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边，林二牛带队的衙役队伍终于从布庄起始，一路搜查到林英亥她们失踪附近的那片区域。
林二牛带人排查了附近的村落，终于从村民口中得到了关乎她们下落的消息。
张家村。
村长挨家挨户将人叫到了村口，高声宣告：
“今日城中有孩童失踪了！拐子若是抓不住，你们也忧心自家娃娃，是以差爷问话！你们好好想想！不要有什么遗漏！仔细将自己知道的！看见的！甚至听闻的都说与差爷！”
“是今日日入时分丢失的一行人吗？！”一个黝黑男子声音粗犷，胸腔共鸣将声音放大，即使在嘈杂人群中也清晰可闻。
林二牛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的光，死死盯住那男人，几乎要眦裂眼眶，神态癫狂，声音嘶哑：“你说的可是一辆牛车载着一个婆子和一众孩童？！”
“是是是！我清楚记得有一个大孩子！剩下的身量差不多，两男四女，可对？”
虽然有人认错了戴鸣金的身份，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东西的时候！
“正是他们！他们在哪可有人知道？！带走他们的人长什么样？！快快与我说来！”
“我们都知道！”
“我们都看见了！”
“……”
确定了人，林二牛这句问话引来了七嘴八舌的回答，嘈杂如市集，喧闹如白昼。每个人都用尽气力放大自己的声音，激动之处，唾沫星子如雨点般在夜色中飞溅。
他们一副义愤填膺之相，附近几县传来的风言风语让为人母，为人父者总是格外害怕，对人贩子也最是恨之入骨！
“慢点说！交代清楚点！一个一个来！前面的人说过的，后面人就不必重复，补充些前人没留意到的！”村长经验丰富，有些智慧在身上，赶忙出来维持秩序。
“你们这么吵只会耽误差爷的时间！都安静点！找孩子抓拐子要紧！”
想来这村长在村中颇有威望，他这一席话下来，刚才还手舞足蹈、比划高喝的村民顿时安静下来，互相看着眼色。
最终在林二牛焦急的注视下，是最先出声的那个黝黑男人站了出来。
“差爷！今日日入时分，我们正在家中准备晚食，冬日田间几乎没人。最先是村子里的小孩跑进屋说听到有小女孩叫救命，说有拐子，叫大人去帮忙。”
他分不清什么信息最有效，只能尽量详细地回忆：“额，因为前些日子城中的传闻，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都心中不安。一听见这消息，生怕是自家孩子出事，就都一边往外跑一边喊，几乎每户都去了一个人。”
“我脚程最快，眼睛也最尖！远远就看见婆子被迷晕，那身量最大的男孩，好像习过武，和另一个小点的男孩把两个拐子制服了！额，还有。”他恨恨敲着自己的脑壳，努力回想。
“噢！之后我看见一个大汉上前帮忙！他解下外衣和腰带把地上那俩人捆住了，然后问孩子们还有没有同伙、怎么样了之类的。孩子们回答完‘没有’之后就晕过去了，不晓得是不是受了伤。”
听见林英亥他们可能受伤，林二牛只觉胸腔里有东西把脏腑都攥在一起，捏得生疼，喉头一股酸味反涌上来，又被他强行压下，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也许他们获救了，只是受了惊吓还未醒转。
他心存侥幸：“……所以他们获救了？人呢？”
“那大汉说他们伤势严重，要带他们去报官找郎中。我们见他们得救，想着没事了，家中也离不开人，就让他赶着车走了。”
林二牛心中顿时一紧，朝手下衙役吩咐道：“你们快去搜查城中的每个医馆！再回衙门确认一遍是否有人报案。”
许是错过了，许是错过了。
许是他们错过了！
“是！”
衙役们见林二牛如此，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抱拳领命而去。
这时，有人感慨道：“差爷如此尽职尽责，尽心尽力，衙门如此清正，爱民如子。是我们这些当百姓的福气啊！”
“是啊是啊！”
被指派出去的衙役们脚步一顿，下意识看向怔愣的林二牛，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相视一眼，急忙走了。
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吗？听见这话，林二牛只觉得无比荒唐。
他自认若是此时处理的是别家案子，他也必定竭尽全力，好叫被拐的孩子早日回家。
可当这事落在自己身上，才真正体会到那一次次追问、一遍遍哀求的滋味，才看懂那从焦急到癫狂，再到绝望的眼神。
他摇摇头回神，没向村民解释。
若让他们知道连捕头的孩子都丢了，城中定然更加人心惶惶。丢的可以是林二牛的闺女，但不能是林捕头的独苗。
“那些孩子伤势可重？”他还是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回差爷，”这回是一个身形矮墩墩、分外结实的婶子，“我们不是大夫，不好断言。那两个与拐子动手的男孩儿身上好似有些外伤，其余人看不出来，只觉得孩子们都晕过去，肯定有问题。”
“那最小的胖闺女还尿裤子了呢，不晓得伤得重不重，是吓得还是伤了肾脏。诶，真是造孽，看那白净模样真是讨喜，想来虽不是大富大贵，也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她娘不见闺女回来，不知道该多伤心……”
林二牛鼻子一酸，强忍泪水，免得被人看出端倪，又追问道：“那拐子或者那帮忙的男子，你们可认识？”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你认识吗？”“我不认识，你呢？”，无果后纷纷摇头：“回差爷，不认识，面生得很。”
此时，一个坡脚的瘦小男子鼓足勇气，犹豫道：“差爷，那两个拐子……我好像见过……”
“你在哪见过！！！”
跛子被林二牛吓了一跳，憋红了脸，半晌才低下头，狠心咬牙讲明白：“城中赌坊！我好象在里面见过那俩人！但我脚不好，过去时那大汉已经要赶车走了，只远远瞥了一眼！官爷！我不敢确定！”
林二牛深深吸气：“没事，你能提供这个消息已经很有用了。还能再回忆点关于他俩的事吗？”
村民们投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将那跛子包围，跛子更是羞愧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林子？你还戒不了赌？！第几回了？你如今三十了！不能这么混一辈子啊！”前头那敦实婶子指责道，村民纷纷附和。
林二牛了然，拍拍跛子肩膀安慰：“你腿脚不便，还肯帮忙抓拐子，可见虽然管不住手，心地却不坏。你这种好心肠的人只要肯狠下心戒赌，以后定能过上好日子。”
那跛子似是从未有过别人认同他，此时得到肯定，一脸动容：
“我！我再不碰赌了！以后若是再碰，求各位把我绑起来！那俩拐子如果我没记错，应在赌场里赌了把大的，还欠了赌坊银子！所以我记得住！差爷可叫人去赌坊问问！管事一定对这两人有数！”
“林捕头！”
此时有衙役回来复命，看他阴沉的脸色就知不是好消息。林二牛有种不祥的预感：“说！”
“方才我们请程把总协助，很快将城中医馆都找了一遍，衙门也问过了，不、不曾有赶牛车的人来报案或求医。”
林二牛眼前一黑，努力板着脸保持冷静：“你带两人，问清楚那两个拐子的长相，去赌坊问问管事对这两人有没有印象。剩下人，跟我走！打上灯，跟我去寻车辙印！”
“是！”
“多谢各位相助！”林二牛抱拳谢过村民，“若是之后想起什么线索，请诸位一定去衙门告知。”
“一定一定。”
“差爷，您一定要抓住拐子啊！不然我们这些当娘的心时时刻刻都悬着呢！”
“会找回来的。”林二牛抹了把脸，“那男子若不是热心人，就是拐子同伙。日后诸位遇见可疑情况，定要直接报官。告辞！”
林二牛感谢冬月下了足够的雨，地上未完全干透，泥土较为软黏，车辙印清晰可辨。他们提灯照亮地面，跟随车辙一步步向前，直至印痕消失在远方。
然而并不顺利，他们在一处存不住水，土地贫瘠干裂的地界失去了车辙的踪迹。众人四处探查，搜寻其他可能的线索。
没有。
随着一名衙役拨开枯萎的灌木密丛，映入眼帘的，除了被丢弃的牛车，空空如也。
“砰——”
林二牛不甘心地一拳砸在树干上，干燥尖锐的木屑刺入皮肤血肉。
他早该想到的！这第三个拐子定然有手段！能在众人眼皮底下，若无其事地装作热心村民将一整车人拐走，绝非善类！这反追踪的手法说明他绝不是初次犯案！
他深呼吸，在衙役们忧心的目光下重新振作。
若那几个拐子曾留下案底，那他们的破绽就会更多。
林二牛冷静下来：“你们去一个人回复郑大人，请他留心近几月城中的生面孔，以及，打听一下附近几城是否有拐卖人口，尤其是孩童的旧案卷宗。”
可是，现在除了赌坊那条线，还能从何查起？！
他最揪心的不是将拐子缉捕归案，而是被拐之人的安危！尤其是他女儿的性命！
林二牛闭眼懊悔，他该去接林英亥的。
就在这时，一阵粗重喘息和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林二牛与衙役立刻拔刀，鹰隼似的目光冷峻如霜，戒备地盯着声响来处，握紧刀柄，重心下沉，全身肌肉绷如岩石，蓄势待发！
“昂嗯嗯嗯——”
一只棕色带斑点、身形如硕大葵花籽般的四脚小兽自密林窜出，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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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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