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嘈杂的人群从商场一楼大厅排到外面的小吃街，游戏里的古筝音乐混着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的喊叫、玩家的聊天、不知情况游客的好奇，硬生生把室内分贝拉过了一百。
方瑾只觉得头痛欲裂，可是没办法，答应了的活，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得振作一下。她站在签到处，强打笑意地为VIP玩家签到、发零食饮料、纪念周边。
主舞台背景布上绘着「轻尘」的泼墨字样，移动LED屏上播放着几个人气角色的展示MV，引发了场下一阵阵尖叫。
想不到这个赚不了多少钱的破游戏还这么有人气。方瑾心里默念着，脸上推着微笑，并偷吃掉一块巧克力。
好久没出门了，原来外面的世界还有这么多人。舞台后面还有好几家女装，好像看起来款式还不错，旁边那家奶茶也好久没喝了，好像有一款特别好喝，咖啡就算了，虽然味道不错，但是一喝准睡不着，诶那个女生好像还挺漂亮，为什么要拎这么多咖啡？
瘦瘦高高的个子，披着一件看起来低调又时尚黑西装，黑长直一丝不苟地挽在肩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细长的眼睛，左手捧着电脑包和手包，右手拎着四五杯咖啡，步履匆匆，神色冷漠，一副标准都市精英模样。
可是为什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方瑾眯起眼仔细打量，手包格纹皮面泛着光泽，小皮鞋哒哒哒地踏过瓷砖，虽然离了有十几米的距离，那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与世无双的优越感，除了叶蓁蓁她也不认识其他人了。
叶蓁蓁此刻正雄赳赳气昂昂地拎着金融精英的脸面往来于嘈杂的商场一楼，飞奔向直梯准备下午的会议报告，却突然定住了，走向一个休闲服装打扮的男生，攀谈了起来。
打扮这么休闲也不像同行啊，不会是什么痴男怨女的爱恨情仇吧。方瑾瞬间耳朵竖起来了，却只听到舞台上轰轰烈烈的开场音乐和主持人生怕你耳聋的致辞发言，打扮精致的Coser依次上场，开始抽限量版立绘和礼品，首先是cos窈娘的阿伶，短截背心搭上夸张的灯笼裤，彩色宝石装饰下一袭浅棕卷发熠熠生辉，搭配丁零当啷随着舞姿摇摆的饰品，阿伶真不愧是top级舞娘coser。
“方瑾、方瑾。”运营负责人崎山拍了拍发呆的方瑾，“十三还没有来，他来的话你记得把窈娘立绘给他。”
他指了指签到台下只剩一份的礼盒。
“这边就先留你看着，VIP里只剩十三没来了，他最后没来的话……”崎山顿了顿，似乎很介意他的迟到，“算了，没来我就送他家好了。”
“你还认识他家啊。”方瑾奇怪道，VIP运营已经卑微到到家服务了吗。
崎山没说话，看起来神色复杂，年轻的头顶似乎又因为操劳这个破游戏的命运空了不少。
“话说感觉你比上次见你秃了不少……不至于吧，伺候VIP还得卖/身？”
崎山是介绍兼职的老朋友，要不是他仗义援手，她还指不定在哪个角落里长蘑菇呢。
“Pia！”崎山啪地一下拍了下方瑾的头顶，一副气死了但是懒得跟你说的样子。“不跟你说了，你看着点，我去后台帮忙。”
舞台上歌舞升平，抽奖环节结束后又跟着现场实战，声优互动……崎山还真是为了这个游戏操心了不少。方瑾还记得半年前轻尘刚发布的时候，日活惨淡，线下活动也寥寥无人，连游戏社群都做不起来，但推出了抽卡机制后，连兼职VIP运营都请得起了。
不是说兼职工资很高，只是没钱之前，崎山绝对会拖着她免费打工，白嫖劳动力，还美其名曰社会实践。
可是从下午两点活动开始到五点结束，签到台除了来拿水拿零食的工作人员，和来拿水拿零食的玩家，连路人都不会多看一眼，更别说还不知道在哪里神游的金主爸爸温大少爷。
还说心心念念着窈娘，结果还是不是留她在抽屉里孤零零等待。
男人，呵，垃圾。
不过还不知道温大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看平时说话还挺高冷的，不会是什么高冷富二代吧。
“你好，窈娘立绘是在这里领吗？”
运动套头帽衫、灰色棒球帽，不高、偏清瘦的一个男生站在她面前。声音清冷，戴着框架眼镜，又因为口罩，镜片上蒙着一股雾气，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方瑾一愣，感觉面前的人很熟悉，但是又叫不出名字。
“我是十三少的剑，有人告诉我来这里拿立绘。”男生摆了摆手中聊天记录给她看，以为她是没听清。
方瑾嗯嗯应到，然后感觉把桌下的礼盒拿了出来。
男生拿过了礼盒，表情也没有很满意的样子，甚至似乎有点生气和懊恼。
原来温大少爷还能算个小帅哥呢，不知道是不是哪家的公子啊，游戏陪打得好的话有没有打赏啊，方瑾讪讪地想道，也不敢多言，只是站在原地保持礼貌的微笑，看着既不说话、也不离开的温少。
“嗯……您要不要去会场坐一会？还有不少位置，只是活动已经快结束了，您来的有点晚哈哈哈……”
再尴尬也不能让客户冷场，服务精神狠狠地回荡在她心中。
“不了，我随便待一会儿就好。”男生拿了把椅子，坐在了她旁边，熟视无睹地看着舞台的方向。
方瑾知趣地不说话了，把零食饮料放好，也开始坐在一边玩手机了，微博、微信……她麻溜地打开一众社交媒体消磨时间。
“新锐RPG游戏轻尘用户答谢会——”视频里商场人生嘈杂，几乎要淹没主持人的开场白，镜头有点晃动，但还可以看到舞台上风姿绰约的舞者翩翩起舞。
……是叶蓁蓁的动态，果然刚刚那个女生就是她。
可是为什么温大少爷凑过来了？方瑾看着身边的男生盯着她的手机屏幕，往她这靠了靠，好像有点想看清又好像有点嫌弃她吵。
“不好意思啊……”方瑾调小了声音，“温少，啊不，十三，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叫方瑾，就是之前您的VIP客服小方。”
“噢？灵儿……？”男生有点打趣地皱眉，灵儿是她ID名，自然是出自仙剑1仙气飘飘的赵灵儿。
“啊对对对，您叫我灵儿，啊不不叫我小方就好哈哈哈哈哈。”
天哪，还有比当众叫网名更尴尬的吗，还好没取什么六月的雨那天你树下见过的灵儿这种更让人尴尬的名字。
“你好，我叫温文，你叫我十三或者温文都行。”温文很放松，看着她有点抓狂的样子倒是有点高兴。
“好嘞，您今天怎么来了都没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您啊。不然您也不会迟到，是不是地方有点难找啊，我就跟崎山说了，这个商场地形实在太复杂……”
狗腿可是方瑾现在最得心应手的功夫了。
“碰到了老朋友，叙了会儿旧，就来晚了。”温文还是一脸无所谓样子。
什么朋友叙旧叙了三个小时？怕不是前女友吧。
“那等会儿活动结束了还有聚餐，一起去呗？”方瑾突然想起这个月的绩效，好不容易有机会当面social大客户，还不赶紧拉近拉近关系。
这个问题似乎对他来说很复杂，温文迟迟没有回答。
时钟敲过五点半的那一瞬间，活动按照计划顺利结束了，几位游戏运营负责人上台致谢，在一片欢呼、喧嚣和大屏幕上角色们的翩翩起舞中结束了。没有coser摔跤、没有观众捣乱、没有播放错MV……一切流程都很顺利，看起来平平无常、却花费了无数心血的顺利。
“好啊”温文平静地看向舞台，看向汹涌而又四散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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