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经过认真评估，您过往经历暂时不适合我们项目的当前情况。祝您在XX直聘上找到您的理想工作。”
再一次收到招聘软件上HR的拒绝信息，周济已经可以做到内心毫无波动了。
就读于文科超级冷门专业，毕业时一心扑在考研上，错过了其它升学就业的黄金时间，等考研失败后回过神来，周济才发现就业市场残酷如斯。
“月薪三千，五险一金，周末双休，我的要求很高吗？”周济关上手机，靠在出租屋的床上烦躁地闭眼叹气。
少顷，周济打开某乎胡乱看着，有能回答的问题就一通已读乱回。
【如何把孩子培养成entp?】
“有病就治。”
【不爱追星看综艺，喜欢研究古埃及，是不是心理不正常啊？】
“建议主动入院治疗。”
【经常读书和不读书有何区别？】
“近视度数的区别。”
【四大文明古国为什么只有中国延续至今？】
“因为优秀。”
按下发布键的一刹那，安静的出租屋突然响起稳重的电子音：
“欢迎来到大型真人模拟游戏拯救者GO！玩游戏、拿奖励，幸福生活甜如蜜。”
周济抬头查看四周，不是手机发出的，也不是电脑发出的。
空气静默了五秒，然后青年人才找回自己清朗的声音：“你是个什么东西？”
“……”
更漫长的静寂过后，一种很刻意在模仿人类孩童腔调的尖细电子音终于回答了。
“你好周济，我是拯救者GO！的游戏助手404，很高兴遇见你。”
声音不发出于任何电子设备，凭空出现在出租屋里。
周济凝神思索片刻，终于回应道：“你好，我是周济。我不记得我有参与过跟拯救者相关的活动，也不打算参与这个游戏”
解决推销电话的重要技巧：严肃的语气，明确的拒绝。
智者有云：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待业青年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周济表示过去目前将来暂时都完全没有成为别人的救世主的意向
“周济，大龄待业青年，心愿：一份月薪三千，有五险一金，周末双休的工作。对吗”
故作官方的童音有备而来。
“所以呢？是我平时荤素搭配，积德行善感动了上天，于是特派你这个小天使来实现我的心愿吗？”
确认了童音的来源不会对自己造成身体损伤，周济恢复了淡定，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
“只要参与游戏，并且顺利完成任务，那么出任CEO，迎娶白富美统统都不是梦。”以为利诱起了效果，404转换语气试图继续蛊惑人心。
“我对什么迎娶白富美之类的不感兴趣。”
“也可以迎娶霸道总裁!”嫌货才是买货人，404赶忙解释：“刚刚只是通俗说法，我们是正经游戏，不搞性取向歧视那一套的。”
人在很无语的时候的确会笑一下，周济现在亲身体验了。
“我的意思是，我对你们这个游戏的奖励完全不感兴趣。所以，你可以离开了吗？”
动不动就CEO、白富美，周济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某蓝色徽章标志的软件，思考着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叙述。
“我真的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似乎看穿了周济在想什么，404的声音有些急迫地诱惑着。
突兀的，出租屋里凭空出现一张A4纸，周济捡起一看，赫然就是自己的简历，眉峰之间的距离迅速缩短，周济的脸色增加了几分严肃。
“现在你相信我们是正规游戏了吧。绑定后完成任务，月薪三千只是我们奖励的小小门槛......”
嗡——，手机来消息了，周济连忙点开。
原来是房东大叔：“小周你好，下个月房租麻烦交一下，谢谢[微笑]”
眉峰距离更近了。周济看了看余额，熟练地回了个好的，紧接着发起转账。
支付成功后，余额瞬间变成了三位数。
周济关上手机屏幕，捏着手上的简历，闭着眼平静道：“绑定游戏。”
大学生身体组成的每一部分拆开都是无价，合起来却连三千都要当牛做马才能勉强拿到。
有这样的超自然力量，404想做什么其实根本不需要经过周济的同意，完全可以强取豪夺，但是它却只是执着于利诱，那么不如试试看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404欢快的声音响起：“11790657号用户周济已绑定404号游戏助手，欢迎来到大型真人模拟游戏拯救者Go！玩游戏、拿奖励，幸福生活甜如蜜。”
“这个游戏应该怎么玩，去大街上拯救不幸的人，积德行善？”周济打开电脑，准备搜索下载安装拯救者Go!
“拯救者Go！是真人模拟游戏，没办法用电脑玩，需要玩家触发传送条件，随后系统会把玩家传送到相应副本，完成系统任务之后就可以领取奖励啦。”
“触发条件？这有什么规律和攻略吗？如果我一直不能触发呢？”在没有攻略的情况下，触发随机条件的概率低到让人期待不起来。
“如果玩家不能触发条件，那么就不能开启副本，据404所知，触发副本的条件随机性很强，暂时无法总结出普遍规律。”404声音低沉起来，如果玩家不能进入副本，那么游戏助手也不能通过辅助获得积分。
“呵呵。”笑一下算了。周济为自己居然真的把这个拯救者Go!当成机会感到荒谬可笑。想到三位数的余额，认命地打开招聘软件筛选着符合条件的岗位。
客气中突然出现一个微小的光点，光点羞涩地绕着周济飞了一圈，停在周济额头边看着屏幕。
“社工，本科，5-7k，三年以上社区服务项目经验，过！”
“托管老师，本科，3-4k,经验不限，不行，上班时间太阴间了,过！”
“政府关系管培生，本科应届4-5k，播音主持、表演等语言功底扎实优先，不会，过！”
……
“项目申报专员，本科，4-6k，985/211优先，周末法定假日休息，全勤奖励，五险一金，员工海外年度旅行！去！”
一番挑挑拣拣，周济终于找到了心目中的理想工作。
迅速点击“和他联系”，周济很快与和HR相谈甚欢，约好了面试时间。
“这个HR也很有亲和力，这家公司氛围应该也不错吧。”
周济哼着小调从衣柜里取出九成新的西服正装，细致地用熨斗来回熨烫；又对廖廖数条条纹领带挑来拣去，对镜自照，许久，总算觉得衣着得体，此去必能旗开得胜。
硬件搞定了，周济端坐电脑前，把该公司查了个遍，从对公司的认识，到对职位的匹配度，乃至个人在公司的五年计划十年蓝图全都梳理了一遍。
周济在屋子里晃了几圈，又打开会议软件拿着前置摄像头练习表情管理。
黑发青年有着温润的轮廓，界线清晰的眉毛和弧度适中的鼻梁让他看起来既精神又有书卷气，唇线起伏，闭着的嘴角有微不可见的上翘弧度，未语先带三分笑，一副和煦的样子。
“虽然但是，沙漠里闪过的金光真的就是金子吗？”404看着振奋的周济，对这样的天降便宜表达了来自直觉的怀疑。不过它刚刚把人一顿忽悠，结果无效绑定，自觉实在没有立场扫周济的兴。
......
2024年7月19日上午11点23分，蓉城玉成大厦一楼旋转门外。
“太过分了！4-6k就是全勤加上五险一金一共4k,周末法定节假日休息但是可以自愿加班，海外年度旅行就是自愿出差！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人性扭曲、道德沦丧！”
一出大厦，周济气呼呼地扯着领带跟001抱怨着。
“周济，其实你可以用意念跟我讲话的，这样别人还以为你被面试逼疯了。”404此时化作只有周济能看到的小小光点，在周济身边绕来绕去，一副早有所料的老神在在。
“我就是要说出来！我早就怀疑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轮得到我来面试嘛，果然有猫腻！完全就是欺骗我的感情！”
本着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的道理，周济临走时非常体面地把简历拿了回来，此时正暴躁着小心翼翼地把彩印的A4纸塞进手提包里。
岌岌可危的余额让周济不敢再打车，反正是回家，也不用保持衣冠笔挺，干脆扫了一辆共享单车西装革履地骑回家。
刚出大厦没多远，周济就碰到了红绿灯。穿着皮鞋的长腿支着自行车停下，在一众T恤帽衫的等候人群中十分特别，引来了骑着小电驴的阿姨跃跃欲试着介绍对象的目光。
周济毕业以来，因着不错的外形条件已经遇到过无数这样的目光，当下心头一紧，赶忙将目光移向玉成大厦外的电子大屏上。
此时大屏正播放着午间新闻。
“穿越千年月华，探寻敦煌壁画里的中秋。在莫高窟，我们在浩瀚的壁画中找到好几幅带有月亮的壁画。在专家的带领下，我们看到了一副很小也不太清晰的图，它就是月天图……”
旁边中午放学的小女孩坐在妈妈的后座，凭借小孩子卓越的视力和旺盛的精力，她口齿清晰地念着字幕。
“妈妈，这些画是谁画的呀，老师不是说不让在墙上乱涂乱画嘛，他们怎么就能在墙上画这么多画？”很显然这位小判官对大人的双标行为感到十分不满。
人类幼崽稚嫩的童声可比404那用程序模仿出来的尖细声音动听多了。
“他们是得到了墙壁主人的允许才能在墙上画画的呀，妈妈也不知道画这些画的人是谁，等你回家了自己查一查好不好？”
红灯变绿了，周济跟在这对母女后面小心骑行。不一会儿电动车就和自行车拉开了距离。
“可惜了，画上只有买家的名字，作者甚至不能留下只言片语。”想着幼崽期待的样子，周济心里不由惋惜。
“你对这些壁画很有了解吗？”404感受到来自主系统的波动，按下激动，克制地引导着话题。
“高考那会儿为了写作文了解过这方面的信息，毕竟敦煌莫高窟是传统文化嘛，很有可能成为语文题目的来源。”周济没想到一个游戏助手会对人类的文化感到好奇，试着用意念回复道。
“随机条件触发了！”404激动的声音传入周济耳中。瞬息间，周济连人带车消失在原地。
川流不息的人群并没有发现光天化日之下少了个大活人，世界如常运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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