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亭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他往后挪了挪,有点怀疑地问:“你怎么忽然会知道这个了?”
“俞湛!今天不是碰到他了么?他和我下午打电话的时候闲扯了一会儿,说你不是正谈着对象来着……哎呀我和他说了很多次你和应淮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他估计记着了,等会这些不重要,”褚牧声音正经了点,“他出车祸了,躺了一礼拜,那天俞湛急诊值班,看名字眼熟,再加上……就……”
“继续,说完。”
褚牧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道:“俞湛说他一醒来就说着给他手机手机的,后来手机不知怎么回事也没找到,他起床要出去,说是找人,俞湛问他找谁,也不说话…后来他腿受了伤还有点脑震荡,其他……就林林总总好几十处伤,他走不了就只能住院,也没喊人照顾他…”
“然后?”
“说是要起码观察半个月,俞湛说他一周就办了出院走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褚牧忍不住小声叫了他几下,然而也没什么回音。
他有点急,怕澜亭急起来容易做傻事,赶紧道:“你别出门,别乱走,我来找你……”
“闭嘴。”澜亭声音没什么变化,只是似乎有点不稳,“什么时间?几月几号?”
“这我哪知道……”
“没事了,你不用来。”
“滴……”
褚牧看了眼手机挂断界面,半晌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无奈,最后还是脱了穿上的外套,躺回了床,给俞湛回拨过去。
澜亭靠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
“澜亭,我不是故意的,你和我提分手后我去找你,但是出了点意外…我手机连着电话卡都丢了,后来我出国的通知就来了。我一直在找你,但是你电话不接,也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我这两年怎么也联系不到你……”
他不过就是等了两天回复,应淮等了两年。
一周后拖着还没好全的身体回来看到房间里没人的时候,澜亭不敢想象应淮是什么心情。
他捏着手机的手很松,直到屏幕自动熄屏,而后才忽然收紧,指节一根根变得青白,直到小臂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颤抖。
像快要绷断的弦一般,最后在即将崩折的刹那,他屈起了手肘,向后抱住了脑袋。
鼻子贴在手肘内侧,连着呼吸也闷住。视线一点点模糊起来,而后是面上一大片滚烫锥心的潮湿,从眼睛到唇峰,漫延到小臂和膝盖,而后漏出几滴,垂直砸在被沿。
他闭了闭眼睛,很用力地在手臂上蹭了两下唇角和眼角,刚想仰头克制住一点泪意,下一秒就又捂住了脸。
窗帘还没拉开,风吹起一角透进来的都是冷光,一束白色斜斜地打在他身上。
忽然,澜亭一拳砸在了床侧,木板和肉身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连着他的泪意和剧烈的痛苦都爆发了出来。
他他妈和混蛋有什么区别。
应淮再差,也顶多只是不顺他的心意。
他追求新鲜,热爱刺激,自以为又潇洒又自由才是人生真谛,二十多年活得毫不费力费心,几乎恣意任性惯了,甚至觉得和应淮在一起的几年就是他最束缚本性、付出最多的几年。
他的死缠烂打是最惯用的伎俩,分手拿来当催化剂是屡试不爽的手段,但对应淮来说,大概和送了一把剑又拿剑捅了他一刀没什么区别。
“澜亭,你怎么能烂成这样?你是不是蠢?以为自己很聪明吗?以为自己很能忍吗?应淮不来找你是不是就一直觉得自己没错?”
摔了一跤,手机掉到湖里了,没找到。
“林林总总好几十处伤…”
澜亭觉得心口被撒了一把针,然后被他自己踩了进去。
他计较应淮的那点不足,显得微小而可笑的离谱,但就连这些,应淮也陪着他,哄着他。
眼泪很无意识地流着,直到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澜亭一愣,下意识想要逃窜,却忽然发现无出可走。
而应淮已经看到他,向他摇了摇手里的饭盒。
“澜亭?没吵到你吧,我买了饭,你饿了记得吃。”
澜亭现在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他既害怕又觉得一切迫在眉睫,既焦虑又无法克制地流泪,压抑和放纵两相对撞,让他觉得现有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应淮。
深呼吸了一口气,澜亭起身拉开了窗帘,站在卧室门口,声音强硬控制着平稳但很低地喊了一声:“应淮,应淮你过来。”
应淮在餐桌边拿饭盒,听到后马上转了身,然而室内尚未点灯,卧室只有窗台有点微光,他还没看清澜亭,就被他一把拽了过去。
比意识先进入脑海的是澜亭的体温和触感,应淮愣了几秒才忽然反应过来一般,回抱住了澜亭的腰。
澜亭闭着眼睛,半身在微光里,半身在暗色里,眼睫沾着泛光的泪水,但只是很小幅度地抖着。
他抬手捧着应淮的脸,指尖擦过他的耳垂,稍稍仰头贴上他的唇。
应淮的唇是凉的,夜风里带来的温度很快被染热,他很快碰到了澜亭还湿润的唇角,在差一点沉溺前察觉出了这一吻的不对劲。
他握住了澜亭的手,纵使不舍,也只能轻轻退开,“澜亭,”应淮垂眸盯着澜亭的唇,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心猿意马,而后把目光转回他的眼间,却看到一片更化人的泪水,“澜亭,怎么了…怎么哭了?下午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我哪里不好?眼睛都肿了,疼不疼……”
澜亭的手滑到他肩上,而后把头低了下来。
“我不好,不是你……应淮,你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好,我都这样了,还回来找我……”澜亭的手捏成了拳,他带着愧疚、无奈、自责、一下一下捶着应淮的肩头,每一次动作都抖落下数不清的泪珠,一颗颗砸在地上。
“小亭,”应淮想看他,澜亭却似乎又觉得丢脸一样别开了脸,于是他只能一边盲拭着他的眼泪,一边小声哄着,“你很好啊,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
“摔了一跤,手机没了,”澜亭的声音有很重的鼻音,很闷,很抖,和他平常的随意自如截然相反,“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你就说摔了一跤,那么多伤你就躺了一个礼拜……你就那样来找我了,我还走了,我还就那样走了……应淮,你傻不傻,你就应该不来找我,到底为什么啊……我真觉得我是个傻子混蛋没心没肺的玩意,你都出车祸了我还想着你不回我消息,我还能自以为是的把你推远两年……”
澜亭抬起了头,声音越来越大,哭腔也越来越明显。他两眼红得异样,泪水汹涌地淌着,两颊都是泛着泪光的潮湿,整个人犹如水里打捞上来一样潮湿而落寞。
“那个时候我居然没想到你是不是出事了…你怎么会不理我…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前一直这样任性所以没觉得有错,现在我知道了。那些我和你说的你的不好全都不作数,应淮,你对我够好了,是我欠你太多了,真的……”澜亭的嗓子带了点哑音,“我……”
剩下的话全被堵在了汹涌的吻里。
澜亭来不及吐完一肚子真情和懊悔,尚且半张着嘴,吻就劈头盖脸地袭了上来。
他被很周全地抱着,一边仰着头有点猝不及防地接纳着应淮的亲吻,一边被一股力带着往卧室里倒退。**的后脚跟一步一步贴着微凉的地面,到后面贴到了床沿退无可退,而后骤然悬空,后背靠上了柔软的被面,胸膛贴着另一具起伏而滚烫的躯体。
“澜亭,”应淮终于舍得停歇一会儿,他把澜亭往自己的方向又抱了抱,“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我做了什么我怎么样与你无关,全是我个人选择。那天是我没做好防护,车祸与你无关,听到了吗?两年前我也太笨太幼稚,以为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了,就够了,但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你那么自由的性格,本来和我在一起就够委屈了,我不想让你再受委屈了…我来找你,全是我喜欢你想和你继续下去,全是我自愿,原因很简单,因为你够好。你很好,非常好,所以我念念不忘,我只喜欢你一个,永远只喜欢你澜亭一个人。”
“这两年半,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有时候也觉得我太执着,我明明可以回来找你,我又不敢,偏偏要耗这么久…不过没事,我们还是遇上了,我们都还在……澜亭,不要自责,”应淮看着澜亭已然控制不住泪水,却依旧强撑表情的模样,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已经红肿的眼,泪水在唇齿间化开,有着别样的哭涩和酸意,“我们还在,就够了。我很开心…你还喜欢我……是吗?”
澜亭急促地呼吸了几下,而后撑起身子,跪立起来,俯视应淮望着他的眼:“这两年半,还有我们从认识到现在的七年,我一直喜欢的只有你一个人。应淮,我看清楚了,其实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了。”
他俯下身,很轻很细密地吻在他的鼻尖、眼角、唇畔,而后摸着他的脸侧,轻轻说:“我还是喜欢你,我没有放下过。”
他垂下了头,应淮的手抚摸着他的后颈,顺着他的颈一寸一寸向下,沿着他的脊骨而走,摸出一条无声起伏的诉语。
两人额头相抵,静静平息着刚才激烈的剖白,直至又一次相触结束,泪水才被笑意完全掩盖。
“我以为我们还要很久……”澜亭呢喃这,而后叹息了一声,“其实也够久了,两年多了,快三年了。”
应淮怀着他躺在床侧,闻言用拇指摸了摸他的眉骨,滑倒他眼角。
“以后都不会了。”
“嗯,”澜亭闭上眼睛,感受着拇指在他眼上轻轻地勾勒和触摸,“我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好,我反正都喜欢,你怎么样我都在。”
应淮贴着他的耳朵咬字,动作很缠绵,语气却很严肃,甚至有点正经。
澜亭睁了眼,“我以前这么任性,毛病和要求一样多,虽然我一贯知道自己难伺候,但是今天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应淮,也只有你才会说了。”
“我说了,小亭,”应淮声音沉稳,是一贯的可靠和安心,“无论是过去还是当下,你都会迁就我,你不任性,只是喜欢用任性藏住自己的感情,实际上你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小亭,我喜欢你,所以我知道,我从来都觉得你很好,我会一直喜欢你,好不好?”
澜亭没了声音,他躺在应淮的怀里,胡乱盖着一层被子,月光洒在应淮的眼睛上,他看见了住在里面的自己,忽然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现在他忽然很想穿上那件连帽卫衣,然后在这张床上疯狂地滚来滚去。
应淮一直这样了解他。
他就是这样幸福,在最不会说爱的性格里找到了真正爱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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