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还是让妹妹先挑选吧。”西梦颜建议。

尹氏摆摆手,大度道:“那怎么行,已经说好了让你先挑的。”

西梦颜却并未有所动作:“母亲给予哪件,女儿便穿哪件,女儿既不擅长挑选,也不挑剔。”

尹氏见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心中了然,于是,她伸手挑选了那件素雅的衣裳,让丫头递给西梦颜,同时脸上也挤出一丝慈爱的笑容。

西梦颜谢过尹氏,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满意,唯独西梦月不满地嘟着嘴,心中愤愤不平,凭什么自己要选别人挑剩下的。

正在此时,丫头正欲撤下软垫,西梦颜却阻止了,她示意丫头把软垫移到大伯父与大伯母这一侧。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西梦颜缓缓跪下,对着大伯父与大伯母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她双手捧着茶盏,分别递给两位长辈,声音谦恭而真挚:“大伯父、大伯母,请饮下这杯孝心茶,侄女小时候任性,常惹二老生气,二老对我的养育之恩深似海,侄女铭记于心,日后定会多尽孝心。”

大伯父欣慰道:“幸你懂得其中的深意,因你是侯府的嫡长女,必会承担一些家族责任,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到家族的形象与声誉,你大伯母才对你从小教导严厉的。“

“快起来,好孩子,你在我心中,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啊。”大伯母忙起身搀扶,平日里严厉的容颜此时泪眼含笑。

西梦颜起身后,敬远侯便令她站着其身后,又命西梦月与西承允向大伯父和大伯母行礼请安。

大伯母夸赞道:“你看咱们家这孩子们,一个个长得如此俊美,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可羡煞了旁人去。”

“大伯母,你看我和她相比,谁更好看?” 西梦月上前拉着徐氏的衣襟撒娇道。

徐氏勉为其难的笑着,“在我眼中,你们姐妹俩都美,各有各的美。”

然而,敬远侯却怒了,他一拍桌子对尹氏喝道:“这就是你教女儿的规矩,她她的,竟是如此称呼自己长姐?”

尹氏突然被骂,她尴尬地站起身,急忙将女儿拉回身边,低声催促道:“这是你颜儿姐姐,还不快问好。”

西梦月眨了眨眼睫,弯着小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颜儿姐姐好。”

西梦颜回之以微笑:“妹妹好。”

尹氏偷偷观察着侯爷的脸色,见状又赶紧将儿子西承允拉到身前,“允儿哥,这是你的颜儿姐姐。”

“不是,她是仙女姐姐。”西承允立马大声反驳。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然而,敬远侯却依然严肃地说道:“她是你的亲长姐,快叫大姐姐。”

西承允挠了挠头,因不敢问父亲,就仰头问尹氏,“母亲,仙女姐姐是叫颜儿姐姐还是叫大姐姐?”他又指着西梦月,“我不就这一个姐姐吗?”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般,敬远侯的威严气息已如山岳般压顶而至。

西梦颜心中不是滋味,六岁的弟弟还不知道她这个大姐姐的存在,童言无忌,却也最能戳人痛处。

在承允的小脑瓜里,她这个长姐就没有存在过,这也许就是尹氏所期望的结果吧?

好,既然尹氏没有向儿子说明其身世,那就由她这个长姐代劳告知。

西梦颜蹲下来,对西承允温和说道:“承允,我是你的大姐姐,咱们是同父异母的嫡亲姐弟,我的生母也就是你的前母顾夫人,是父亲的正妻,而你与二姐姐的生母尹夫人,是父亲后娶的续弦,如今你可明白了?”

西承允想了一会儿,又仰头看了看父亲默许的眼神,便恭恭敬敬地向西梦颜长揖到底:“原来如此,大姐姐在上,受小弟一礼。”

他认真而恭敬的小模样,惹得众人会心一笑,果然是血浓于水,使人自然而然地心生亲近之感。

西承允望着西梦颜,满心欢喜地唤道:“大姐姐”,西梦颜就轻柔地应一声,西承允又颠颠地跑到西梦月跟前,叫一声“二姐姐”,西梦月则是把调皮的弟弟扒拉到一旁,西承允乐此不疲,“大姐姐“、“二姐姐”的唤着,围着两个姐姐转着圈跑着,好像突然多出一个姐姐是一件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尹氏陪着笑脸,看着“其乐融融”的姐弟们的嬉闹,心中却是咬碎一口银牙往肚里咽。

“承允,你别来回跑了,都知道你喜欢颜儿姐姐了,这下总可以了吧。”西梦月调侃道。

西梦颜记得上辈子,她及笄后被接回宫城回侯府待嫁时,全府上下称西梦月为姑娘,却称她为颜儿姑娘,西梦月和西承允也是唤她颜儿姐姐,从未唤过她大姐姐或长姐。

在偏远的江南小镇长大的她都知道,女子的闺名不可为外人所知,不然就是莫大的耻辱之类的闺中教育,难道在宫城繁华之地的侯府姐弟,竟不知道这个道理?

她上辈子自怜,觉得自己是从小镇上长大的,见识有限,和侯府的弟弟妹妹比总是自惭形愧,他们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许是自己不配被叫做大姑娘、大姐姐、大小姐诸如此类的称呼,可是现在想来,就是继母尹氏没有用心维护她,叫的随便,所以府中众人上行下效,才敢冒犯她的闺名。

所以,世间之事,当别人第一次冒犯你的时候,便是试探你这个柿子软不软,若你不敢反抗,不去争取自己的尊严,别人便会当你是个软柿子,不断拿捏,直至将你彻底击垮。

再回首往事,那份耻辱仍刻骨铭心,当下,西梦颜正色对西梦月道:“二妹妹,私下里你我以颜儿姐姐、月儿妹妹相称,自是亲昵无间,但是,守着外人的时候,你应唤我为‘大姐姐’,我则唤你‘二妹妹’。”

西梦月闻言,感到莫名其妙,哂笑道:“颜儿姐姐为何如此拘泥于陈规旧矩,妹妹唤姐姐亲昵点不好吗?再说,这里哪有什么外人?谁是外人啊?”

西梦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意夸张乡音音调,学着西梦颜的娇糯语气说,带点撒娇嗔怪的情绪。

西梦颜并未因此计较,反而淳淳善诱道:“妹妹试想啊,虽然这里尽是自家人,你认为这般称呼没什么的,但是咱们身边的仆婢众多,她们若也习以为常,回家后与夫君兄弟聊闲时提及,难免传入外人耳中,市井之中,人多口杂,如再有爱闲趣的小人在期间拨乱,咱们闺阁小姐的清誉岂不受损?妹妹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嫂,还是你教女有方啊,今日算是领教了。” 敬远侯抚掌而笑,“大姑娘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有长姐的风范,要不我把二姑娘与儿子也交予你这教养吧,哈哈。”

旋即对三姐弟道:“大姑娘说的好,有大家闺秀之风,为父赞同大姑娘说的,你们两个小的也要听长姐的教诲,你们母亲真是把你俩教养的骄纵失礼了。”

此言领一旁的尹氏心中却暗生不满,“怎么什么都能归咎到她这里,合着全府就她一个坏人当了。”

众人在正厅叙旧言欢,敬远侯说还要在这盘桓上几日再返宫城,此行不仅有公务在身,兼有拜师访友等诸般事宜。

“镇国公府那边已索要二姑娘的生辰八字了,那正好趁着这几天,带着二姑娘去这里盛名的百圣山上的太虚观求个签。”尹氏含笑道。

敬远侯颔首应允:“好,那百圣山是远近闻名的名山大刹,山上的太虚观更是香火旺盛,灵验的很,你们娘俩儿明日就去吧,我还有他务,就不同行了。”

“我与二姑娘毕竟初次拜访百圣山,也不知道里面的布局和道观以及各处殿宇的位置。”尹氏柔声请求:“听闻大姑娘经常去此山拜神消灾,想必对那里很熟悉了,所以,想请大姑娘一同前往,指引道路。”

西梦颜凝思,未急于表态,方才尹氏虽说想请她帮指引,但是目光却一点也没有落在她身上,仿佛在说一件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或者说把她当成一个物件去争取,以求其用。

敬远侯未置可否,这时,大伯母开口道:“大姑娘她前一阵虽风寒初愈,恐怕不堪太过于劳累,不如我遣一熟知地形的管事嬷嬷,伴夫人与二姑娘同往,可否?”

西梦颜心中极为感动,关键时候,能为自己说话和撑腰的,是大伯母,说来伤心,她一个月前重生回来时,这个身体因受风寒严重,接连高热好几日,曾一度昏迷,即便病得如此严重,大伯也书信告知侯府了,但是,侯府竟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应。

回忆前世此时,父亲一家来这里,她还幻想着捎带探望她,至少见面的时候会关心询问,“身体可有好转?恢复的怎么样了?”之类的暖心话。

结果都没有,一句也没有,人家仅为处理公务并顺带为二姑娘求个姻缘签,继母还说了更让她心碎的话,不但没有关心的意思,反而责怪她夸大病情。

她当时只会闷头不语,又被尹氏当众指出她性格上的缺点,“你这么性格孤僻、唯唯诺诺、不言语,又不主动讨长辈欢心可不好,长大了在婆家可怎么立足?”

父亲也是当着众人的面,得意道:“我就是喜欢我二姑娘活泼的性子,善会讨长辈欢心,机灵可人。”

这些话在上一世的西梦颜听来,句句针对她,句句诛心,说来讽刺,这也是上一世父亲一家来时,唯一讨论她的时候,之后,她便如同空气一般不受人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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