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墨倒不在意,“我只是想不通你明明救了人,即便不领人家的谢礼,也该与他们一同到衙门来,怎的却跑了?送那小儿女来衙门的人都得了陈氏封的谢礼,你都没出现。我还问了随我同去的广府兵士,他也看到你了,且你说的还是广府话。他若不说这话,我都觉得你没真正出现,只是我想出来的。”
因李灵钥赶着去通译,待任崇恩说了舟师海道需要的签押,李良宏一一写明,她便捧着回来通译。
二更过半,写坏了三支芦苇笔,才将文书通译完毕。
同样的文书,李灵曜通译了两份,一份大食国客商用,另一份是波斯国客商用。
任崇恩早已带着任家兄弟离开。
唐明安:“我曾听闻这大食国与波斯国的文字极难,有的人学一生也学无所成。青曜居然写得如此顺溜,你好生了得。你写的大食国文字也真好看,怎么学的?”
钱远昆则对着她上下打量:“这哪里只是启蒙学过些许,这是学得极精到了。青曜小哥儿深藏不露呀!这样年轻,书写异国文字已信手拈来,将来必定前程无量。”
李青祥对妹妹的才能从来赞许,当即说道:“广府话我小弟仅一月便学会了。他,”
李良宏瞅了他一眼,才笑着解释:“他们的祖父给青曜启了蒙,他学了几年,正好这回帮得上我。他才满十三还是个娃娃,说不上前程。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情形也常有,你们知晓就好。有这两国文书文字要看要写只管唤他来相助。我没与别的同僚说起过,还望二位多包涵。”
“有数,有数,”钱远昆连连点头,“我绝不会乱说,请李大人放心!”
唐安明则喃喃道:“大食国语与波斯国语能写得这样,可是天纵奇才!”
看到李良宏看着他,他立刻点头:“李大人过谦了,青曜小哥儿这样的才华,我等佩服都来不及,此乃市舶司最佳的助力,我不会乱讲。绝不会!”
回到家中已过了三更,程氏坐在客堂中等候。
看到他们回来,程氏才松了口气。
李灵钥挨在母亲怀中撒娇:“妈妈,明日我不随爹爹和哥哥往衙门去,在家用午饭。”
程氏见小女儿一脸疲惫,立时心疼了,“不去了不去了,明日不去了,在家陪妈妈。”
李良宏轻叹:“瑶儿辛苦了,歇一天吧,隔日再去。”
李灵钥正要告退,李良宏忽然想起一事来:“钥儿,码头的事既是你亲历,那你说来我听一听。”
李灵钥将码头上的情形说了一回,末了说道:“孩儿顾虑这事闹开了异国客商会在办文书时刁蛮难缠,因此找了机会离开。署提举也有这担心,也一同离开了。”
李良宏点头:“甚好,你们小心谨慎,便会少有烦难。”
停了一停,他问:“你果真救了那小儿?你又不曾学过医?怎生敢做这样的事?”
李灵钥:“那小儿是厥过去了,或许是捆得太紧,或许是天气太热,也或许是被人捂过口鼻,他被闷住了。大食国的书里写过这情形,孩儿看着大约对上了书中的情形,想着,想着救他醒来……”
李良宏叹气:“你好大的胆!咱们初来乍到,对此间的情形都不知晓,你怎敢用你在异域书上学到的法子来救人?万一你没救回来,人家怪责你,你又如何是好?你不是让人去请郎中了?”
李灵钥也知今日救人实属冒险,便立起身来不敢言语。
程氏见女儿已立在一旁敛声屏气低垂着头,忍不住插言:“老爷,钥儿今日救人果真是大胆了些,但她素来心善,这是生怕那小儿救不回来,这才出手相救。我虽没什么见识,但也听闻,救人得看时机。有时郎中来得晚了,人便救不回来了。”
李良宏见女儿低着头不言语了,也觉先前的话说得太过,叹了口气:“钥儿,为父也是着急,怕你救人不成反倒遇上烦难,才说了重话。其实,你救了人,为父是很开心,理当奖励。夫人看着有精致的玩意儿,给钥儿添上一件。褒奖她救了人命。”
程氏微笑:“钥儿,快谢过你爹爹。”
李灵钥给父亲行了个礼,李良宏微笑:“钥儿是好女儿,今日的行事本也极妥当。今日辛苦了,早些歇息吧。”
李灵钥见父亲已要离去,小心地道:“爹爹,大食国文字雕了板要先给我看过。这文字麻烦,位置不对,多少个点,都会有无限烦难。”
李良宏点头:“这是衙门的公文,不能出一点儿差错。爹爹明白,雕完一定让你校验,校验好了再印刷。”
次日,李灵钥一觉醒来,已近中午。
她起身来见母亲,程氏已经拉了她坐下,“用饭吧,你爹爹早晨同我说了,你若是没歇过来,今日就不要去了。”
饭还没用完,李青祥回来了。
程氏意外:“你怎么回来了,你爹爹呢?”
李青祥:“母亲,爹爹让我来带小妹去衙门,阿拉义来衙门办文书,与主文相公吵起来了!”
李灵钥一听,赶紧把碗中的粥喝完,伸出碗去:“我还要再来一碗。”
李青祥急得顿足:“你还吃?”
李灵钥:“我不吃饱,哪有力气跟他们争吵?”
看女儿忙着喝粥连菜都不吃,程氏心疼,连忙给她夹菜。
李灵钥赶着把粥喝完,漱过口:“妈妈还是把晚饭做了送到衙门来。”
出了家门,登上马车,李灵钥问:“哥哥,阿拉义怎么回事?”
李青祥摇头:“他们拿了爹爹的收讫来办买卖行文,带了个通译,也不知怎么的,跟主文相公就吵起来了。他说他的,主文相公听不懂,连那通译也听不懂,他便在衙门里大吵大闹起来!”
马车还没停稳,李灵钥已经听到内里传来了一连串急促而又愤怒的怒骂,正是阿拉义的声音。
市舶司衙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其中不乏异国商贩。
她提着书袋跳下马车和李青祥一同穿过人群进入衙门,迎面就见文书处围了一堆人!
阿拉义三人正对着一位老书吏吼叫,他们声音急而且快,气势汹汹。
霍啸雨看见她进来,赶紧过来:“你来了,先别过去,这些大食国人野蛮凶狠,正吵得不可开交!”
李灵钥看了看:“阿拉义带来的通译呢?”
唐明安:“先前就在一旁,现下不知去了何处了。”
霍啸雨:“想是见此间闹起来了,怕担责任,溜了。”
李良宏也看到女儿来了,向她使了个眼色。
李灵钥先跟着父亲走到一边,“爹爹,他们的宝石可还与他们了?”
李良宏:“他们没将收讫给我,我没敢还,但已将宝石取出请主文相公做文书了。”
李灵钥点了点头,对着阿拉义和阿德南走过去:“阿哼拉瓦萨哈楞,远方的朋友,你们遇上什么难事了?”
阿拉义忽然听到她的声音,转回头来:“秦,你来了。正好,我们也要来找你了!你们这里人真是木头一样,急得我想放把火来烧了他!”
李灵钥微笑:“你们就该早点来找我呀!办事的伯伯又听不懂你们的话,你们冲老人家发脾气,老人家都吓坏了!就是沙漠里的骆驼,也知道不能冲着给它打水的人吐唾沫!”
阿德南喃喃地:“我们急着办事,他,他……”
李灵钥微笑:“越是紧急越要温和,你着急沙漠里就会出现甘泉吗?不是得好好向神祷告,请神指引你找甘泉?我们还一起吃过饭,是朋友,你们转身就来为难我这位伯伯,真让我伤心!”
阿德南听了她的话,想了想:“你说的对。”
李灵钥两句话便将阿拉义按住了,在场众人都愣愣看着她。
广府衙门里的书吏悄悄来拉那主文相公离开。
李灵钥看了看四周:“哪位的书案能借我用一用。”
她先说了大食国言语,这时说的又是广府话,音韵一丝不错,众人都将她仔细打量。
两名书吏起身:“小哥儿往这里来。”
李灵钥谢了一声,走到一张桌后坐下,取出白纸簿子拿出芦苇笔:“阿德南,你们要办文书了?”
阿德南走近来:“我们的宝石已找好了买家,说好了明日交货,对方要我们的文书,我们来办文书了。”
李灵钥等他说完了,才点了点头:“你们要的是已缴纳了税款的文书,办理这个文书不难。那日我爹爹给的收讫可带来了?”
阿德南向四周看了看,没有出声。
李灵钥:“你们没带来也不打紧,那些宝石我爹爹已请主文相公帮着清算税银,做文书了。”
阿德南皱着眉:“你父亲为何要将宝石做文书?”
李灵钥知晓他们认定那宝石是送给父亲了,也不懂收讫的含义,便又问:“那是你们的宝石,本就该帮你们清算税银做文书,既然你们来了,那正好做成。”
阿德南:“曜,那是送你们的礼!”
李灵钥微笑:“我们不能收这样的礼,因此估算好价值,按市舶司的文书缴纳税银后,就能给你们相应的文书。哪处不对,哪里令你们大光其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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