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齐虎带着公子漾一同进宫,谈了许久他们才出来。出来之后,公子漾直接绕道去了宫内牢。
“隐.....”站在阴沉沉的地牢门前,他的话刚出口便停住了,他叫了风林隐十几年隐兄,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了。
“你怎么来了?”风林隐看到是他,平静地问道,两人都刻意回避着彼此的称呼。
“今日进宫拜见王上,顺路来看看你。”公子漾躲开了他的视线,想像往常一样与他说说话。这是他每次迷茫之时的习惯。
“多谢,不过你以后不用来了。若无事,就请尽早离开吧。”风林隐把脸藏在阴影中,简短地说道。
“你是还在怪我当年利用你?还是怪阿枳害死了你的母亲?”被他如此冷待,公子漾忽然觉得异常地难以接受,他忽然厉声指责道,“可是你也杀了我的挚爱,你的女人也害得我向氏落魄至此!真的论起来,到底是谁欠谁,也说不定吧?!”
像往常一样,任由公子漾发泄完后,风林隐才缓缓说道:“造化弄人而已,如今你我已恩怨两消,往后,我们各走各路吧.....”
“恩怨两消?”公子漾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说得还真容易,可是我阿姐没了,我父亲伤了,我的阿枳死了,我怎么可能恩怨两消?”
“那你要如何?”风林隐皱了皱眉,不懂他到底是在发什么疯。
“我要这一切都恢复到最初,回复那贱婢出现之前。”公子漾忽然又平静了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贱婢,如果没有她的出现,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还是好兄弟,阿姐也不会死。”
“你不可动她!”意识到了他想干什么,风林隐猛地站了起来,厉声警告道。
“若是我偏要动呢?”见风林隐终于不再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公子漾眼中愈发疯狂,“你会杀了我么?”
“我会!”风林隐毫不犹豫地答道,“若你敢动她一下,我会亲手杀了你!”
“好啊,那我等你来杀!”公子漾,拱了拱手直接离开了。
待他走后,卫斐才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主子,看来他要对付女郎了。”
“他要对付的不仅是阿涂,”风林隐摇了摇头,那双漂亮的眸子此时满是担忧,“他要对付的是所有支持阿涂之人。”
“难道他是想让女郎也体验失去至亲之痛?!”卫斐忽然明白了。
“不错。”风林隐叹了口气,“我这些日子在此处休养,金蚕蛊已得到了抑制。此时也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你去按照我之前的吩咐去办吧?”
“是。”卫斐听到主子终于想出来了,立刻喜笑颜开道,“外面的人一直盼着主子出去呢,知道这个消息,他们不定多高兴呢。”
等到他也走了,牢房又恢复了沉寂。黑暗中,风林隐的额头渗透着密密麻麻的汗珠,显然他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刚才在卫斐面前,他没有说实话。他本来确实是计划在一处无人打扰之处运功逼出蛊虫,可是由于之前蛊虫已经游走至心脉之处。他用尽了功力也只是暂时止住它,想要彻底除去它却是万万不能了。
他抬手用拇指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难对付啊.....幸好把你转移到了我身上,要不然她那么怕疼,怎么受得了?”
三日后的朝堂上,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个是离晋王忽然下旨加封新任向氏家主为司马负责粮草军械适宜。另一个是离晋的世家联名上书,为风林隐请命,请求离晋王释放无罪之人。
看着眼前的联名上书,左离的脸色愈发的阴沉。奏告上写的很清楚,要么交出风林家主谋害老离晋王的证据,要么马上放人。
如果只是一封普通的奏告,左离大可不闻不问扔到一旁。可是这封奏告上可是有除了向氏家主公子漾和风林竹正之外所有世家家主的署名,其中对风林隐的称呼更是风林家主。这其中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风林隐才是被他们所承认的世家家主!如果他不放人,那他们这些掌管中原命脉的世家家主都会有所行动,到时他恐怕连这王位都坐不稳了。
本他想着风林隐已经不是世家家主,而自己已经是离晋的王,他自可以把他踩在脚下,踩入泥里。所以他之前冲动之下,让人收押了风林隐。
几乎是人刚关到牢里,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发现,他虽然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上,可是他的命令却无法下达,即便下达了也都会被推脱,此事之前是风林家主拿主意......偌大一个国,却如空壳一般。到了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真正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根本不是王位上的王,而是那位世家家主!
难怪左项即便再厌恶世家,也是借用世家之力互相离间,从不敢直接动手。他此次真的是莽撞了,才不过把人收押,甚至都还未施刑,就被如此打脸!此刻他忽然懂了老离晋王,卧榻之处,竟然都是对着自己的刀剑,一旦他们不听话了,那剑之所指便是自己了。
左离不蠢,即便他再不愿,此刻也不得不答应,“廷尉府未查到实证便诬告风林家主,罚俸三月。风林家主受此无妄之灾,实在冤枉,赏百金以作抚慰。”
这次旨意倒是传得很快,不过一个时辰,风林隐已经被狱卒们簇拥着放了出来。他缓缓走过长长的甬道,巍峨的宫门。他所到之处,无论是狱卒,宫人还是守卫,都默默地低下了头意示尊重。
原本空无一人的宫门外,此刻聚集了不少世家中人。他们安静但殷切地望着宫门,直到看到风林隐从宫门内走出,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烧得滚烫的铁球,场面瞬间沸腾了起来。
“风林兄,你可出来了,可让我好等啊......”
“是啊,风林家主,之前欠我的酒,要不就今日补了吧.....”
“诶诶,你们别老惦记这些,风林家主,我已经摆好了酒席,还请赏光......”
人们争先恐后地把风林隐围在了中间,热热闹闹地谈笑着,看着这与过去无异的场景,卫斐的眼睛湿润了。前几日他按照主子的吩咐挨家挨户送拜帖之时,其实心里是有担忧的。主子已然失势,即便之前主子对这些人再好,也难保他们不会另有打算。
听到他的担忧,风林隐只淡淡地说道:“即便这世道再乱,总有一些人,秉持君子之道。只要我们还秉承此道,便不怕没有同路之人。”
真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来了!真没想到,君子之道还是有人认的!
隔着人群,风林隐看到了不远处独自站着的阿涂,她也在奏告上属了名,所以今日也被邀一起迎接风林隐出狱。
风林隐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似乎有千言万语,一时又似乎无话可说,最后只轻轻点了点头以作感谢。阿涂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左离站在高高的观星阁上,眼神阴鸷地看着下面那一对壁人。顾惜走到他的身边,说道:“我还以为王上今日来此是为了看风景的。”
不理他话中的讥讽,左离冷声问道:“老师,你说谁才是离晋的王?”
左离淡淡地笑道:“自然是您啊。”
“不,不是!”左离声音愈发的冰寒,指着风林隐的位置,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才是! 或者说这些世家才是!”
看着他的神情,顾惜有些恍惚,他此刻的神情与老离晋王几乎一般无二。一样的偏执,一样的仇恨世家!
他朝着阿涂的方向看去,心中也好奇了起来,“世家、寒门、王权,如此不相容的三条路,她会如何选择呢?”
似乎感觉到了他人注视的目光,风林隐抬头朝着四周望去。眼尖的他一眼便看到了观星阁上的左离。
即便隔着距离,风林隐还是看出了左离的气急败坏。他微微勾起嘴角,冲着左离笑了笑。看到他这炫耀的笑,左离脸更加黑了。
风林隐用眼神说道:“左离,你休想从我手上抢走任何人活着事,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对手!”
左离在心中说道:“只不过略胜一局,胜负还未分出,你未免高兴地太早了些。”
看着二人的情形,顾惜心中一凛:如今的局面,和当年的有狐一族与老离晋王的冲突何曾相似?!
“阿涂,这条路,我们到底该如何走?”顾惜忍不住在心中叹息,眼看着风林隐要走有狐氏的老路,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了。毕竟那样的惨事,一次就够了。
顺着风林隐的目光,阿涂也看到了左离和顾惜。阳光不算刺眼,但是她还是抬手遮了下,遮住了阳光,同时也遮住了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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