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拐棍儿胡同,一家小院儿的木门被砸响了。
在一片鸡鸣狗吠声中,齐金林被连夜从被窝中挖了起来。宫人禀告得急,他也顾不得细问,胡乱披了官服就跟着出了门。
等到了王宫,他才发现李秉锐早已在宫门前等了大半天了。就在李秉锐急得来回踱步之时,一抬头就看到的一个衣衫扣子都扣错了的老头,头上发冠歪斜着,正踉踉跄跄地从一顶轿子中钻出来。
见是齐金林,李秉锐赶紧快步迎了过去。
“廷尉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李秉锐三十多岁,掌管羽林卫主要负责的便是君盈的安危。与廷尉不同,他算得上是王上的近臣。齐金林平常与他交往不多,最多不过是朝堂见面的点头之交。今夜他忽然如此热情地等在此处,骇得齐金林心中颇为不安。
他试探着问道:“李大人,宫中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李秉锐见齐金林现在还一无所知,叹了口气道:“事情紧急,大人先随我来,咱们路上边走边说。”说完也顾不上礼仪了,伸手拉过齐金林快步走向了宫内牢。
宫内牢是宫里为了审理和处罚犯错的宫人单独设立的牢狱,位置就在王宫的西北角,从角门出去,右手边第一个门,进去之后便是宫内牢。
齐金林进去之前,李秉锐简要地和他说了下事情的大致经过。得知竟是如此大事,齐金林也正了神色,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便开始提审关押起来的宫人。
这还是齐金林第一次审问宫人,看着哭哭啼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宫侍宫婢们,他不禁一阵头大。
不过,也不是所有宫人都是哭哭啼啼的。比如眼前这位,宫婢香菲。香菲是君盈宫里的专司茶水的宫女,此时她正和齐金林大眼瞪小眼的对望着。
廷尉:“你就是司茶宫女香菲?”
香菲:“是。”
廷尉:“王上中毒之时,你在何处?
香菲:“是。”
廷尉:“那时你在何处!”
香菲:“是。”
廷尉:“......"
一旁的李秉锐见她竟然在此时戏耍大人,立刻厉声喝道:“大人审问,认真回答。”
香菲仍旧是一脸茫然地答:“是。”
齐金林被她气得有些恼火,稍微平复了下心绪,他再次开口询问:“案发之时,你在何处?与何人在一起?!”
香菲:“是。”
李秉锐见状,气得拔剑指向她,高声喝问:“认真回话!如你再胡搅蛮缠,休怪本将的刀剑不认人!”
被剑尖指着的香菲仍旧是一派平静:“是。”
“你?!”李秉锐气得把剑架在了香菲的脖子上,厉声道:“最后一遍,你若再戏弄大人,本将便立刻把你正法。”
香菲:“是。”
“侍剑大人!”就在李秉锐想要动手之时,齐金林及时出声制止了他。他把李秉锐拉到一旁,小声说道:“大人没注意到么?这个宫婢似有古怪。”
李秉锐:“自是又古怪,在此胡搅蛮缠,浪费我等时间,怕是故意拖延。”
齐金林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个,大人你看她双眼无神,回话永远只有一个字。还有,她一个小女郎面临大人的剑指还能平静如斯,这太不对劲儿了。”
听他这么一说,连李秉锐都看出异样来了。他看了一眼仍旧面无表情地呆坐着的宫婢,也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大人看现在该如何处理?”
齐金林:“先把她押下去吧,找人好生看管着。此宫婢虽然不一定是下毒之人,但是她此时如此异常,必然也与下毒之事有所关联。先把此事禀告二公子吧。”
因为刚才李秉锐拔了剑,宫人们即便还是怕得要死,却再也没人敢哭出来了。接下来的审讯异常地顺利。
按照二公子的吩咐,犯人的问询笔录,一式两份,一份留在宫内牢,另一份被快速送到了樟梧宫。三五个跑得快的宫人不停奔波于宫内牢和樟梧宫之间。
樟梧宫内,看着齐金林最新送来的问询笔录,阿涂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
白泽看她如此神色,忍不住出声询问:“阿涂?可是有何线索?”
阿涂把问询笔录递了过来,迟疑地说道:“师兄,陵国可有巫?”
白泽伸手接过笔录,快速看完,然后抬头说道:“你是说这个宫婢是被巫术控制了?”
阿涂点头:“我曾大巫说过,有种巫术可以控制人心神,听命于施术之人。此术有个弊端便是被施术后无论他人要求什么,他们都会答应照办。而且如果无人解开此术,超过七日被施术人就会死亡。”
白泽听到此术大惊:“天下竟有如此邪术?那如被施术的如是兄长或朝廷官员,陵国岂非危险至极?”
阿涂摇了摇头:“想要用此巫术控制人心也没那么容易。被施术之人需要是至阴之日至阴之时出生的至阴之命才可以。所以即便是巫术盛行的三苗,此术也很少见到。想不到,中原之中竟然有人可以操纵此术。”
白泽听完解释,稍微放下心来。略微思忖片刻,他继续说道:“对方如此煞费苦心,想必与兄长被人下毒之事逃不了干系。只是恐怕那个宫婢自己都不知晓怎么回事,背后之人恐不好查。”
阿涂点点头,“此术需要借助蛊虫才可完成,我或可引出被施术之人体内的蛊虫,被引出的蛊虫为了寻找母蛊,应会给我们指出些线索。”
宫内牢,看到进来的二公子和跟在他身后的阿涂,李秉锐和齐金林赶紧起身见礼,“见过二公子。”
白泽:“免礼吧。”
阿涂也和两位大人行礼:“阿涂见过两位大人。”
那日阿涂晕倒时,李秉锐正好在殿外,他守卫王宫十余年,几乎是看着二公子长大的,那还是他第一次在二公子脸上看到“紧张”的神色。对于那个救了王上,还能让上将军白泽紧张的女郎,他们这些下属敬畏之余也多了些亲近。
见她行礼,李秉锐赶忙回礼。
齐金林看到阿涂也出现在宫内牢,惊讶问道:“女郎?你也在宫中?”
阿涂点点头:“是。”
李秉锐见齐金林和阿涂熟稔的模样,不由地心里一动。
齐金林这些年名声不显,虽然在崔氏一案中,同僚们对他有所改观,但是却从未觉得他是二公子一党。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廷尉老头居然和阿涂女郎如此熟稔?而且不管是崔氏的案子还是此次宫内的案子,二公子都交给了廷尉府。难道,二公子要开始重用这位廷尉大人了?
想到此处,李秉锐不由地重新打量了一下正在前面审问的小老头,心中颇为感慨,“想不到人的际遇真是说变就变。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被喊墙头草的老头,也遇到了他的伯乐了呢?不管这个伯乐是“他”还是“她”吧?!”
按照阿涂的嘱咐,白泽屏退了所有人,昏暗的问询室内只留下了阿涂与香菲。
阿涂走到香菲面前,轻声说道:“引出蛊虫可能会痛,可是如果不引出的话,你命也保不住了。所以一会儿,辛苦姐姐忍着点儿了。”
香菲仍旧浑然不觉:“是。”
阿涂说完便解下了腰间悬挂着的三角银铃。平常走路时一点儿声音没有的银铃,此时随着阿涂的拍打,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
她右手拿着银铃,左手轻轻敲打着,随着铃音有节奏地响起,她也开始围着宫婢起舞。纤长的身姿快速地舞动,在烛火的映照下,似鬼似神。
本来懵懂地香菲,此时好似十分地惧怕,她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本来俏白的脸生生地憋成了红紫色。
“啊啊啊啊啊”随着一连串恐怖的叫声传出,一滩血也随之被她吐了出来,吐血后香菲立刻昏死过去。
阿涂停了下来,低头看见那摊血中的蠕动着一条寸长的红色虫子。
此时白泽,齐金林等人也走了进来。
白泽看着地上的虫子,满脸的厌恶,“就是这个虫子么?”
阿涂点点头:“是。”
齐金林一脸不解地看着阿涂问道:“女郎,这个是?”
“宫婢是被巫术控制才会行为异常,控制宫婢的便是这个蛊虫,它们有个习性,脱离人的身体后会寻找母蛊。你们一会儿跟上它,或可得到一些线索。”
听着阿涂的解释,李秉锐瞪圆了眼睛,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一个虫子可以控制宫婢?还让他们跟着虫子找线索?这女郎怕不是是个傻的吧?
齐金林却是一脸郑重,他之前是详细了解过益州投毒案的。对于蛊虫之事多少比李秉锐了解得多些。听到可能有线索,他立刻点头应道:“是,我今晚就在此守着它,一旦它动了,立刻跟上它。”
李秉锐听到他的话,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中暗道:“这老头就是这么哄那个女郎的么?不愧是墙头草啊!这实在是,实在是脸皮太厚了一点儿......”
阿涂摇了摇头:“这倒也不必守着,我让它现在就出发吧。”
李秉锐赶紧伸手捂住眼睛,生怕他们真得掉出来。今日这是怎么了?先是宫女神神道道的,然后便是这一老一小的两人在这儿说什么胡话呐?
他望向二公子,希望他能止住他们的胡言乱语。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二公子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难道自己现在是在做梦?李秉锐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可还没等他掐完他就看到阿涂轻轻摇动了银铃,铃音似乎从远处传来一般,听得人心里发紧。正当他忍不住想要捂住耳朵之时,便看到那只长相恶心的虫子,疯狂地朝外面逃窜出去。
“大人,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啊?!”齐金林说完便率先跑了出去,他此时可不像个老头子,跑得比年轻人都快。当然他临走也没忘了喊上李秉锐。
李秉锐现在感觉自己的脑袋彻底麻了,他跟着齐金林大步往前跑着,追着地上那只,“虫子”!
齐金林着急地在一旁大喊道:“大人,你小步一点儿,别踩死了它!”
李秉锐:“......”
小剧场:
虫子:诶?老子呆的好好的,你干嘛?
阿涂:你就是个祸害,吸人血肉,还害人性命,我岂会留你?!
虫子:你是谁啊?敢弄老子?
阿涂:区区不才,大巫
虫子:......有点儿欺负人,不,欺负虫子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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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摄魂之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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