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云叙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简陋的灯泡在头顶摇晃，将他低垂的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几乎同时，枫颈后信息素贴下的腺体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灼热感，转瞬即逝。那伪装成晚香玉的甜腻信息素似乎凝滞了一瞬，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抚平了褶皱。
枫的动作比上一次还要重，冰冷的指尖带着药膏直接碾过她的伤口处，带来一阵刺痛，似乎是在惩罚她的“胡乱行动”。
云叙低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枫，此时的他低垂着眼睫，全神贯注地清理着她的伤口，仿佛听不见刚才她那脱口而出的吸气声。
她咬住嘴唇，终究是硬生生将后面的痛哼声咽了回去。
须臾，枫结束了手中的动作。
就在云叙以为换药治疗终于结束的时候，枫毫无预兆地突然倾身向前，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蹭到她的颈侧。
云叙呼吸一滞。
他的鼻梁抽动两下，然后在云叙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又迅速抽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平静地陈述：“你臭了。”
啊？
一秒，两秒，云叙感受到一股热气迅速从脚底窜到脑门，让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苍白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晕。
幸好枫拉开了距离，让她心底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得以驱散。
她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拎起肩上一角衣物闻了闻，确实有点味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未褪去的热气化作了强自的镇定，声音恢复了指挥官般的冷静：“不好意思，那请问可以借一套换洗的衣服给我换一下吗？”
枫看着她迅速收敛情绪、甚至能用如此礼貌的语气提出请求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欣赏的兴味。
“可以。”
他回答地干脆，转身从那简陋的衣柜底层翻出一套灰仆仆的干净衣物，放到床边。
他左眉微微扬起，目光落在她被重新包扎好的伤口处，转身走向门口：“要帮忙就出声。”
“好。”
他做完这一切，便径直朝门口走去，显然是要为她留出私人空间。
云叙忍着肩上的抽痛，笨拙地与旧衣服作斗争，衣服虽然旧了点，但是很干净，就当她艰难地脱下身上的军服时，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外壳都已经掉漆的方块物体从她的口袋中掉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啪嗒”明显的掉落声。
在角落背对着她的枫应声回头。
他目光精准地盯在地上的那个方块物体，这个东西并不陌生，是在贫民窟这些地方最常见的通讯机。
冰冷的金属外壳在昏暗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光，像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就在云叙衣衫不整地想要起身去捡的时候，枫走过去，弯腰将黑色通讯机捡起来，弯腰的瞬间，他周身的气息似乎冷了几分。
枫指尖摩挲着那掉漆的黑色外壳，随即放在床边，默不作声地回到原地，背对着她一声不吭。
她终究不能完全信任这个名叫“枫”的人，哪怕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之前清醒过来就发现了，她手上特制的腕式通讯终端不见了，应当是之前战斗时弄丢了。所以她才会隐瞒她出去一趟还用自己的高级战斗匕首换来了这个二手而又落后的通讯机。
“等一下。”云叙下意识地开口。
枫的脚步顿住，回身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话一出口，云叙才觉得有些唐突，脸颊微热，急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外面不安全。你一个Omega独自在外等候，不合适。”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客观，“这里是你的房子，你不用觉得…非礼勿视。我背过身去，你实在不必出去。”
她说完，甚至为了表示诚意，主动侧过了身体。
狭小的空间有瞬间的寂静。枫站在门口逆光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那视线似乎若有似无地扫过床边那个掉漆的黑色通讯机。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这次的嗤笑比刚才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凉意。
“不安全？”他重复着这个词，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在玩味一个荒谬的笑话。“指挥官是觉得，我一个能在这片垃圾场活下来的‘Omega’，连在自家门口站一会儿的能耐都没有？”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云叙脸上，里面没了之前的探究，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了然。
“还是说，”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尖锐的讽刺，“您只是习惯了……对所有人都留着一手？”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云叙试图维持的体面，将她刻意隐瞒通讯机的不信任感**裸地摊开在两人之间。
云叙脸颊上的热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看穿后的微白。
枫不再看她，径直拉开铁门。
“不劳费心了。”他侧头，目光最后扫过那台通讯机，语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了然，“我还是出去，把空间留给你……联系该联系的人。”
“咔哒。”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的身影。
云叙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这一次，心头那空落落的感觉被一股更强烈的懊恼和尴尬取代。他发现了，不仅发现了通讯机，更看穿了她试图用“安全”来掩饰“不信任”的笨拙借口。
他最后那句话，与其说是保证，不如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怒意的宣告。
就在刚才，她的不信任被他**裸地发现了。
云叙思绪万千，她心烦意乱地抓起那套干净衣服，笨拙地将自己套进这件略微宽大的衣服。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一股干净又陌生的气息。
她快速瞥了一眼角落里挺拔的背影，下意识地低头，轻轻地嗅了嗅衣领。
这味道……一股信息素清楚剂的味道混合着另一股极淡的信息素的味道。
信息素太淡，导致她闻不出到底是怎样的味道。但是她记得，枫的信息素带着omega特有的、如同暖香般的甜腻，这个信息素哪怕极淡了，也依旧带着alpha特有的强势气息。
这个认知让她微微一怔。
是错觉吗？还是这件衣服曾经属于别人？
云叙再次闻了闻，但是这极淡的信息素味道变得更弱了，她只好作罢。
她说不清缘由，只觉得心底某个角落，那点关于“枫”这个存在的疑影，似乎又悄然浓重了一分。
换完衣服后，云叙额头已经覆上了一层薄汗。
她看向床边那台静默的通讯机。
不论如何，作为帝国最高级指挥官，她都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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