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生命,从何而来

第五十八章:生命,从何而来

陈一帆一直盯着钟叔看,他突然发现钟叔长得并不丑。浓浓长长的两道眉毛,一对眼窝深邃的大眼睛,眼球的颜色微微泛蓝,甚至有点混血儿的赶脚。但头上是星星白发,连胡须都有好多根业已发白。最重要的是那一对眼睛虽然深,却是几分的浑浊几分的木然。

说话的人看着波澜不惊,但把对面的听者彻底吓到。

“小柯,小叶子都是我收养的。一个是冬天我捡破烂回家,在大桥底下听到哭声给抱了回来。一个是不知道哪家没心肝不要的放到了巷子口,我怕被野狗叼走也捡回了家。当时陆斌还小,也害怕三个娃娃太多不好养活。可我就觉得这俩个孩子跟我有缘分,死活不舍不得送人。我就想那么多人走过路过咋偏偏让我赶上。这也许是老天爷看我可怜送给我一对儿女,老天爷赏给的谁也不能抢走。”

钟叔说着又乐了起来。

“你小子跟我当年很像。平常看着不吭不哈但就是认死理,就是爱较劲。咱俩还都信命信缘分。”

“钟叔我不想再给您舔麻烦。你们家已经有三个孩子,再添一个真怕你太操劳吃不消。”

“不操劳,你不懂。看着孩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的我才干活有劲。我以前觉得活着就是为了陆斌那小子。我答应了老爷太太跟小姐,就得把他好好地抚养成人。但自从有了这俩个娃娃我越活心越宽泛,越活越觉得这日子有奔头。我盼着陆斌将来能成家娶媳妇,也盼着小珂能嫁个好人家,给我找个好女婿。还有小叶叶,他将来也得娶媳妇,娶个漂亮媳妇给四方邻居看看。看看我老钟头虽然没文化,但一样能把人养成才养成家。”

“叔,小叶叶才五岁,娶媳妇还早着呢!”陈一帆也乐。“还有,您年纪不算大,别老叫自己老钟头老钟头的。哪天您把头发染染把胡子剃了说不定就是个大帅小伙!”

“臭小子喝了酒嘴真甜。唉,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没啥想法。”钟叔接着他刚才的话说:“这个叫陈二周的娃娃既然进了这个家门,就是跟我跟这个家有缘。不就是多双筷子多个吃饭的,没啥大不了。我一样能养活。你要是不放心呢还接着找下家,找到更好的叔就把他还给你。现在说定了就住这,不用改姓也不用叫我爸爸。我拿他跟钟珂钟叶一样看待,一样疼。”

陈一帆想点头但又不敢。他觉得这事自己太自私,为了自己的冒险和任性给钟叔家带来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钟叔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现在社会乱,好人多坏人也多。交给不靠谱的把孩子卖了或者不好好养怎么办。在我这吃喝不愁,有房能住有床能睡。等过几天我找人给他转户口办手续,让他跟叶叶一样去上学。你这娃娃现在没别的辙就听我老汉的。”

“钟叔,谢谢您。我尽快想办法,不会给您家添太多负担。”

“你要有办法就尽快想。等我看那娃娃上心了你想带走都带不走。”

“好嘞,现在听您的。”

如果真的被钟叔收养那也算一个好的归宿。而他一定要尽可能地补贴钟叔的家用,不然他良心不安。突然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浑身难得的轻松。

“但是这个事我还不能全定。”

“还有问题?”陈一帆又紧张起来。

“得我们的一家之主点头啊!”

钟叔不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家长,还有谁比他更长辈分更老。听得人一脸疑惑。

“就是那个小子,陆斌!”钟叔笑着说出来。

“陆斌?怎么可能。”

钟叔放下手中的酒盅指指这屋子指指窗外的院子。

“这屋子是老陆家的,这老院是陆家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块砖一个石墩都是老陆家传下来的。陆斌是陆家唯一的血脉。我老钟头是个外人,小珂小叶是我收养的也都是外人。家里户口本上户主的名字是陆斌。这四合院房产证上也只有陆斌的名字。以前我都叫他小少爷,他烦这个我才改了口。”

陈一帆想了想:“钟叔您的意思是陆斌同意了嘟嘟才可以留下来,他不同意小嘟嘟就得走。”

“对,没错。不过孩子你放心,我说的事他都听,这事我定了就**不离十能成。但陆家的规矩不能破,这是老爷临走定下来的。”

“钟叔我还是不太懂。您是不是喝多了,要不休息吧咱们明天再说。”

钟叔摇头。“我没事,就是再喝半斤也醉不了。我看你小子特有眼缘,钟叔我跟你絮叨絮叨以前的事,就不知道你爱听不爱听。”

“叔您说吧,我听。”

钟叔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我也记不得有多少年头了,反正那个时候老爷太太都还活着,小姐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那几年我老家又是旱又是涝,庄稼颗粒不收饥荒连连。饿得人人都是皮包骨头,死不了也是活活受罪。家里人有饿死的有病死的,我实在受不了就跟着村里还有力气的跑出来逃荒。一路往北走一路要饭吃,走着走着就跟乡亲跟丢了。后来被个骗子忽悠到煤矿干活。那是个大山洼,一下雨就塌方,一塌方就死人。也吃不饱天天还挨皮鞭子抽,我就装病,趁天黑逃了出来。”

“然后呢?”几乎是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陈一帆突然有点明白钟叔为什么特显老成。

“要是被抓回去就是一顿毒打,往死里打。我揣着一个窝窝头边啃边往城里人多的地方钻。跑了一天一夜饿晕了就栽倒在这个巷子口。是我命大,也是我跟陆家有缘分。陆家的老爷太太救了我,一碗稀饭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我跟老爷诉苦,老爷看我一个小娃娃没爹没娘孤苦伶仃就把我收留下来。我从那时起就呆在陆家,伺候了老爷太太再伺候小姐,再到陆斌整整三代。”钟叔伸出三个手指头在他面前晃晃。

“钟叔,您说那个老爷太太是陆斌的爷爷奶奶么?”

“不是。”钟叔摇头。“是他妈妈的父母,你们北方人叫姥姥姥爷。陆家人丁不旺,就小姐一个独苗。”

“您说的小姐就是陆斌的亲生母亲。”

“对,你小子还没喝多。”

“那陆斌的爸爸呢?”陈一帆试探地问。

“不许提那个王八蛋!”钟叔激动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酒盅都震倒了。

陈一帆吓一跳慌忙点头。

“唉,跟你没关系。”钟叔瞬间又变得丧气。“我们陆家的正主子只有老爷,太太,小姐,小少爷。那个王八蛋我从来不拿他当人看。”

“您说的对,我以后不提。”陈一帆觉得钟叔喝大了,夜也深了。

“叔,早点休息吧。其他事咱们明天再说。”

“行。睡觉。你把他们俩个叫进来吧。”钟叔摇晃着起身把一只酒杯递给他。“这事说好了就不能反悔。叔最讨厌不讲信用的人,把酒喝了。”

“好。”他接过来一饮而尽。

里间的屋子挺大,放着两张床。俩个小娃娃已经躺在小一点的床上搂成一团睡着。陈一帆和李奇把钟叔扶到另一张稍微宽大点的床上。钟珂给脱了鞋和袜子帮钟叔把被子四角都掖好。

“我哥那屋睡俩个人有点挤,我帮你们再收拾一间出来。”说着钟珂领着俩个人走到堂屋左侧靠西一间挂着大铁锁的房子门口。

“这间西屋本来是放杂物的。前两天我爸清理了一下,还归置了归置说是当客房。这下可好真用上了。”

“小珂你们家房子好多啊,真是地主!”李奇惊叹。

“那是,要是再收拾收拾住进来七八个人都不成问题。”钟珂开灯。

好宽敞的一间房,中间用一面屏风隔开。屋内全是老式的摆设。靠近门口这一半是红木桌椅跟一套旧沙发。正堂上还供奉着一张钟馗的画像。往里面瞧,里间放着一张大床靠在窗棂下面。床的四角还伸出来四个一米多高的龙头木雕,每个龙嘴里面还衔着一颗铜球。龙头下颌各挂着一条显眼的金色大流苏。

靠近墙角叠落在一起的是好几个大红木柜,每个上面都挂着一把大铜锁。

“哇靠,这是什么玩意!”李奇揪着流苏玩。

“我也叫不上名字。反正这个东西是夏天挂蚊帐用的。你看这铜球里面有小孔就是用来穿绳的。”钟珂解释。

“那些大柜子里面放的什么好东西?”李奇越问越起劲。“嘿嘿,它们长得好像电视里的百宝箱。”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钟珂摇头。“我爸从来不让我们碰,也没见他打开过。”

“你还有完没完,十万个为什么啊。”陈一帆朝李奇屁股上踢了一脚。

“小珂别管他,他喝了酒就爱发神经。你去休息吧。”

“没事,平常家里冷冷清清的。难得你们能过来我觉得特热闹特好。”

“就是,我们还给人添人气了!”李奇说着把鞋一脱躺倒在床上。“哇塞,好大的床!睡四个人都没问题。”

李奇还真没说错。陈一帆看这床他们宿舍的挤挤还都能躺上去。睡觉肯定舒服,但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这褥子床单都是新铺的。一帆哥李哥你们先去漱洗,我再给你们抱两床被子。”

“我跟你一起去。”陈一帆和钟珂走出来。

“今天麻烦你了,小珂。”陈一帆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没事,真的。我以后就盼着你跟李哥多过来走走。不为了看我们就为了小嘟嘟也行啊!”

“把小嘟嘟留在这你真的没有意见吗?”小心翼翼地问。

“我没意见,家里的事我爸跟我哥说了算。”

“那他们俩谁听谁的?”

钟珂想了想。“嗯,小事听我爸的,大事听我哥的。”

“真的?”有点不相信。

“真的,很怪是吧。可千真万确。”俩个人从里间的衣柜里抱出两床被子轻轻走到堂屋。

“平时家里的事都是我爸管,我哥从来不操心。但是一但涉及到跟这个家这个房子有关的事就全凭我哥一人说了算。我跟我哥都不清楚为什么,就算我哥胡闹或者随口说的我爸也很较真地去做。”

俩个人抱着床被站在走廊上说话。

“我初三那年好几间屋子门窗太久都坏掉了。木匠师傅说老式的门窗花式太繁杂他做不出来,就拿了几个现成的让我爸挑。我爸大热天骑车跑到我哥的学校去问,还差点中暑。大老远就为了让我哥选个样式。我跟我哥都想不明白,但我爸很坚持。有时候我哥还挺烦这套。”

“哦。”陈一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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