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宋景就起来了,他梳洗打扮好走出寝室,神色淡漠疏离,看不出一点昨日的崩溃。
双喜见宋景出来,连忙问:“主子,可要用膳?”
宋景嗯了声,而后他顿了顿,说:“昨日是我心情不好,你勿往心里去。”
双喜原本都转过身抬脚要去吩咐吃食了,不成想竟然听到了宋景这一声类似道歉的话。
他赶紧跪了下来,说:“主子,您是主子,不用跟奴才说这些的。”
宋景自嘲一笑:“我算什么主子,起来吧,去张罗早膳,我想吃点甜的。”
“是。”
待双喜走了后,宋景走出主殿,来到侧殿。
其实按照他的位分是该住侧殿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夜从紫宸殿出来后宫人引着他进的是主殿。
现在想来,可能那时荀泽还没给位分,宫人们都以为是高一点侧君之类就带自己来了主殿。
谁能想到荀泽给自己封的公子?
宋景现在都懒得去想这事了。
此时侧殿倒是也收拾出来了,但并没有人住,只放了一个木制猫窝,宋景进来时那猫窝已经被拆得不成样子了。
那只猫现在正在一旁的长榻上窝着睡觉。
不是只乖猫。
宋景刚一靠近,那猫就睁开了眼,一双金瞳打量了宋景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慵懒地舒展四肢,接着轻盈地跳下长榻,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宋景走来。
他走到宋景面前时,讨好地蹭了蹭宋景的小腿。
宋景笑了出来,憋了许久的烦闷一下消散。
“你这猫还知道讨好人。”
宋景蹲下去抱起着猫,只觉得软乎乎又温热的猫像是装着热水的袋子。
抱起来很舒服。
那猫被宋景抱在怀里时也很乖,甚至还用头去蹭了蹭宋景的脖子。
宋景痒得不行,侧过头躲开,说:“好了别蹭了,走,带你去找吃的。”
他没养过猫,不知道猫吃什么,只是小时候在流香楼后院见到过几只经常蹲在墙头上的野猫。
宋景会悄悄地偷一两个鸡蛋喂给它们,但他不敢直接喂。
他怕那猫抓他,便将鸡蛋掰碎了放在一片大树叶上,又爬着梯子踮着脚,将叶子放到墙头。
那些猫很喜欢吃,几下就舔得干干净净。
他喂猫的行为引得更多野猫来墙头觅食,他偷的鸡蛋也越来越多,直到一天,他偷鸡蛋被楼里的妈妈发现了。
“好啊你小兔崽子,我一天天喂你吃喂你喝,你还偷我东西喂这些小畜生,看我不打死你。”
楼里的妈妈拿着扫把打了他一顿,又将他关进了柴房,关了两天。
那两天里,只有水,没给任何吃的,他很饿。
柴房里还很黑,他很害怕,尤其到了晚上。
他知道,这个柴房里死过人,不止一个。
比如燕春,比如枝枝,比如明秀。
这些鲜艳的名字都成了叙述这个柴房的比如。
由于柴房是在后院的,他能听到那些小猫喵喵叫的声音。
那些小猫在找他,可他不能再去喂他们了。
第一天,那些猫叫了好久,第二天,他听到楼里的几个杂役好像是将猫抓了下来。
然后,他听到那些猫的哀嚎。
宋景蜷缩在床脚哭着。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
这件发生在宋景约莫七八岁的时候。
其实小时候的事他记得不算太清晰,但会记得一些场景和心情。
他此刻回想,只能想到黑黑的柴房和那些猫的哀嚎。
宋景抱着猫走到餐桌旁坐下。
“公子,猫让奴才抱着吧,您先用膳。”
宋景看了双喜一眼,说:“不用。”
“是。”
宋景看了眼桌面上的东西,拿过一个已经剥好了的鸡蛋,他掰碎了鸡蛋,将鸡蛋放在手心中递到那猫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徒手喂猫。
猫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食着手心的鸡蛋,猫舌上带着点倒刺,又软又痒。
宋景笑起来:“原来是这种感觉。”
说完,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猫的后颈,猫舒服地躺在他腿上。
然后他松开了猫,洗了洗手,开始用膳。
他说想吃点甜的,桌上便一多半都是甜食。
吃完这些后,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来到小院里原本想躺到躺椅上,可如今后背即使站着都发着疼意,平躺在床上完全躺不住,更别提躺在比床还要硬上许多的躺椅上了。
他只好搬着个小凳子坐在院里晒太阳,边晒太阳,边看着院子里的花。
就在他对着花发呆时,乔安来了,还带着一个御医。
乔安是这宫里的总管太监,自小跟在荀泽身边,长相清秀。
那日是他将宋景从宫宴上带到紫宸殿,又是他在结束后,将他从紫宸殿带到泠音殿。
他走到宋景面前,说:“公子,皇上昨日就让奴才带着御医来给您瞧病,奴才一时给忙忘了,昨夜里让皇上好一顿教训,今天便一大早带着御医来了,还望公子莫怪。”
他话说完,宋景原本因为发呆而有些放空的大脑一下就回笼了。
前天晚上荀泽的确说要让御医给自己看看,不过后面二人吵了起来,荀泽还摔了自己的药罐,他以为荀泽没有再喊御医。
所以荀泽是让乔安去喊御医了,只是这个乔安——宋景才不信做到宫内大总管位置的人,能将皇上吩咐的事忘了。
他说昨晚荀泽教训了他?
宋景对上这人带着些炫耀的眼神后,心中冷笑。
这人的确是在向自己表达什么,兴许是想让自己误会吧。
宋景是不信荀泽跟这人有什么的。
荀泽那夜绝对是第一次。
在发生以前,宋景也没想过荀泽竟然还没碰过人,但那晚,荀泽实在生涩得很,也莽撞得很。
若真的是有经验的人,怎么可能找地方都找半天……
宋景从小凳子站起来,说:“有劳乔公公了,还请乔公公转告皇上,臣不需要,乔公公还是带着御医回去吧。”
说完,他转过身往屋里走。
身后的乔安说:“公子,您就算是跟皇上置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撒气啊。”
宋景不说话,他此时已经进了屋里,门也关上了。
乔安带着御医离开了。
回了紫宸殿后,乔安来到荀泽面前,道:“皇上,奴才方才同孙太夫去了泠音殿,但泠音殿那位不愿就医,让奴才跟您说——说他不需要。”
“不需要?”
荀泽怒火中烧,一把扫开桌面上的折子。
“既然他不愿意看大夫,那你去告诉太医院,以后泠音殿有任何问题都不许去给他看,想死就快点死。”
“遵旨。”
乔安下去吩咐了。
荀泽气得再也批不下去折子,连御辇都没等,沉着脸走到了泠音殿。
他这几次来宋景这里都是没让人通传直接进去的。
他进来的时候宋景正蹲在花池子里刨土——宋景想刨出几盆来摆到屋里。
荀泽一脚跨入花池子里,那脚正正好好踩在了那枝宋景刨了半天的月季上。
宋景目光滞了滞,然后缓缓站起来,说:“参见皇上。”
荀泽掐住宋景尖细的下巴,将那张脸上本就不多的肉都挤到了前面。
“宋景,你整日里跟孤拿乔什么?”
荀泽用的力气不小,掐得宋景牙床生疼,他皱起了眉但没说话。
“在金陵时你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进了宫倒是跟孤装起哑巴了?”
他见宋景还是不说话,直接上手去扒宋景的衣服。
宋景慌了,他伸手去捂,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过荀泽?
院内的宫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看一眼。
宋景挣扎着:“荀泽,你放开我,你滚啊。”
“还敢直呼孤的名字?宋景,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宋景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不想在人面前暴露身体,他只是想栽一盆花。
他哭求着:“别这样,荀泽,我错了,我错了,你放开我。”
荀泽将宋景身上的衣服撕开,但只撕开了上半身。
他将宋景转过去,看着宋景比前两日更加严重了的后背,心里一股子火。
“宋景,你现在是孤的人,你的身体不归你管,这后背上要是敢落下一点疤痕,孤便杀了你。”
说到这,荀泽突然想起什么来,他俯身到宋景耳边,如恶魔般哼笑一声,低声说:“孤听闻你跟你娘是有七八成像的,若是你死了,孤便将你娘召进宫里。”
宋景整个人都木住了,接着是抖。
他全身都在发抖,被宋如风鞭打时也不过如此了。
他颤着声音说:“荀泽,你这个疯子。”
荀泽只笑了笑,没说话,他松开宋景转身离开。
宋景仍呆滞地站在原地,直到双喜的声音将他恍若抽离的魂魄唤了回来。
“主子,您、您进屋换身衣服吧。”
宋景这才想起来荀泽刚刚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扒开了。
他用他抖动的手将根本再穿不上的衣服提了起来,然后闷头走进了殿里。
至于花池子里的花,这一天都没有人再去动,而那枝原本被宋景刨了半截却被踩趴的月季,也就这样倒在地上枯萎。
这一晚,荀泽仍旧没来。
宋景睡了,但睡得并不安稳,他梦到了那间柴房。
是黑的,很黑很黑。
他听到了小猫的哀嚎,听到了自己的哭声,他想跑、想挣脱,他在梦里喊,可喊不出声音。
好像还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力气很大。
很疼。
他说——
别这样,别这样,别这样。
他一直在重复。
是谁啊,到底是谁在脱我的衣服?
哦,是那个当初救了我的人,他也来脱我的衣服了。
感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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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拒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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