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立秋刚过，气温又降了好几度，带着寒意的西风卷着焦黄的落叶吹遍整个北城。
瑞京饭店后勤部办公室。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深褐色的办公桌，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正低着头，白皙纤长的手指尖捏着根钢笔在纸上写写停停。
叮铃铃——
办公室内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女人接起电话，电话那端传来急切的声音。
是跟乔舒意父母住同一个大杂院的邻居刘萍的声音，“舒意！大事不好了！你弟弟在外边出事了！几个公安找上门，你妈气晕了现在被送去医院了！”
乔舒意噌地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焦急地说道：“刘姐我现在就赶回去，麻烦您先去医院帮我看看我妈怎么样了！”
“好好好，今天风大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你爸已经从厂里赶回来了，我也帮你注意着！”
“好，谢谢刘姐！”
放下电话，围观的邻居立即七嘴八舌地问：“刘萍，咋样了？”
“舒意说马上回来，你们大家伙也别围着了。”刘萍挥手驱赶这些看热闹的街坊，“马上就到下晚班放学的时候了，你们还不赶紧回去给你家男人孩子做饭？”
没有一个人愿意走，“饿他们一顿咋了！”
“就是就是，中午蒸了三屉白菜豆腐馅儿的饺子，晚上热一下就能吃了，不着急回去！你还没说呢，舒意到底说啥了？！”
“她能说啥，”刘萍对这群八卦的邻居十分无奈，“她说马上就赶回来，我现在要去医院看乔婶，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去的咱们现在就走，不愿意去的就回家，别一堆人待在这儿让路人看到影响不好。”
“我去！我去！”瞬间有几个婶子回应。
“好，那咱们走！”刘萍扒开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街坊，带着几个婶子往医院走去。
剩下的人群没有散开，围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今天发生的事儿，有个大姐说着说着不由发出感叹：“乔爸乔妈得亏当年把这个大女儿认回来了，现在振兰在上大学回不了家，振海整天游手好闲惹事生非尽给他俩添堵，只有从小没养在身边的舒意现在是最听话最孝顺的，她两口子只要出一点事儿马上就赶回家。”
“可不是！”另一个人年纪稍大的婶子附和，“当年舒意刚回咱们大院的时候整天不说话，路上看到咱们街坊直接扭头连个招呼都不打，跟乔大哥乔大嫂关系也不亲近。她回乔家刚一年还没等一家子关系处热乎呢，就下乡当知青去了，这一去就是八年！八年关系再亲近的人也变得陌生，更何况以前舒意没养在身边跟乔家本来就不亲近。不过舒意这次回城后像变了个人似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她还是小姑娘，现在都是当妈的人了，能一样吗！”
另一个人摇头，“舒意回乔家之前可是在海陆空大院长大的，她养爸养妈就她一个孩子，把她当花儿一样养大的，长得也跟花儿一样！她回乔家第一天，人人都说乔家把一个小仙女认回来了，那长相气质就不是咱们胡同巷子能培养出来的！”
有人小声说道：“现在不也一样，瞧她小腰，哪像生了孩子的女人，还有她那脸蛋滑溜的哪像在农村风吹日晒当了八年知青的女人，脸比我们一直待在城里的女人都要白嫩。”
听见这话，其他人笑着打趣道：“你酸溜溜个什么劲儿？这些都是她命里带的，打从投胎就注定了她这辈子长得啥样，她这个长相是老天给她的！不过长得好看有啥用呢，得过得好才行啊！”
本来说话冒酸味的女人听见这话瞬间平复了心情，说道：“是啊，都说乔家大女儿长得好，那有啥用呢，命不好呀！本来在部队大院长大，父亲是司令，母亲是大学教授，又是家里的独生女儿，都以为她这辈子是享福的命儿，谁曾想到了十四岁发现她不是亲生的呀！虽然假凤凰回到了咱们这个麻雀窝里，但前十几年人家确实实打实在金窝里长大的，才来咱们胡同想法没端正好，看不上咱们这些胡同巷子人不稀罕跟咱们打招呼也很正常。”
几个后来才嫁到胡同里的年轻媳妇这是第一次听说乔舒意的身世，震惊地张大嘴巴，忍不住开始追问当年的事儿。
众人不由回忆起以前，开始说起乔家的八卦。
“要不为啥说乔家大闺女命不好呢！除了在部队大院待到十四岁被发现不是亲生的，还有一个原因是孩子还在肚子里时她老公就死了，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
说起当年的事儿，一些老街坊还是忍不住唏嘘。
“当年有一天振海突然从外边抱了一个孩子回来，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振海在外边搞大女人肚子，带了个私生女回来。后来过了两个月，乔家才慢慢透出消息，原来他们家大女儿乔舒意在插队的地方结婚了，这个孩子是她的女儿。乔舒意的爱人在她怀孕的时候就死了，她插队的地方穷得很这个孩子要是跟在她身边养大都是难事，所以乔振海就跑到她姐姐插队的地方将这孩子从云南接了过来。”
几个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人被震惊的直咂舌。
有人吐槽：“咱们这儿离云南多远呀，乔家小儿子跑那么远接一个小婴儿回来？怎么觉着这孩子就是他的，他在外边搞大女人肚子生了私生女，乔爸乔妈怕儿子带这个孩子不好结婚，故意说是大女儿的孩子吧。”
这个怀疑从当年乔振海把孩子带回家当天一直持续到现在，以至于这话一出立即有人附和。
“瞧乔家小儿子那混样儿，肯定是他在外边耍流氓瞎搞出来的孩子！”
“就是，这一看就是他能干出来的的事儿！”
也有人不赞同，“藤藤眉眼的神韵跟舒意一模一样。”
“一样咋啦！姑侄俩长得像不是很正常！”
“乔家大女儿是不是有点邪门在身上，咋啥不好的事儿都被她沾上了。”
一个神神道道的老太太出声：“她这是前十几年抢了她养爹养娘亲生孩子的气运白白享了十几年的福，后面十几年天老爷从她身上把她偷来的福气讨回来了！乔家大女儿就是这个命！不管她跟谁结婚，她男人都会死，天老爷已经安排好了，谁都改变不了！”
“徐大妈，这话您可不能再说了，您这不是在说人家克夫嘛！”
“这不是我老太婆说的，这是天老爷说的！谁娶她谁都得死——”徐老太太话还没说完，一个砖头砰的一声重重砸在她脚边。
“哎呦！”
“谁啊！”
本来正在聊天的一群人被吓了一跳，刚要破口大骂，在看到不远处的几个人时几人嘴里的话瞬间被吓了回去。
两米远的地方站了五六个人，走在最前端的赫然是不久前被儿子气晕被送去医院的乔妈妈，而她两边是刚赶回来的乔爸爸和乔舒意，后面正是赶去医院看望乔妈妈的刘萍和几个婶子。
乔妈妈刚被送到医院就醒过来了，她不愿意留在医院坚持要回来，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赶回来的乔爸爸和乔舒意。乔妈妈从年轻的时候就不是吃亏的主儿性子泼辣得很，这次亲耳听到这群人编排自己女儿，还说自己女儿克夫自然忍不了。
刚才一群在蛐蛐乔家的街坊们此时纷纷噤声，大气都不敢出。
乔妈妈狠狠剜了她们一眼，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直指徐老太太，厉声道：“徐大妈，您年纪大，我这个做晚辈的今天尊您老这个砖头只落在你脚边没落在您身上，下次要是还让我听到您说我姑娘坏话，这个砖头就直接落到您孙子头上！我喻信琼嫁过来这么多年，我什么脾气您也知道，我说出来的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说完乔妈妈不再管这群人，紧紧牵着女儿的手往自家大院走去。
几个刚嫁过来的年轻媳妇被乔妈妈的气势吓了一跳，拍着胸脯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道：“这乔婶脾气够大的呀！”
旁边人提醒：“你们才来跟乔婶没打过交道，我提醒你们，以后要是说乔家的事儿自己在背后说，别当面问些杂七杂八的，乔婶可真会上手收拾你们的！”
几个新来的媳妇纷纷点头，一个上个星期刚嫁过来的年轻媳妇看着远去的一群人，小声说道：“那个就是你们说的乔家大女儿吗？”
“对！那个就是乔舒意，她现在带着女儿出去住了，不住我们大院里，不过她经常回来你以后能经常见到她。”
年轻的媳妇远远地看着乔舒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收回羡慕的视线。
果然这个乔舒意的长相跟街坊们口中说的一样，模样非常俊俏身材也高挑匀称，明明她身上穿的是跟自己一样的黑色毛呢短褂，但人家就是比自己穿的好看几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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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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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老爷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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