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走后,余响在暹罗餐厅枯坐了一个小时才起身离开。
回到酒店,他立刻投身工作中,直到楚子真打来电话,他才脱离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揉着眉心按下接听键。
“哟!居然接了?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不会接电话呢!”调侃声从听筒内传出,听着有些刺耳。
余响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眉头微皱:“有事说事,没事挂了。”
“嘿你这人!兄弟这不是关心你吗!”嚷嚷了两句,楚子真又嘿嘿笑道,“怎么样啊中午的约会?”
余响反问:“就吃个饭还能怎样?”
电话里安静一瞬:“……然后呢?”
余响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灰蒙蒙的天色,语气异常平静:“各回各家。”
楚子真惊了:“不是吧余响?你找了燕回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人,吃顿饭你就把人放走了?!”
“不然呢?”
“……别的不说,你至少告个白啊!”
“告什么白,”余响盯着落地窗上的水滴,“我不说了吗,他有男朋友。”
“他有男朋友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又不是结婚了,谁都可以给墙脚松松土,各凭本事的事,别告诉我你怂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啪啪声,余响眼前似乎浮现楚子真急得拍大腿的身影,毫无笑意地扯扯唇角。
“这不是怂不怂的问题。十年前我辜负了他,十年后还要破坏他的感情?太渣了。”
楚子真懵了:“什么意思?不是…你留在锦都不就是为了追燕回吗?怎么吃了顿饭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谁说我留在锦都是为了追燕回?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男友靠不靠得住,等摸清情况我就回云京。”
“余响,你摸着良心说,这是真心话吗?你骗鬼呢?”
余响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玻璃上蜿蜒的水迹。
过了好一会,楚子真咋舌道:“行吧,你愿意自欺欺人就欺吧。那你这顿饭有什么收获?燕回现在在做什么?他男友什么来头?”
提到这个,余响脸色便沉了下来:“燕回在做自媒体,他男友…在读书。”
“嚯!”楚子真吹了声口哨,“可以啊燕回!都吃上嫩草了,比你苦守寒窑十年强。”
余响忍了忍,没忍住。
“强个屁!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能照顾好燕回吗?能给他遮风挡雨吗?说不定还要靠燕回养!我真不明白,燕回怎么找了这么个人,还他妈是个矮冬瓜,才一米七!”
余响骂了足足一分钟才停下来,电话里鸦雀无声,许久传来一声轻笑。
“早知道我也去锦都了。”
余响皱眉:“你来干什么?”
“看你生气骂人啊!你别说,这么多年没见了,还挺想的。”楚子真贱嗖嗖地说。
余响再次沉默,楚子真则话锋一转:“不过既然那小子在读书,那就简单了,直接去高校查学生名册就行。这方面我有人脉,我帮你查吧,那小子叫什么?”
余响没吭声。
楚子真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应,音调都升高了八度:“不是吧余响?名字你都没问到?行不行啊你!”
“燕回不愿意说,我能怎么办?总不能把刀架他脖子上吧?”
“操!燕回不说你就没办法了?他俩是在同居吧?派人跟踪啊!地址有了要查个人还不容易吗?”
余响揉揉额角:“我知道!这不是还没进行到那一步吗?你着什么急?”
“行!我不急!”楚子真啧了一声,停顿片刻又问,“等查到人了,你想怎么做?”
余响张了张嘴,又闭上,好一会才低声回答:“等查到再说吧。”
“行吧,那你抓紧,多耽误一天,嫩草就能多啃一次……”
没等楚子真把话说完,余响直接挂断电话,黑着脸看着窗外雨停云歇的街景,眼神晦暗。
但很快,翻涌的情绪便平静下来,只留下一滩苦涩难言、波澜不惊的死水。
说到底,把燕回推到别人怀里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十年前,高考出分的那天,余响正和一众发小在会所里玩。
燕回嫌闹腾没去,只是到时间给余响打了个电话,催促他赶紧查分,好商量报名的事。
余响嘴上嫌弃燕回烦人,实际上手心出了一层汗。
在此之前,他半推半就地答应燕回给他补习,私下还找了家教,没日没夜地学,就是想缩小和燕回的分差,不拖后腿。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查出的分数只比燕回低了十分。
分数出来的瞬间,所有人都惊了,尖叫声、口哨声在包厢里回荡,余响压根没听清电话里燕回说了什么,只是死死盯着分数,胸腔里情绪翻涌不止。
他能和燕回上同一所大学了,说不定还能同系同寝!
到时候同居一室,吃住都在一起,日夜相处,近水楼台……
就在余响控制不住翻飞的思绪时,耳边传来一句话——
“还是响哥牛逼!吊着燕回当免费家教,简直一本万利啊!”
余响心中一惊,立刻看向手机,发现电话早已挂断才放下心,低头喝了口酒。
见他没说话,狐朋狗友们顿时来劲了。
“可不是!别的不说,燕回押题是真的准,连我都上了专科线!”
“那你得好好谢谢响哥,牺牲自己造福兄弟!”
“响哥确实辛苦,被燕回纠缠了两年,要是我,一天都受不了。”
“我也不行,一想到被一个男人喜欢,我就觉得恶心。”
余响动作一顿,楚子真拿起一个空啤酒罐砸向说恶心的人。
“怎么?恐同啊你?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是哪个遗老遗少坟墓里爬出来的老古董啊?”
“楚哥,这怎么能叫恐同呢?哪个取向正常的大老爷们愿意被男人纠缠啊?反正我不行!”
“就你那模样,人燕回也看不上啊!”
“所以我才替响哥委屈啊!响哥就是因为长得太帅了才被燕回缠上,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楚子真瞥了默不作声的余响一眼,笑道:“你怎么知道余响不是自愿的?燕回长那么漂亮,被他喜欢有什么不好?”
“长得再漂亮,那也是个男的啊!响哥又不是同性恋!”
“就是,要不是他脸皮够厚纠缠不休,响哥会理他?”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贱呢?响哥态度都那么明显了,燕回怎么不知趣?”
“他那么着急催响哥查分,不就是想和响哥上同一所大学吗?真够恶心人……”
“好了!别说了!”余响把啤酒罐往桌上一嗑,发出一声巨响,包厢里瞬间鸦雀无声。
短暂的安静后,有人小声嘀咕:“不是吧?响哥这是喜欢上燕回了?”
说话的人声音不大,但在落针可闻的包厢里如同惊雷般在余响耳边响起,惊得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说了一句:
“怎么可能!”
顿了顿,他又故作轻松地拿起啤酒罐凑近唇边,轻佻地补了一句:“要尊重家教。”
包厢里瞬间哄堂大笑,各种叫好声嬉笑声里,余响似乎听到了关门声。
他抬头望去,却只看到紧闭的包厢门,便以为是错觉。
直到散场时,他才鬼使神差地问守在门口的服务生:“下午有人来过吗?”
服务生毕恭毕敬地低下头:“燕少来过,在门口站了一会就走了。”
那一瞬间的心情,余响现在还记忆犹新。
收敛思绪,他看眼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解锁手机翻出燕回的电话号码。
此时燕回正在开车去接燕声的路上,手机连着车载音响,播放着名为疗愈的歌单。
因此当来电打断女歌手那句“To be young and in love”时,他先啧了一声,才瞄向显示屏。
“余响?”下意识念出来电显示,燕回迟疑了一会才按下接听键。
“喂,燕回。”
低沉醇厚如同大提琴般的男声,经过环绕立体声音响放大后,回荡在车厢内。燕回抬手摸了下耳朵,开口就直冲人脑门:
“怎么,定好回云京的时间了?”
音响里瞬间没了声息,两秒后才继续响起:“我暂时不会回云京。”
这个回答完全在燕回的预料之外,他皱皱眉,瞟了眼显示屏:“为什么?新厂址不是已经选好了吗?你不回去主持大局?”
正芯要建新厂这事,算得上今年最大的科技新闻。这不仅仅是正芯一家公司的新发展,也意味着国家在芯片领域的突破。
为了吸引正芯来本地建厂,各地都拿出了最优惠的政策。锦都刚拔得头筹,新闻稿便发得到处都是,炫耀之情溢于言表。
燕回也是看到新闻才得知余响来了锦都,还曾幻想过两人偶遇,重燃爱火。
结果偶遇是偶遇了,爱火也重燃了,不过和十年前一样,单边烧。
余响含糊地说:“这边也要人看着,我可以远程办公。”
燕回直觉哪里不对,可没等他开口,余响抢先道:“今天中午的事是我不对,后天周末我想请你和你男朋友一起吃个饭,当面道歉,可以吗?”
啊?
燕回瞟了眼显示屏,又看了眼路况,然后又瞟了眼显示屏,最后干脆一打方向盘,直接把车停在路边。
“我不是说了吗,周末没空。再说了,你哪不对了?是恶意揣测我男朋友不对,还是揣测我男朋友的动机不对?”
余响沉默了:“……有区别吗?”
“呵!”燕回冷笑一声,重新启动车子,“没有,没空!”
“……那明天吧,明天可以吗?”
“不可以。”
这一次,余响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燕回瞪着前方车辆,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方向盘。
终于,在燕回的耐心即将告罄时,余响再次问道:“那你呢?你什么时候有空?”
燕回手指一顿,抿抿唇:“……之前不是说了吗?我自由职业,除了周末和晚上,随时有空。”
“那就明天下午,”余响立刻道,“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冰淇淋店,请你喝下午茶。”
“……哦。”
挂断电话,音乐接续,女歌手继续站在宇宙中心呼唤爱,燕回的心情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越听越烦躁,最后把音响一关——
余响到底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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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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