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安:“陈族长的心意可真实诚。只是我们今日订了别处的吃食,欲请李大人与夫人同去品尝,就不去打扰了。”
那人即刻说道:“族长让小人接了几位大人前去。几位大人订了何处的吃食?只管说与小人,小人遣了人去取来,可在陈村一同享用。”
唐明安:“我们订了城外二里的化皮乳猪。”
那人微笑:“我让人去取了来,我们村内也有擅长做化皮乳猪的好手,必定比他们做的还要美味。”
吃他缠不过,唐明安只得说了制作乳猪的农家,“那便有劳了。”
程氏连忙转身就走,李灵钥心领神会,搀着母亲便要往后院去,却听那人又道:“我家主人请贵府的夫人与小公子也同去。我家主母已备下了赏花处,已在亲手做羹汤,请尊府的夫人赏去坐一坐饮盏茶。”
陈村派来的车马在李良宏居所门外排成了一排。
马车车壁打造了空格,蒙了薄纱,通风不气闷。
马背上都已架好了鞍鞯,每匹马都有马夫牵着缰绳,马背上还挂得有斗笠。
程氏与周山媳妇乘马车,李良宏等人各自戴了遮阳斗笠跨上马背,马夫牵着缰绳,马匹稳稳迈开脚步。
李灵钥戴着斗笠走在了最后,她身后跟着的是靳松云等霍啸雨的随从,他们也策马跟随。
一队人出了广府北门,向北而去。
骄阳似火,阳光刺眼,连吹来的风都带着热浪。
出城走了数里,引路的人已引着他们绕向前方一座山的山脚。
山后有连片的屋舍,还有池塘,李灵钥便问牵马的马夫:“此间就是陈村了?”
马夫笑了:“这位公子,出了城北门便已是陈村的地界。此处是村中建的凉厦,我们村中人只有消暑时才到此间来。”
绕过山脚,又走了片刻,前方果林边已有人等候。
那人看到他们来了,飞奔着报信去了。
程氏乘坐的马车走在最前方,在精致的凉舍大门外停住。
马车夫将脚凳放好,掀起车帘,程氏带着周山媳妇下了马车。
陈王氏带着那陈家小姐与几名同样衣饰的陈家女儿迎上来行礼,而后簇拥着程氏与周山媳妇向凉舍而去。
陈茂兴带着陈星灿与数名族人,立于下马石处迎候李良宏等人。
程氏一面与陈王氏寒暄,一面向后方的女儿看了一眼,见李青祥与李灵钥走在一道,方才回过头来随陈王氏进入凉舍。
凉舍建在池塘边,屋宇甚高,白墙青瓦,门窗都挂了细竹帘,甚是清幽。
烈日骄阳都被隔在了外面,此间还有山风吹入来,但凉舍内还挂了摇扇,有人拉动摇扇的拉绳,屋内甚是清凉。
李灵钥本觉热得难当,但一入凉舍,顿觉得凉风扑面,暑气消散,浑身清凉。
这凉舍的客堂甚是宽阔,陈茂兴对着李良宏与霍啸雨拱手:“前日内子前去府上拜访,她不懂事,不曾问过大人便送了些土仪礼物去,尊夫人退回来了,实在是对不住。请念在她是心存感激,还请李大人勿要见怪。”
李良宏微笑:“陈族长赠与重礼,本是感谢之意,但我着实不能收。”
霍啸雨:“我虽是市舶司官员,不管杂事,但遇上了此间百姓被歹人掳掠必定得管。此乃分内之事,不必感谢。谢礼我断不能收。”
陈茂兴转而对霍啸雨:“署提举居住在客馆,许多物事都不周全,小人备下的也是寻常物事并名贵,还请署提举收下。”
霍啸雨懒洋洋地:“我有随侍,所需物事他们会备办。且我们居住在客馆,先生所赠之物不便收贮,放坏了也可惜,因此退回了。”
李灵钥这才知晓陈家还给霍啸雨也送了礼,也被他退回了。
今日甚觉疲惫,索性拉了拉唐明安的衣袖:“明安哥哥,你帮我通译。”
唐明安看了看她,径直走到李良宏身边小心通译。
这客堂内放了八把圈椅,椅面以细藤编织,布满透气的小孔,坐上去十分清凉。
一夜未睡,李灵钥神情萎顿,坐在最末端的圈椅上发呆。
有人在她身边的圈椅坐下。
李灵钥这时只觉一切都离自身很远,神情迷糊,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身边,却是霍啸雨。
她与霍啸雨早已厮熟,但今日却觉他与往日不同,只是她这时心思迟钝,没明白是哪里的不同。
霍啸雨皱着眉开了口:“你也没睡好?”
听了他的话,李灵钥这才看到他也是一脸疲惫,眼下微青眼中有红丝。
霍啸雨摇着折扇:“昨晚热得非同凡响,满头满脖颈都是汗,我没能睡着。瞧你这模样,也没睡着吧?”
李灵钥苦着脸地点头:“正是。来了一月有余,昨晚热得离奇,我果真没能合眼。”
霍啸雨咬着牙关:“偏生靳松云在侧屋睡得极香,鼾声响得隔了两重屋门我都听到了,只恨得我牙痒。巴不得在他耳边敲响锣,让他也睡不成!”
钱远昆凑近来:“正是。靳侍卫住在隔壁,他睡得极香,我这不能入睡的,听着他鼾声如雷,当真是饱受折磨。”
钱远昆也眼带红丝,神情憔悴。
霍啸雨揉着眉心,李灵钥想起昨晚春竹也睡得香,心中一动。
她向霍啸雨看了看,霍啸雨一手轻摇折扇,另一手依旧揉着眉心,他闭着眼“嗯”了一声,“怎么了?”
李灵钥又转头看了看兄长,李青祥也是神色疲倦,但他拿了盏浓茶在手中,时不时饮一口,神情倒还清明。
她再看了看父亲,李良宏神情自若,并不疲倦。
唐明安也是眼下微肿,正在喝浓茶。
李灵钥想了想,右手捏成拳在左掌里一敲:“我知晓了。”
霍啸雨抬起头来:“你知晓什么了?”
李灵钥:“昨晚虽燠热但也与往常差不多,我们没能合眼是因吃了胡人驿馆内的羊肉。羊肉温热,南朱罗国的玛萨拉里多有香辛香料,有火上烧油的功效。”
霍啸雨愣了片刻:“对,我们还食了烤羊,更加热了。”
钱远昆连连点头:“是了,就是这个缘故。在我家乡,过了端午我们便不进食羊肉。此间本就炎热,端午后还进食羊肉,有违不时不食,难怪昨晚不得安生。羊肉温补,那异国客馆的羊肉内加入了许多香辛之物,味道极好,但也越发热燥。此时乃是炎夏,我们燥热逾过,难怪不能入眠。”
霍啸雨点头:“原来是这个缘故。”
他去拿了两盏浓茶来,将一盏递在李灵钥手中:“先饮些茶,晚间回去再好生歇息。”
李良宏神气完足,在陈茂兴的陪伴下,沿着凉舍走廊看了此间的果树,还在鱼池边喂了鱼。
只苦了唐明安,要帮李良宏一字不错地通译,不停地饮酽茶提神。
午饭极是精致,但李灵钥已疲惫得食不知味,她坐在父亲身边,好不容易用完了午饭,已忍下了无数哈欠,忍得她眼泪汪汪。
用过午饭后,陈茂兴对着他们笑道:“此间太过炎热,饭后难免神虚,我请了一班小戏与一班乐师来,若想听小戏,可就在此间听戏,欲临风听曲,也有听曲的去处。我还备下了数间清静的静室,设了凉榻可供各位小憩。待小憩睡来,起身用些瓜果……”
李良宏自然不会去小憩,但李灵钥等人已撑不住了,都往静室去小憩。
李灵钥走前还与唐明安相商:“要不,我先去歇一会儿,过会儿来换你?”
李良宏虽不知女儿此言何来,但见他们都神情疲倦,知晓昨晚都没歇好,便对着陈茂兴拱了拱手:“多谢先生,先生真是周到。我与夫人来此一月有余,但还未听过此间的戏,很有兴致。只是昨晚他们忙着整理公文,一直忙到四更,今日便有些精神不济。先生思虑周全,他们得以去静室歇上一歇,当真是多谢。”
唐明安通译完毕,陈茂兴已拍了拍手掌,走进来一名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脸庞微圆,浓眉下一对小眼睛甚是精神。
陈茂兴对他说了句话,那年轻男子对李良宏行了个礼:“李大人,小人姓陈村双名书怀,会说些许北方官话,来为大人通译。”
此间的每一间静室间内都设了凉榻。
看着霍啸雨等人各自进了静室阖上了屋门,李灵钥也阖上了她这间静室的屋门,而后倒在榻上,转眼便已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香甜,她醒来时,面前趴了个小儿。
小儿趴在凉榻边,双手支在榻上拄着腮,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她。
李灵钥大惊,坐起身来,瞪着小儿看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这小儿乃是陈星灿。
陈星灿咧着嘴笑:“小哥哥你醒了,我们去采芒果好不好?”
李灵钥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口,过得一阵回过神来,才问他:“芒果?现下便有芒果可食了?”
陈星灿点头:“有了,酸的,摘来浸梅汁很好味。”
他一脸馋相,格外可爱,李灵钥起身:“好,你带我去。”
跟着陈星灿自静室出来,一陈悠扬乐声传来,丝竹合鸣,很是悦耳。
陈星灿伸出小手拉着李灵钥的手,来到凉厦外的芒果树下。
树上结着的芒果已如碧绿的小象牙般挂在枝头,李灵钥知晓陈星灿为何要拖她来摘芒果了,他身量甚小,够不到芒果。
可李灵钥也身量娇小,踮起脚尖也同样够不到缀在枝头的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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