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板冷战了，仅半天时间，整个剧组都发现了。
陈未仍旧坐在老地方喝茶，翻剧本，沈煜安和李佳莹没戏拍的时候，就会坐在她旁边，或是背台词，或是讨论剧情和人物情绪。
一上午，周潇阳都没跟陈未说上一句话。
他心底着急，时不时把目光投向马导。
马导选择已读不回，假装看不见大老板的求救。
开玩笑，您一两句话把人惹毛后，竟然想靠炮灰缓解关系，他马导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周潇阳没有得逞，又把目光挪到小刘身上。
小刘隐身好几天了，反正周哥一直把剧组人当电灯泡，包括她这便宜助理。
今天倒好，某人惹事了，想到自己还有助理了，早干嘛去了？
小刘毕竟不是马导，她周哥一个眼神，她就得赴汤蹈火。
“姐，今天中午想吃啥？”小刘问，“一脸好几天都是剧组盒饭，一定腻了吧？”
周潇阳眸光一亮，边偷瞄陈未脸色，边划拉外卖软件，吃点什么好呢……
陈未放下茶杯，翻动一页剧本，“没关系，剧组盒饭就可以，我没那么挑。”
小刘的笑容戛然而止，她眼神问询的看向周潇阳，以为能得到战略性指导，结果她老板傻愣愣的拿着手机，无措的像个一米八几的孩子。
哎，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刘一点都不同情他。
沈煜安眼睛在两人身上滴溜溜转一圈，他偶尔嘴贱不错，但更多时候表现出的是怂。
两位老板闹冷战，这可不是他这种小虾米能掺和的。
再者，他原本对陈老师的尊重就比对周潇阳多出许多。
喊陈老师，是心甘情愿。
喊周哥，只是工作场合正常的社交需要。
隔壁的李佳莹恍若未觉，继续埋头看剧本，时不时会针对女二剧情，发表一些疑问。
“陈老师，女二的剧情是所有女主中最不出挑的。女主在职场是所向披靡的挂王，女三从恶魔的丈夫小三手中挣脱、醒悟后向阳而生，女四是落魄千金重新夺回自己的商业荣耀……只有女二，她遭遇的最大磨难是母亲生病、去首都医院治疗约不到专家号，我都觉得，作者对她格外偏爱。”
陈未捏着茶杯柄，看着里面清透的茶汤。
“这个问题就跟剧情没太大关系了。”她晃了晃茶杯，“我们毕竟不是在做阅读理解，小说烂熟于心，你的理解也不能代表作者创作意图。”
“这样啊……”李佳莹小声叹口气。
陈未瞥了眼小女孩稍显失落的漂亮眼眸，又道：“我个人理解，也许是为了弥补某些遗憾。”
“遗憾？”李佳莹忽然灵光一闪，“对，一定是遗憾！”
她的叫声，把沈煜安、周潇阳都吓了一跳。
陈未不解看她。
李佳莹激动道：“我记得近些年，夜都有一个轰动大案——男子同小三一起设计，杀害妻子孩子致其死亡，当时这事闹得很大，两个杀人犯被判了死刑，判决后很快就执行了，大快人心！”
沈煜安眼睛瞪大：“这不就是……”
周潇阳也唤醒了某种记忆，他喃喃：“这不就是，女三剧情？”
残酷的现实世界中，妻子、无辜年幼的孩子，丧命渣滓手中。
即便又蠢又坏的杀人犯被执行了死刑，仍旧无法挽回受害人的生命，更无法弥补亲人的悲痛。
小刘看着他们激动的无以复加的模样，表情微妙又复杂。
不是，这些人也都太迟钝了吧？
她比他们更早一步发现剧情取材于真实案件，当时沈煜安打算去考古案件、还被姐制止了呢。
小刘忽然有一种先人一步的快感。
这种痛快，在看到自家老板一脸傻缺相时，不得不收敛起来。
可千万不能让周哥发现，自己早就知道故事原型，不然指不定往自己这打工人头上扣帽子。
“所以，冬耳老师十有**，也在夜都生活。”李佳莹激动的得出结论，“真幸运啊，我也是夜都人，说不定还能偶遇冬耳老师！”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话音落下的瞬间，两位老板的气氛更僵了。
“未来，我现在已经不想找冬耳老师了。”周潇阳忽然往陈未身边靠靠，压低声音说。
陈未拾起剧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随你便。”
“你昨天的建议很中肯，等我、等我这部戏拍完，回夜都做完数据分析，我一定会考虑你的建议。”周潇阳下了某种决定。
“无所谓。”
桌边另外三人六目相对，露出各自意味不明的表情。
上午，周潇阳有一场戏。
也许是受情绪影响，也许是别的因素干扰，卡了五六次才拍出马导要求的标准。
马导看在眼里，明知原因，又不好跟大老板说教，只好趁周潇阳下午拍戏前化妆的空，把陈未拉到一边。
沈煜安和李佳莹好奇的望向他们，想过来凑个热闹，被马导格外严肃的眼神吓退。
小刘耸耸肩：“弟弟妹妹别折腾了，马导肯定是出于对大局考虑，咱们安静等待结果就行。”
沈煜安两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不是，两位老板冷战，马导上赶着能干嘛，马屁可不兴这种用法吧？
马导很少有机会跟二老板单独对线，想着不成功便成仁，咬咬牙，道：“陈老师难道就不奇怪，以潇阳的条件，不为名利拍戏多年，投入那么多资金，究竟是为了什么？”
陈未好整以暇看他：“这种事，我奇怪就会得出答案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是你，只要你肯开口，他一定会告诉你答案。”
“没这个必要。”陈未笑笑。
马导还以为她在等着周潇阳自己解释，刚准备好言相劝。
陈未又道：“我对别人的秘密不感兴趣，如果真的是伤疤，我何必非得揭开它？”
马导悻悻咽下嘴边话，想了想，又道：“那咱不提这种私人问题。”他声音压得更低，“潇阳昨天那个态度，也不是故意的。他现在不接大男主西戏，不是不想，是条件不允许。”
“哈？”陈未双臂环抱，挑眉看马导，“我对娱乐圈了解是少，但也没缺乏常识到这种地步。”
马导苦笑：“我哪敢忽悠二老板啊，陈老师你真的想多了。”
陈未轻笑一声。
“我真的没骗你，你这次出资了三千万，也应该知道，钱在剧组非常不值钱，咱们这还好，大部分钱没花在演员片酬上，为了场地布景、演员妆造、后勤各项保障，一部剧顺利拍完，需要的资金量太大了。”
马导瞥向化妆间方向，既欣慰，又无奈：“你也听说过，潇阳之前拍的戏都是亏损的，他再有钱，能这样补贴多少剧？迟早都有耗空的一天。”
陈未食指微动，下意识想拿茶杯，可惜被马导找来时什么都没带上。
“你的意思是，他不认同我的建议，只是因为缺钱，有心无力？”
“一部分吧，我代表不了他。”马导道，“实话告诉你，除了这部剧，他还有另外一部正在筹划的，应该会在今年年底开拍，那部戏的资金基本到位了，不然，区区三千万，哪会让他皱一下眉？”
陈未想起周家老宅子，那样恢弘磅礴的夜都庄园，就算周家想卖掉，夜都也没几人能买得起。
“他背靠周家，家庭和睦，不至于找不到投资吧？”
马导同情的看一眼化妆间方向。
“陈老师还是不够了解他，如果不是大学选了表演系、如果不是进了演艺圈，他在风头界早就创出名头了。”
陈未想起，周潇阳说过，自己投资过几家不错的公司。
马导道：“他的落魄，仅仅在演艺事业上而已，出了剧组，他本身就是逆天开挂的大男主本尊，你觉得，这样的人，心底没有骄傲吗？”
“所以，他不会因为剧组资金链断裂，轻易开口向家里要钱。”陈未眸光动了动。
“何止，我认识一些顶级家世的少爷，想进演艺圈拍戏，差点跟家里闹到断绝关系。你以为，那样富了好几代的大户，能看得起我们这种行当？”马导说到动情处，感慨非常，“周家已经算开明了。”
马导好几次想抽根烟，只是二老板在场，多有不便，只能克制忍耐一下。
陈未完全没精力顾及马导情绪。
她承认，被周潇阳方方面面照顾，各种有求必应后，她飘了。
这种危险的心态，导致她稍有不顺心、一遇到他不符合自己预期的行为，就会有失落感和被冒犯感。
敏感，脆弱，又矫情。
这种种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臭毛病，大多归结于，这段时间被周潇阳、被整个剧组宠坏了。
她讨厌聂冰妍，整个剧组也都抵制聂冰妍。
她在剧组无往不利，甚至曾经看她和他不顺眼的沈煜安，渐渐对她投以濡慕之情。
这样的无往不利，这样的全员“团宠”，麻痹了她原本的孤独困渴。
马导焦急的瞧着化妆间方向，久久没能得到陈未回应。
糟了，透露那么多，如果没能缓解两人关系，那不是白瞎了自己的情报？
“他下部剧拍什么？”
“《不落花》。”马导嘴一瓢，意识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更没注意到，二老板神色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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