今大病初愈,正是好好补身子的时候,有这等闲话的工夫,不如赶紧去厨房给炖了。”

“哎呀,这会儿膳房也没有人呀,”新杨显得着急起来,“况且这好东西是主子特地吩咐给娘子您用的,就是为了感念这些时日对咱们松筠院的照看,你可千万不要再同我推辞了,实在是不要糟蹋了这么好的东西才是。”

那狐狸居然这么良心发现?谢姮是不信的。但是正如新杨说的,这上好的东西确实不能糟蹋了,否则会遭天谴的。

她叹了口气,拿着那虫草包往膳房走去。

松筠院和无忧院一样,都有自己的小厨房。

谢姮虽说从未踏足来过,但只要扫一眼,便发现一应陈设和无忧院没有差别。

如今是晌午,正是下人们抽空躲个懒的时候,正如新杨所说的,这膳房里除了一个靠着火膛石壁不住打盹的烧火丫头之外,竟然踪影全无。

那丫头才留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看着倒是机灵。即便从未见过谢姮,也知道她与自家主子的风波,待谢姮表露了身份,便忙不迭地喊着她姑奶奶。

谢姮也不为难她,就让她帮着打了下手,生了个火。

打开纸包,露出十来枚色泽微黄的虫草来,这是谢姮第一次见这样的东西,还是被它们虫子一般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

她想起从小看的医书,说起虫草的炮制,依稀记得一条有关虫草老鸭煲的做法:冬虫夏草三五枚,老雄鸭一只,去肚杂,将鸭头劈开,纳药于中,仍以线扎好,酱油酒如常蒸烂食之,可抵人参一两。

这老鸭,对于寻常家庭来说确实还得花些气力才能弄到,但是对于像崔府这样的宅子,实在是很寻常的东西。

那烧火丫头自告奋勇地去鸭杂,又将鸭子上下里外拾掇干净,谢姮则照着方子记载的情形,将虫草纳入鸭腹,拿绣花针将鸭子整整齐齐地缝好,撒上油盐酱酒,再上锅用大火蒸,待冒了热气,又从火膛中抽些柴出来,转文火慢蒸。

这蒸老鸭确实是要费些工夫的,趁着这等待的工夫,谢姮从抽出藏在身上的书,借着天光看了起来。

“你竟然把文津阁的书拿到膳房来?”一道声音倏地从她的脑袋上头响了起来,谢姮吓了一跳,抬头便看见了一张鬼神都为之惊叹的俊逸脸庞。

谢姮有些尴尬,欲把书藏在怀里,却被他用力地抽了过去。

他翻看了几页,上头的字迹娟秀工整,还留有淡淡的墨香,却无任何署名,竟然不是文津阁的。

“你自己抄的?”崔珩弯起嘴角,双眸灼灼,“这是孤本的《三皇本纪》吧,当初把你带到文津阁的时候我记得同你说过,文津阁的书除了不能外借,还不能私自誊写。你这算不算得上是——知法犯法?”

谢姮冷着一张脸,从他手中把自己抄了十来天的《三皇本纪》又给抢了过来,眼睛都不眨一眨,把卷轴扔进了火膛中。

熊熊的火舌霎时吞没了那书,带着无比的决绝。

“如今可好了吗?不算坏了贵府的规矩了吧。”

“这么烈的性子,我都不知说什么了,”崔珩摇了摇头,倒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去阻止,只是无可奈何地说道:“你既然如此爱书,合该知道阴律无情,这私自烧毁书籍会得来世目不识丁之报。更有甚者,还会得无眼耳聋不能闻之果报,况且还是如此珍贵的书籍,并非寻常之物。”

谢姮有些气闷,可适才她把书扔进火膛那瞬间,确实也想到了这茬。

对于嗜书之人,最爱莫过书籍,若是从前她又怎会如此冲动,怎会犯下这种不可饶恕的错误,还不是被这人给气上了。

“至于下辈子的事,就不牢相国公子操心了,总归是生死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她嘴上说道。

“你这是恨极了我?”崔珩冷不防凑近了谢姮,望着她清澈无暇的双眸,他的神情怅惘,声音道很是笃定,“可是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为何伴随一生?还不是因为爱恨缠缚,不得拔苦?业力使然,故而你越是怨我、憎我、抑或是恨我,越会遇见我,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开的。传言说憎人一时,七世相见,总归不是信口开河。”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也不大,听在谢姮的耳中确是振聋发聩,却如五雷轰顶一般。

他看着她一张精致带着怒意的脸渐渐染上惨白,看着她原本挺直的腰杆慢慢疲极,看着她虚弱地揪着自己的衣襟,自喉咙底发出一声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一只手不慌不忙地覆上了她的手,带来一道温热的触感。

另一只手则拂去她脸颊上的一抹黑灰,引起她的一阵瑟缩。他温柔地凝视着她的脸庞,明眸善睐。

“听说过窥基法师的故事吧,他本是浪荡儿,哪里愿意出家过清苦的日子,可是玄奘法师请了一道圣旨,才让他奉旨出家。而我,也与窥基大师是一样的,奉命同你纠缠。至于要如何纠缠,是想被我始乱终弃毁了名节,还是想同我岁月静好两相得益,就看你自己如何选了。”

谢姮一脸惊愕地瞪着他,就连自己的青丝在他的手指上纠缠着都无暇顾及。

这恐怕是她活到十七岁听到的最荒诞的言语,就连荒诞惯了经常口不择言的张东渐的话都比他有理有据。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迷惘地问道。

“我?恐怕是异于常人吧。”他坦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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