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是陆临意牙科医院最忙的时候。
今年因为疫情,子尤口腔的全体工作人员已经在家闲了半个多月。
原先,陆临意还能借口工作忙不去父母那。
现在她赋闲在家,陆鸿和江春烟夫妻两个每天都打电话给陆临意喊她回家吃饭。
陆临意的房子和他们的小区距离不近,四个小时的车程。
坚持过去也不是不行,自从上次陆临意一顿饭吃出好几个相亲对象后,让她更加不想去。
早上七点,陆临意接到她父亲陆鸿的电话,让她中午去他们那吃顿饭。
陆临意昨晚闲得无聊在书房雕木头原本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结果一没留神拖到三点半。
睡前她记得自己特意把手机静音,也不知道是不是陆鸿打了很多个的原因,手机居然响了。
她按下接通键的同时特意看了手机的状态栏。
是静音模式没错。
她恨不得把这破手机丢出去。
陆鸿在手机那头咳嗽两声惯例数落几句陆临意怎么还不起床,接着用严肃的口吻让她回趟家,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商量。
陆临意为了能尽快挂掉电话,草草应好,电话一挂断,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
强烈的困意和被吵醒的烦躁像是两把大火,把她眼睛烧得通红。
她仔细想想,还是比喻过了头。就是熬得太晚,起得太早。
戴口罩站在玄关考虑出行工具时,陆临意更加不能理解。
目前形式严峻,这顿午饭她是非吃不可吗。
要进夫妇俩的小区,她需要去中心公园做核酸检测。
她在三十六度的空气和四十多度的水泥地的夹缝中等着自己的核算结果。。
好不容易进了小区,按下电梯铃,江春烟让她去附近超市给她带把葱。
“这么晚才来,都叫你早点起了。你先别上来,你上超市买把葱。”
陆临意深吸一口气:“妈,我好像有点中暑,快要站不住了。你快给我倒杯水,我觉得我快要晕倒了 。”
江春烟一听连忙给她开门。
陆临意站在电梯里的空调出风口下,带着口罩几乎靠着墙原地睡一觉。
电梯门叮咚叮咚一层一层地停,比她自己设定的闹钟还要管用。
一位住户领着小孩进电梯,或许小孩也因为要出门难过,进了电梯就开始哭。
密闭的空间里,哭声像是装了混响在陆临意的脑子里开撕心裂肺的演唱会。
吵得她头疼。
她听了几句,大概明白了。
小孩不肯出门,妈妈硬拉着。
陆临意目测小朋友十一二岁,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弟弟,阿姨今天刚做了开颅手术,能安静一会吗?不然阿姨怕自己待会伤口裂开会死在电梯里,谢谢你。”
陆临意带着口罩,眉头紧皱,只睡了三个小时的眼睛红血丝清晰可见,眼睑红得像是要滴出血。
小男孩乍一看见这双眼睛,被吓得没有了声音。
陆临意的声音也没有故意压低,说得很平静,听起来像是想拉上别人和她一起一了百了。
小朋友耸耸鼻子,躲在家长身后。
那位母亲也被吓得不清有些心虚地和陆临意说了几声抱歉。
陆临意虚弱地说:“没事,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
她最后一个音说出口,连忙低下头,把自己缩回了角落闭上眼睛靠着墙自我反思:是不是演得有些像神经病了。
陆鸿夫妻俩的智能锁陆临意一直忘记输指纹,这会到了门口,被她爸强拉着蹲在门口录入指纹。
她蹲下站起差点当场撅过去。
幸好陆鸿眼疾手快托着她把她送到沙发上。
江春烟端出最后一道菜,见陆临意的脸色放下碟子,给陆临意递去一杯葡萄糖。
趁着陆临意喝水的间隙,抓紧时间给她盛饭。
陆临意透过透明杯子看见她妈的动作口头反抗:“妈,装少一点。”
陆鸿拍她肩膀:“多吃点!你看你都瘦得快没型了。”
陆临意只是一会没看着,她妈给她装的那碗饭饭粒与饭粒间几乎看不见缝隙。
再让江春烟女士这么压下去,陆临意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吃糍粑了。
陆临意干脆放弃挣扎,重新拿了一个碗,挤在江春烟旁边自己盛饭,并迅速吃了一口。
“妈,你那碗自己吃吧,你多吃点。”
江春烟把自己手里的碗塞给陆临意,拿走陆临意已经夹了几筷子菜的碗:“妈又不嫌弃你。”
坐下后,陆临意安安静静吃饭,力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没吃几口,夫妻俩已有所指地聊天。
“哎,你知道吗,你小学同学,隔壁那刘叔家的女儿前几天生了。这请帖昨天送到家里来了,反正你这几天没什么事,干脆替爸妈去一趟。”
陆临意:“他们还敢办酒?我不去,你们也别去。”
江春烟不高兴了:“就是吃顿饭能怎么样?都是熟人,你怕什么!”
陆临意埋头吃饭不理人。
陆鸿接上力,唉声叹气:“你要是自己结婚了,我们能愁别人家的那顿酒?”
陆临意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但她知道,这夫妻俩要开始上演他们的传统节目了。
江春烟自顾自地介绍起别人家还“待字闺中”的小伙子。
陆鸿跟着评价几句。
陆临意当听相声下饭,听几句捧几句。
要不是饭桌上不好鼓掌叫好,她是一定会做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陆临意听了一个多小时的相声,除了拿自己开涮,整个节目没什么缺点。
收拾碗筷的时候江春烟找到机会还要念叨她几句。
陆临意把碗全部放进洗碗机,关上厨房的门,拦住了她妈说不完的话。
她打算做完卫生就走。
洗碗机刚洗一半,外边她爸妈开始惊叹:“这是不是把我们小区封上了?”
陆临意推开厨房门出来,见江春烟准备出门。
陆临意:“妈,去哪?”
江春烟:“我得赶紧去超市,也不知道封多久,万一咱们没吃的了……小意你和我一起 ,我怕东西搬不回来。”
打开门,碰见正好也要出门买东西的邻居老刘,提个大篮子。
原本急匆匆的江春烟当即停在走廊和老刘聊天。
两人相互问好表达了自己对接下来几天的担忧。
陆临意边玩手机打发时间。
老刘忽然提起自己刚出生的孙女。
陆临意把包里的蓝牙耳机拿出来,将原本扎起的头发放下。
江春烟笑着看向她的时候,陆临意也微笑点头。
见两人还要聊,陆临意按下电梯。
“妈我先去超市看看不然怕没有东西买了。”
江春烟还没有说话,陆临意已经先一步上了电梯。
见两人还杵在原地,陆临意十分开朗地善解人意:“那你们接着聊,我先走啦。”
提前避免江春烟会在路上和她说自己也想要孙女。
在这连住六天,听了六天的主题一样,演员不变的相声,陆临意已经想自暴自弃坦白自己喜欢女生了。
这样好歹接下来几天夫妻两个可以换个主题讲。
陆临意坐在客厅看电视,陆鸿在旁边踱步,发现自己女儿没有搭理自己,也不装了直接坐在陆临意旁边。
“小意呀——”
陆临意听他这个开头就想走。
她爸下一句:“陪爸喝点酒吧。”
陆临意看着陆鸿的表情,答应了。
疫情原因陆鸿的厂子已经将近一年没开工,最初和别的公司订的单子做到一半,对方最终没要,现在厂里剩了一大半的原材料,违约费还不够付工厂里员工的工钱。
原本以为只要撑过一年,陆鸿孤注一掷把厂子打包抵押出去。
没想到一停工就停工了两年半,现在该要的钱要不回来,抵押拍卖的价款还完了债,还有一大批员工等着拖欠的工钱。
这事陆鸿不敢和江春烟说,憋在心里这段时间没睡过一天好觉。
小区被封后,他的心态更加不好,和陆临意喝酒是一杯比一杯快。
快六十的人了,眼泪囚在四周爬满皱纹的眼睛,硬是又给咽回去了。
陆临意:“你也快到退休年龄,我这还有存款,能帮上忙。妈不是说等放开了就去旅游吗?”
陆鸿喝得有些上头:“就是!我就说我女儿优秀!也不知道吴家那老头怎么想的!要我说小意你就赶紧嫁了,省得被不要脸的人惦记上。”
她爸喝醉酒说话的逻辑总是颠三倒四的,陆临意随口一应:“谁惦记我?”
陆鸿酒杯一磕桌面,恨不得站起来和人打架:“一个死老头!非跟我说要娶你!他女儿都和你差不多大了,是真不要脸啊!”
陆临意:“他怎么会认识我?”
陆鸿:“估计是上次我和他助理谈事,看见了我的手机桌面。还说什么只要结了婚就帮我,我呸!真看得起自己他自己。”
江春烟在阳台接电话,听到动静从阳台探出头:“陆临意!别让你爸喝酒!”说着,走进来,一手提溜一只耳朵把两人拉离酒桌。
“你爸这是干嘛?”
陆临意帮忙扶着陆鸿:“喝多了。”
江春烟不让她插手,赶她去卧室换衣服,说是有个三十岁的海归精英要请她吃饭。
陆临意皱着眉:“你让他把核酸报告给我看,我再考虑要不要吃这顿饭。”
陆鸿一把甩开江春烟指着陆临意:“吃什么饭!吃什么饭!那死老头估计都活不到明年就敢和你吃饭?!”
江春烟上手要打人:“你这说什么呢?三十岁哪里老了?你女儿也都二十七了!”
陆临意看江春烟一个人能应付,转身回房间,把门反锁。
靠在门上,旁边是床不躺,前边是椅子不坐。
二十七,陆临意将这个数字仔仔细细地重复一遍。
为什么二十七在她妈眼里已经需要用“都”这个副词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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