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郡守勤俭,所以府衙后院也修得简朴。简朴到一墙之隔的风林隐,甚至能清楚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
因为房舍不多,所以姜如葵也被安排在和阿涂一间屋子。刚一回来,如葵便看到阿涂正双手抱膝坐在软榻上,她的头深深的埋入双臂之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看到她这副垂头丧气地模样,如葵不禁有些担心。
“无事。”阿涂见是阿姐来,才抬起头,声音木木地答道。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是如葵还是从中听到一丝委屈。“我刚从外面回来,碰到了顾大人,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如葵边说着话,边把一袋子花生糖递了过来,“说起来,你这个表哥对你是真不错。”
“嗯。”阿涂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放入口中,随口应道,“那是自然。”
姜如葵:“阿涂,你与风林隐如今如何了?”
“我与他早就没什么相干了。”一想到刚才风林隐听到冷衣的名字后明显换了个模样,阿涂就觉得心中堵得慌,说出口的话也带了几分赌气的成分。
“没什么相干么?”姜如葵不解地问道,“那你那日为何不顾自己性命的救他?”
阿涂:“他终究是被我卷进来的.....再说了,那种情况下,哪怕是一个普通士卒我看到了也会救。”
隔壁,风林隐的脸色黑了几分,要不是从小的教养不容他失态,他真想冲到隔壁去把那个没心没肺的女郎拎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卫斐则是站在一侧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家主子。风林隐在外面一直是风光霁月的世家郎君,可是如今,这个世家楷模居然在光明正大的听墙角。这说出去,谁信啊?!
对面的阿涂一颗一颗地麻木吃着糖,姜如葵不死心地继续问道:“那顾大人呢?你可喜欢他?”
阿涂皱了皱眉,“他是我表哥,血脉亲缘,哪里由得我喜欢或者不喜欢?”
“我说的不是兄妹那种喜欢。”姜如葵知道她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干脆又说明白了些,“我还记得你小时候还曾说过,如果你表哥将来娶不到媳妇,你要嫁给他的.....”
隔壁正靠在墙边喝茶的风林隐听到这话,手不由地捏紧了茶杯。“难怪顾惜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古怪。阿涂啊阿涂,你到底惹了多少桃花债?!”
卫斐显然也听到了,看到自己主子这副模样,他不怕死地小声说道:“您不是不着急的么。”话一出口,他便感觉到了一股凉意,一转头就看到了风林隐甩向自己的眼刀,他赶紧缩了缩脖子说道:“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啊?我说过这话么?” 听到这话,阿涂一下子惊醒了:不会吧?自己小时候胆子有那么大么?竟然能说出嫁给这个毒舌表哥的话来。这话让他听到,不得气得揍自己一顿啊?
姜如葵优雅地摆弄着桌上的香炉,口中貌似随意地说着,“是啊,我还记得你那时可没少为你这位表哥掉眼泪呢.....”
“还掉眼泪啊,可真有出息.....”隔壁的风林隐嫉妒地红了眼角,“她还没为我掉过眼泪呢!”
卫斐腹诽,“让她掉眼泪,您舍得么?”
“额,我那时不过五岁,就算掉眼泪,也不是因为那个意思吧......”阿涂干巴巴地解释道。
姜如葵并不把她的解释放在心上,她朝着香炉里丢了几块干果皮,然后才笑着说道:“我还听说之前在丹阳不少世家贵女恋慕顾大人呢,可是不知是何缘故,都被他婉拒了。”
“恋慕他?当真?这女郎胆子不小啊”阿涂听到这个,提了几分兴致,“都是哪家的女郎,快与我说说。”她倒是想知道,是谁家的女郎这么有胆气,居然敢招惹她表哥这个毒舌郎君。
看到阿涂这副来了精神的模样,姜如葵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不禁为那为顾大人惋惜,“喜欢上一个这么一个没什么心肺的女郎,他心里应该也很苦吧。”
这边两姐妹聊个不停,那边风林隐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
“卫斐......”风林隐刚要让卫斐去隔壁把人请过来,便听到隔壁响起了敲门声。
阿涂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人是无影。
看着无影身上的斗篷,阿涂立刻明白过来了,看来师兄这就要与自己辞行了。
“师兄是准备回宫么?” 阿涂走到门外,轻声问道。
无影摇了摇头,“二公子在城门处等你,你一去便知。”
“好。”阿涂随着无影来到了城门。
此时夜幕渐深,天上飘起了零星的细雨,雨丝钻进人的脖子里,惹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还没等登上城楼,阿涂远远就看到一个身披甲胄的少年将军正站在城门之上眺望着远方,在他身侧是李郡守和无起和几个副将,众人正一起讨论着什么。
“主子?女郎到了。” 无影走上前去,禀告道。
正在讨论的几人都停了下来。在几人的目光注视下,阿涂一步步走上台阶走到了白泽面前,屈膝行了一礼,“师兄。”
“嗯。”白泽微微点了点头。阿涂注意到他的面色有些沉重。
“好,人齐了。诸位都是我陵国股肱之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环视了一圈众人,白泽朗声说道,“想必诸位已知,离晋王狼子野心,多次使用阴损手段暗算我陵国国君,如今离晋大军更是背盟负誓纵兵南下。离晋王此举上愧神明恩泽,下负百姓信赖。我陵国大好河山,良善百姓如今都面临虎豺之辈的屠戮。益州为离晋与陵国关隘,如失之则陵国将面临倾覆之危。诸位儿郎可知晓其中厉害?!”
“知道!” 城楼上的众人都算是白泽心腹,这些消息他们早已经得知,听到这里都齐声喊道。
无起站了出来,拱手道:“二公子放心,离晋财狼虽多。但是我陵国将士也不是吃素的,末将愿为先锋军,带兵击退敌军!”
此话一出,马上有人附和道:“就是,末将陈友也愿出战!”
“末将也愿!”
“末将也愿!”
看着城门楼上跪倒一片的陵国将士,阿涂有些眼眶发热。
白泽伸出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指着城门说道:“我本意与诸位将士共守此门,生死相托。无奈两个时辰前,我收到宫中密信,令我即刻回宫。因此我想把守城重任托付给李郡守和无起将军,二位可有疑虑?”
李郡守和无起齐声道:“并无疑虑,我二人定然齐心竭力守住益州!”
“好!”白泽赞喝一声然后又转头看向了阿涂,“姜涂。”
被众人的情绪所染,阿涂也朗声应道:“在!”
白泽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众人高声道:“姜涂为我幕僚,也是我可性命相托之人。如在我归来之前,遇到难以抉择之处可与之相商。她之言便如我之言,她之令便如我之令!”
“是,我等定然遵从女郎之令!“ 众人的呐喊震天动地,随着他的目光,他们也都看向了那个沉静而立的女郎。
阿涂缓缓地跪在了地上,郑重说道:“姜氏阿涂,本苗寨孤女,幸蒙君信赖。如今有缘报得君恩,必肝脑涂地,永不相负。天地为鉴,此诺既出,永世不改。”说完,她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拜了下去。
细雨蒙蒙打湿了她的乌发,也湿了他的心。很多很多年后,白泽都还记得她这日的许诺。
风林隐和卫斐站在城楼得楼梯上,冷眼看着不远处的这些人。
“主子。”看着风林隐的神情,卫斐有些担忧,“姜家主,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风林隐垂下了眼眸,“我只是没想到,她对于白泽竟然忠心至此。也难怪白泽如此有恃无恐。”
是啊,要不是全然信赖阿涂,相信她会永远偏向自己,白泽又怎会明明知道二人有婚约,却从未提起过?
“可姜家主不是说过,对二公子并无私情?”卫斐还是不明白风林隐为何在听到阿涂的承诺时如此慌张。
“那被许诺之人如有一日要她践诺,你认为她会如何?”风林隐在问卫斐,也是在问自己。
“姜家主重诺,她既许诺,所诺必践!”卫斐忽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担忧。他们都知道阿涂女郎重诺,而白泽更知道!
“不会的。”想到这里,卫斐赶忙改口道,“姜家主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的践诺不是她刚才的话,而是那枚有狐玉佩。”风林隐绝望地闭上了眼。
有狐玉佩?!这下卫斐彻底明白了,白泽手上那枚有狐玉佩是姜家庄的。那就意味着那是姜家主父母的许诺。现在姜家主还是没细想此事,等白泽与她摊开来讲明白了,那.....
那位可是有诺必践的苗寨大巫,姜氏家主啊。她会怎么选,简直是再明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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