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潇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昨天陈未没发现自己不在，说明她根本不在家里。
今天屋子里也没有陈未的声音响动，极有可能，她出门核酸之后就没回来。
结果下午5点，周潇阳亲眼看到陈未从书房里出来，臂弯里挂着羽绒服，往沙发上一搭，然后钻进厨房里，做饭、吃饭、刷碗，统共只花了半个小时。
见她又风风火火的回了书房，周潇阳这才主动去冰箱里找食材，挑了半天，晚饭和中午一样，煮饺子。
第四天早上，他用同样的戴眼罩方式，躲避着大白的视线，一路小跑回到住处，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存在的声音。
周潇阳心底疑虑加重。
他盯着书房方向，如果陈未今天也是呆在书房里，那她怎么连厕所都不用去？还是说书房里有第三间卫生间？就算解决了上厕所的问题，她中午吃什么？
周潇阳最不想探查这个收留自己的好心人的**。
他以前在不听不闻不问上，一直做的很好，也许是太闲了，这次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脑补。
疑虑就像一根弹簧，越是企图压抑它，越是有惊人的反弹趋势。
正午12点，他从冰箱里掏出半包速冻饺子，解决了午餐。
之后一直在客厅沙发上刷微博，直到傍晚五点钟，夕阳的光透过纱帘，在他面前投下一片花纹暗影……。
书房门，在五点零三分打开了，这与昨天一模一样。
里面走出的人，穿戴整齐，臂弯里又挂着羽绒服。
如果不是小区封控期，他一定会觉得，这是陈未下班回家了。
周潇阳回忆起昨天陈未“下班”的情形，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问，“屋里有地暖，你还需要穿羽绒服？”
今天的陈未没有随手把羽绒服丢沙发，而是挂在玄关门前衣架上，她随口答道：“早上出门做核酸时穿的，进屋忘记脱，又懒得出来。”
再多的，周潇阳就不好问出口了。
他没进过书房，不知道那里的温度是不是比其他房间要低，以及，是不是真的多一个卫生间。
陈未走到冰箱前，翻动冷冻区储备，思索今晚吃点什么。
原本只想自己解决，却发现之前吃剩的两种速冻饺子都没了，仔细回忆，这两天，她厨房的锅碗也都干干净净的。
她不禁回头看一眼客厅沙发上玩手机的青年，隔着沙发靠背，她只能看到他漆黑的头发，以及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真是人不可貌相，周潇阳竟然会刷锅，还刷的那么干净。
不对不对，她更震惊于周潇阳这两天吃的，竟是她拆开后没吃完的剩饺子！
作为震惊她一分钟的奖励，她翻出冷冻区的牛排，用微波炉解冻后，在煎锅上细致的煎制，翻面儿……
趁着牛排化冻时，她就在另一只燃气灶上煮起了意大利面。
看周潇阳人高马大、前天晚又吃了很多的样子，她还特意拆开一罐新的罗勒风味酱。
牛排在煎制，她从碗柜最底下扒出至少半年没用过的乌檀木牛排盘，给不讲究的冻肉增加一点花里胡哨的仪式感。
木盘冲洗，擦净，将烹制好的食物一一摆盘，再装点一些绿叶蔬菜，红色小番茄……
周潇阳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机，耳边忍不住捕捉厨房里的动静。
他唾弃了自己下意识的不道德行为。
在听到厨房关燃气灶的声音后，他起身，准备借用厨房做晚饭，却听到厨房里人喊了一声：“周老师，帮忙端一下盘子。”
周潇阳愣住，不确定的朝厨房走了两步。
“你喊……我？”
陈未端着自己的那只乌檀木盘子出来了，她坐到餐桌前，示意了厨房方向，“你的那份在台面上。”
周潇阳还沉浸在“周老师”这个称呼里。
晕乎乎的走进厨房，看到流理台另一只木盘子，如果不是上面精致的摆盘，他会以为那是一只带凹槽的切菜板。
他不是没在西餐厅遇到过木质餐盘，但从来没把“菜板”当成个人餐具用过，这吃法未免过于生猛。
周潇阳拿了一双筷子，端着木盘走到陈未斜对面的餐桌前坐下。
陈未嘴里塞了一块牛排，看到周潇阳拿的是筷子，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同款木筷，倏地笑了。
“你竟然也会用筷子吃牛排？”
周潇阳看了看她满意的模样，心情很微妙。
他低头看着木盘中切成一块块、排列整齐淋上酱汁的牛排，以及拌好番茄酱的意面，道：“用筷子更方便吧。”
都是切好的，直接下嘴就行，他也没必要做作的非用刀叉不可。
还是说，陈未更希望他用手抓，或是用嘴巴直接啃？
陈未低低笑着：“还以为你们年轻人，对生活仪式感要求都很高呢。”
周潇阳抬眸看她时，注意到她右手食指节上有一颗浅痣，尤其是她拿着筷子在盘子上空比划时，那颗痣格外吸引人视线。
她很年轻，这是他初见时就有的想法。
至于更多的容貌方面的细节，他觉得太冒昧了，没仔细观察过。只在匆匆几次视线扫过她时，注意到，她的长相不是极为惹眼的那种，没有一眼惊艳，却很恬静温和，让人看久了也很舒服。
“我们年龄没有差那么大吧？”他无奈，露出些许笑意，“我24了。”
陈未挑了下眉：“是吗？我26。”
这回答，仿佛是礼尚往来般。
周潇阳想起刚刚那个让他恍神的称呼，忍不住问：“你刚刚……干嘛喊我周老师？”
“职业习惯，”陈未用筷子夹起牛排，“我们职场上习惯对同事这么称呼，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换别的。”她不甚在意的笑笑。
周潇阳却没办法不动容，他无意识的咬了一下筷子。
“我入职快四年，却还是个生手，无论大小……大小项目，都会被我搞砸。”周潇阳一直压着自己的好奇，不去窥探陈未的生活点滴，不去渗透她的**层面，自己却没按捺住倾诉欲，在这一刻决堤了。
反正，她现在也不认识自己，自己在他面前也暴露了够多，怕什么？
他不太会识人，可他总觉得陈未人不错。
陈未的筷子间还夹着意面，她慢条斯理的将意面全部塞进嘴巴里，细细享用。
时间仿佛静止。
实际上，是空气凝滞了。
“项目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在周潇阳以为她不会回应时，她却反客为主，直接询问。
周潇阳楞了一下，然后立马摇头：“还有很多人。”
“你在项目里是领导地位？”陈未怀疑看他，“你不是生手吗？”
“我……”周潇阳脸一红，给自己打码，“我那个，家里有点小钱，所以是关系户。”
“噗……！”陈未庆幸自己嘴巴里没食物，不然非得喷周潇阳一脸。
周潇阳满脸局促，计算自己这次没管住嘴的后果。
他以往不会这样的，他甚至不会和身边关系一般的人寒暄，更别说是交心。
“你等我一下。”
陈未起身，走到客厅小吧台边，接热水，泡了壶茶。
看她拿着两只马克杯、一壶茶走回餐桌前……周潇阳忽然觉得她更像一个吃瓜群众，喝茶看客。
陈未拿的两只杯子上，都绘着狗狗图案，一只柴犬，一只萨摩耶。
她将两只杯子倒了八分满，萨摩耶的那只给了周潇阳。
周潇阳盯着杯子里少许红茶末，怔怔出神。
“好了，可以继续了。”陈未道。
看他满脸迷茫，陈未提醒：“你能力一般，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显然，你是个身份透明的关系户。上层领导决策时，会根据你的水平，来配置其他有能力的辅助人员。你说你的项目总是搞砸，难道……你的团队里都是像你这样的关系户？”
周潇阳真的仔细回忆了。
结果是……
“有的团队的确是，重要岗位是和我差不多的关系户。”这不就是，重要角色带资进组嘛。
“这什么大公司，财力雄厚，还没倒闭呢？”陈未半开玩笑。
周潇阳一梗：“也有好的项目团队，但我能力实在不行，还拖累了整个J……整个计划。”
“这个我倒是不太赞同。”陈未忽然顿住。
周潇阳凝视着她，前所未有的专注。
对视半分钟，陈未抬手示意一下餐盘：“你先吃饭，吃完我再跟你详谈。”
周潇阳看着自己盘子里快冷掉的食物，拿着筷子的手微顿，又立马加快进食速度。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出路究竟在哪里。
拍戏三年半，越拍越烂，他的信心也快被磨没了。
两只乌檀木盘子空掉时，没等陈未有动作，周潇阳腾地起身，十分积极：“我去刷盘子！”
刹那间，陈未脑袋里晃过一个词……程门立雪。
配上周潇阳那张帅脸，让她感觉特别新鲜。
周潇阳刷盘子时，陈未抽了张厨房湿巾，将餐桌上的油渍擦干净。
等周潇阳回到餐桌前，餐桌干净整洁，只摆了两只卡通马克杯，冒着红茶氤氲的热气。
周潇阳脑袋一热的积极表现一番，坐定后，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狗腿子了。
对方也许只是有些个人见解，对自己未必有用。
类似的话，他的叔伯长辈们没少指教，他却并未有什么改变……
“你对空难有了解吗？”陈未喝了口茶润嗓子，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周潇阳思绪被打断，许久才回应：“我不在飞机制造公司上班。”
“这我当然知道，”陈未忍不住笑了，“那可都是事关人命的项目，放那么多没能耐的关系户，会出大乱子的。”
周潇阳听惯了“关系户”的近义词们，倒是没被它伤到。
陈未道：“我先给你讲几个故事吧。”
周潇阳只是业务能力不太行，并非没逻辑思维，他立马就联想到了刚刚的“空难”。
果然，陈未跟他讲的故事，都是百年内的大型空难事件。
他对自己的偏见有点多，所以总是注意到空难产生中，那些造成意外事故的“猪队友”们——有的是起飞机场塔台放行失误，有空管指令失误，有机长自负操作失误，有飞机维护工程师失误……种种种种。
陈未简略讲完世界前五的大空难，意犹未尽，喝干了杯里的红茶。
她晃了晃空杯子，问他：“有什么感想吗？”
周潇阳：有种上古典文学鉴赏课的感觉……不是！
他视线飘了一下，而后正色回答：“是废柴，在哪里都会惹事。”
陈未眸子微眯，右手不停摩挲着空杯壁。
周潇阳忽然紧张屏息。
他的答案应该很不合她的心意。
甚至是……严重的跑题。
唉，明明还有一个更跑题的想法，被他筛掉了。
周潇阳委屈且不解。
陈未：周老师……
狗狗怀疑：你喊我？
陈未：非得叫你周狗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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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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