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酒后吐真言

常穗对杨知府使了个眼色。

“各位…好好的贺宴,何必闹成这样?”他本与方通判站在一旁,注意到那道目光后瞬间明白过来,急忙上前笑着摆手。

“我倒要问问吴家姐妹为什么要闹?”祁沛狠狠一拍桌,抬手指向吴宝霏、吴宝霈二人离开处。

脸上挂泪的少女闻言回眸,泪水又从脸颊滑落几颗,那双秋水眸子中满含委屈,紧紧抿了抿唇,被吴宝霏扯着走的更快了些。

“阿荻,你该做什么?”常穗在祁荻耳畔呢喃。

“呵。”少年嘴角微扬,转向祁沛,“你也太不解风情了,人家五小姐真心喜欢你,你怎么这个态度?”

“我只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还有那个姐姐。”祁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个姐姐?哪个?”祁荻余光瞥向常穗,吴家吴姐妹,确实各有千秋,但没有一个比得上这位四小姐,遗憾的是,又有多少人知道这位是四小姐?他作遗憾状叹气,“人家吴宝霈好歹也是前名门闺秀,太子可是很认可的。”

“前”字,他特地说的很重。

果然,祁沛更恼了:“罪臣之女,还是庶女。怎么?别人不要的东西都得给我,我又不是拾破烂的!”

“吴宝霈的生母是功臣之女,吴家是有罪,可皇上看在韩姨娘母家面子上早已免了他们姐妹二人的罪。”常穗适时补充。

“她们免罪了,就对获罪的三小姐百般嫌弃么?这样的人…既然大哥觉得吴宝霈这么好,何不让她去做太孙妃?”

常穗在心里感叹,十六岁封王,少年意气,侠王之名,固然厉害。只可惜,这祁沛心气太高,性格太刚烈,根本禁不起一点刺激。

他们的任务达成了,让祁沛带着一腔对太子的不满回到京城,兄弟相残。

“王爷,其他宾客来了。是否正式开始宴会?”侍卫匆匆来报。

“快请入座,开始吧。”祁沛整理衣装。

待所有人落座,已是黄昏时分,令云楼点起了灯火。

今日来了不少崖城百姓,太子养在崖城那几个废官倒有一小半都称忙不来,常穗提前命杨知府通知做工者赴宴。

众人谈笑风生,喝茶饮酒,热闹非凡。

可毕竟崖城刚刚步入正轨,拆铺面改田已足够费时,播种不到时节,若要等第一茬庄稼成熟,还不是要过多久。好在靠着将崖城百姓做的手工作品运往京城售卖,维持温饱尚且不难。祁沛自然明白这一点,更不敢铺张浪费,都是寻常的食材,寻常的做法。

祁沛一袭红衣坐在主座,当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正笑着看几个总角小儿踮脚往他案上放野桃枝。

“哥哥,你以后还会来我们崖城吗?”小男孩仰着头问他。

“自然。”祁沛笑着揉了揉孩子的头。

“那说好了,下次再来,让我阿娘给你做糕吃,阿娘做的栗子糕可好吃啦!”孩童的笑声回荡在令云楼。

小女孩将折下的野桃枝插在一旁花盆,不解道:“阿爹阿娘说崖城现在变好了,那皇子…王爷哥哥,为什么要走?”

“嗯…”祁沛思虑片刻,看着孩子们谈起自己家人时闪光的眼神,柔声道:“哥哥也想自己的阿娘,也想自己的弟弟了。”

“王爷收下吧,这是我们为您织的披风,您穿着去京城,就算做我们崖城百姓对您的祝福。”穿靛蓝布裙的妇人捧来一件披风,针脚细密,花纹鲜艳,正是常穗供的好丝线,同运往京城买的是同种工艺。

邻桌的汉子立刻起哄:“嫂子,你啥时候给咱们这做活的一人也织一件呢?”

“都有都有。”妇人笑起来。

“季姑娘给了我们不少丝线布匹呢,我们这几个善绣的,迟早将这披风织地满崖城都是!”一个少女掩唇娇笑。

祁沛却不说话了,常穗看得出来,他并不愿意得到平民也能轻易得到的东西,尤其是作为馈赠的。

“哎呦,你们真是…”杨知府及时出言,“送给王爷的贵物,哪能让平头老百姓都用上啊?”

几个叽叽喳喳的妇人忽然噤声,唯唯诺诺望向祁沛试探他的反应。

“可是从前崇勉王也是如此啊,他的东西常常与我们同吃同用…”一个少年开口,却被母亲紧紧捂住了嘴。

“他们…他们也是没规没矩惯了,口无遮拦。王爷请息怒…”方通判急忙上前赔不是。

祁沛藏起眼神中的介怀,转而换上个笑容:“无妨,无妨。”

“他这半会儿倒很大度啊?怎么对吴宝霈脾气那么大。”祁荻疑惑问道。

常穗将祁荻的脑袋扭到正对上祁沛眼神的方向:“看得出吗?”

“祁沛,好像不高兴啊。”

“他方才说吴宝霈是庶女,罪臣之女,意思是配不上他。便能看出,他心中尊卑意识强的很,那就永远做不到真正融入百姓,这也是为什么,他来了许久,从没真的改变过崖城毫分。”她压低声音在祁荻耳畔。

“是啊…他爱民,不过是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不代表就能与民同起同坐。”祁荻补充。

“因此,祁沛永远成为不了第二个崇勉王。”

他确实有一腔热血,真心为了百姓。但祁沛从前被人三言两语捧得太高了,改不掉内心深处的优越骄纵,不仅看不清自己的缺漏,且认为——皇子是皇子,平民是平民,不可并肩而论。他始终以救世主的姿态为民做事,便很难得到全部信任。

又因为他自小就觉得太子是无私伟大的,心甘情愿拜在他脚下,成了个嫉恶如仇锋芒毕露的。如今他发觉太子并非完人,一直藏着私心,又只把自己当个工具,当个玩笑,很难不对他生怨。

这两点结合起来,注定祁沛再厉害也成不了大事。

祁璿啊祁璿,你很聪明,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要误祁沛,难道没想过有人利用这一点反过来算计你?

常穗轻笑。

“师父,笑什么?”祁荻凑到她耳畔。

常穗用手揽住袖子,夹起一块肉放进他碗中,还特地挑去了上面粘的一小片香菜。低声道:“没什么。”

少年凝视她挑去香菜的动作,笑意更深:“你怎么知道我不吃?”

“在京城,每次给你送饭收回来的碗底都会留下香菜。”她又为他夹了一块土豆,“挑食。”

“好记性。只是这不算挑食,只是觉得香菜的味道同芜沉宫那墙根的野草一样,吃着太苦。”少年将肉递进口中咀嚼,话说的含糊不清,“阿算饮食习惯如何?”

“阿算从不挑食。只是不爱吃羊肉,不爱吃青菜,不喜姜,不喜葱,不喜辣,不喜酸,嗜甜…”常穗滔滔不绝,像在背课文。

“这还不挑食?”祁荻立刻打断她,惊讶地望向女子,满脸写着无奈,“你也太偏心了。诶,你能不能将对阿算的好,分我一些?”

“同孩子争什么?况且,你又不是我儿子。”女子瞄他。

“他也不是你亲生的啊。”

常穗蹙眉:“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我养大的,为何不是我儿子?”

“那你要养大我…不会…”祁荻拉住她袖口,“常穗,我要的不是…这种好。”

“那是什么好?我对你已经…”

话音未落,少年目光灼灼盯着他。晶亮的眼睛倒映着宴席上通明的灯火,也倒影着自己的模样。周围是喧闹的,可他的眼睛好像不曾被影响分毫,沉静而执着。

“我知道,很好。只是,我觉得还不够,你能不能,爱我?哪怕分毫也好。”

她险些真的沉溺在这深不见底的一汪潭水中。

这不过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罢了,他不懂,可你不能不懂。常穗强行给自己灌下茶水,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在心中念了几遍。

“…”

“各位!举杯!我祁沛今日在此…要感谢京城季公子家的这位姑娘,是她们救了崖城,我的这个昭令王之位,也是多亏了他们!”祁沛忽然扯着嗓子喊,他今日喝了太多,面上红晕,瞧着便醉醺醺的。

常穗想抓住了救命恩人,急忙举杯起身:“不敢当,我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

“又坏我好事。”祁荻心里不爽,喃喃道。

“姑娘,你就不要这么谦虚了!咱们心里都知道,你们季家和十一皇子是大功臣!”一个做工的汉子哈哈大笑。

“对!”

“是!”

“姑娘,我祁沛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若不是你们出钱出粮又出力,我怎么能…”他又饮一杯,“敬你,姑娘随意!”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常穗用脚尖轻碰祁荻,他忙站起来陪酒。

“我不善饮酒,便由…弟弟代劳,如何?”她冲着众人微笑。

方通判笑起来:“竟是姐弟?原来是我误会了,瞧着郎才女貌的,倒以为是夫妻。”

众人皆笑,纷纷表示认同。

“哦…原来是姐弟。”祁沛也笑。祁荻却在这个弟弟眸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放松,就好像他得知阿算并非常穗亲生那日。

祁荻咬了咬牙,举杯向众人,随后一饮而尽。

后面的事情,他一概不清楚了。醒来时,周围已经褪去喧嚣,只能听到算盘珠噼啪脆响,这里是他与常穗暂居的小院。

祁荻欲下床,却不慎撞到一旁桌角,痛呼出声。

常穗闻言进来时,笑的温柔似水:“愈发有眼色了。晕的真是时候,你方才是看出我不想再呆着了?”

“什么?我…晕了?”祁荻指向自己,一头雾水。

常穗也是一头雾水。她本以为是自己的暗示起到作用,让祁荻会意,便详装醉酒好让她们名正言顺的离开。

“莫非你真醉了?”她试探着询问。

“我怎么回来的?不是要敬我,然后我喝了,再然后…”祁荻觉得头疼,他捂着脑袋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脑海中却是模模糊糊衔接不上的回忆。

常穗扶额,仅仅一杯,居然能把祁荻喝趴下。

她还从未见过这种奇才。

“…”她沉默片刻,转身出了院子。祁荻欲追上去,被她按在原地。

一炷香功夫,她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喝了吧。”

“师父…我方才醉后时没说什么吧?”祁荻接过碗,忽然忧心自己酒后吐真言,将心中那些没胆子说出去的话一股脑吐出去了。

“不记得了?方才抱着我不放手,四个人都拉不开你。”常穗冷笑。

祁荻松了口气:“没说什么就好…至于这个吗…师父也抱着我不放手,就算扯平了?”

“嗯,真是个划算的买卖,你很适合做生意。”她似乎料到了,嘲讽的云淡风轻,换做常人一定听不出半点阴阳怪气的感觉,“罢了,快睡,明日有个惊喜,好好期待着吧。”

“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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