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赤脚踩进细软的流沙，朝搁浅在岸上的孔雀鱼走去。
紫蓝色的尾巴从尖处像玻璃一样碎裂，宛如滴答散落的塑料珍珠，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演奏出不和谐的音符。
当我走近时，孔雀鱼幻化出长发美人鱼的模样。她匍匐在地，莹白的双手合十上举。缺了半边的尖尖月亮孤寂的浮在她身后的海平面。
“我与风沙共舞，同夜幕歌唱。”
“在痛苦中寻找力量，在爱慕中学会宽容，在泪水中感悟欢乐，在求不得中学会放下，在怨怼与欺骗中保持清醒与善良。”
我不太明白她唱的是什么，只是发现她所谓的双手合十，竟然是被一根生锈的废铁，硬生生穿过手掌心。
感受到指尖不可忽视的疼痛。我抬手看到两个浅浅的印子，是上次梦里被鲨鱼咬过的位置。
似在提醒我：相隔数月的两次梦境之间，有几分微妙的联系。
“以心为锁，以痛为钥。化怨怼为刃，化欺骗为盾，以血泪为媒介，以死亡为终止。”
在我实在不忍心，帮人鱼拔下那根铁锈的瞬间，仿佛宿命轮回，吸食到足够浓烈的情感，铁锈化成一柄花纹繁复的长枪。
她温婉哀怨的呻吟，直接穿透脑海而来：
一旦出鞘，必追魂索命。
不眠不休。
泪水虽是命运真情的流露，却也无法软化这由贪婪与**铸就的长枪。
明明是投掷于越来越远的方向，可海啸的轰鸣和长枪破空的声音却交织得越发震耳欲聋。撼动着彼岸界限。
人鱼似真似假的歌声与赞美倒显得越来越动听空灵。
以痛、以爱、以泪、以求不得、以怨怼、以欺骗、以甜蜜。
祝相逢。
一声熟悉的叹息，有人伸手点在我额头。
“睡吧。”
安心的黑暗侵蚀了我的视线，在意识模糊又清晰中感受到被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有什么孤寂的哭泣随着夜风飘散而去。
在他怀里，我闻到了愈发浓重的血腥味，可我只能静静靠着不能动弹，听着他比我深一分的呼吸声，因为只用单手扶着我，致使我的手臂滑落，微凉的海水漫过我的膝盖和手掌。
感受到他另一边肩膀用力紧绷，像是在从身体里拔出什么。
时间变得煎熬，他的身体发烫，汗水与血腥味让我有些呼吸困难。
“真的很痛。”他停下动作，靠在我颈项处喘气，几缕额发拂过脸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低落在我的锁骨处。
也许是我伤了他，我愧疚得想问如何补救。可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做个没有反应的人偶。
然后他就咬在我脖颈。
力道一点点加重，远远没有达到我的疼痛阈值。
渐渐的，有更多温热的液体从他肩膀传过来，浸湿我前身。
是他的血。
脑中闪过那把长枪，困惑于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是不是我伤了他，很想看看他肩膀处的伤口。可我只能沉默，在他给予的疼痛中体会到一丝微妙的安慰。
中途，他停歇了一会，钝钝的疼痛使我昏昏沉沉，身体因为重力而微微后仰，靠在了他半边手臂上。
有风吹过被咬的齿痕，带来吝啬凉意。
我前衣领被扯着擦拭了两下脖颈和锁骨的血，拉下。
他又用力在我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
痛呼的权力都没有。只能在心里小声喊着疼。
很想抬起手，不是推拒，就单纯想把他拢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一哄，说对不起，我错了，怎样能够弥补，可不可以商量一下，咬轻一些。
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感受着他像小兽一样将头拱在肩膀，我不能伸手，触摸他难得一见的脆弱。
难受得想流眼泪。
混沌沉浮中，有指尖不甚温柔地揩过些微湿润的眼角。
“你醒着？”
天光骤亮，我难得晚起。脖颈和肩膀酸疼得我吸气。
手扶在洗漱台前，检查几遍也没有看到齿印痕迹。双眼倒是明显发红，要哭不哭的样子。
盯着镜子看了几分钟，得出自己闭眼应该也不丑的结论后，才莫名安心一点。
其实我在他指尖点在额头的瞬间，就在心里默念：“倒数十分钟。”
然后出现了部分身体控制权关闭，部分意识留存的情况。
这次的见面与接触有些超乎于我的预期，有值得回味的，也有面红耳热的，还有令我想逃避的。
之后好像彼此达成了默契，他有段时间没出现于我的梦中，我也因为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没再每天睡前祈祷默念想见他相见他。
“于书山文海间跋涉日久，心中渐生空茫之感，犹如孤舟行于迷雾之中，不辨方向。”
学习到精神倒错时，我脑海中偶尔会有文绉绉的话语字幕滚动，水墨字的那种。
好像我就成了语文古言中的戴帽子诗人。
起初我日日计算，与目标学校所差的分数，各门科目还有多少可以提高的空间。观察周围同学优秀于自身的地方，学长处以致用也是门技巧。
像丈量捉摸不透的天与地之间的高度，我知道最后的成绩与结果，会被许多可控与不可控因素的影响。
就和小黑给我的感觉一样。
我可以追，但追不追得到，还要看对方给几分机会。
是以，成绩的升降，排名的更迭，皆成心头之重。我和同学们一起奋斗，又互相追赶。松懈一步的人会被甩在后头。每一分一毫，都来的不容易。
夜深人静时，面对着可以把自己埋进去的书本习题和笔记，还是会忍不住的迷茫与焦虑。
放松的方式也是习惯性不动脑子的发呆：想如何提高这分数，如何精进学业。想还要多久才能，才能去到想去的地方。
酸胀的手掌在台灯的白光中虚虚握住。默念可以的，一定行的。等着。
将这份情愫藏在心底，化作前进的动力。
时光荏苒，春末夏至。我也从写三张试卷头就发晕，进步到连写五张试卷才要喘口气。我的书本与课题随手一翻，都是满满当当的标记与重点。
满意于自动浮现的解题思路和答案，我也算渐入佳境。昔日的困惑和迷茫，如今也化作前行路上的垫脚石。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好诗好诗。
妙哉妙哉。
又是一夜万籁俱寂。我似有所感地放下笔，望着窗外的明月和繁星，突然有一种悸动与期待。
当晚梦到小黑了，也许是因为我睡前难得做了次祈祷默念，他听召而来。
淡金色衣着的小黑月下摇扇，扇面四个大字：
“天天向上”
我带着赞赏的眼神与他对视，见他薄唇微张，半吟不吟的可怜见模样。
七秒了，也没等到他出口成诗。我都已经构思好一长串彩虹屁了。
然后在沉默中被他凶残地弹了一下脑瓜。
就醒了。
才给我看他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有点小过分了。
回味了一下梦中小黑的新造型：唐朝圆领袍的文化书生服饰，帽子也不带，头发就浅浅扎个小揪揪，红痣正正点在了眉心之中。
是哪家小少爷。
真想狠狠亲死他。
等着。
谢邀，在下无情剑客，不是文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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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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