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想着凤姐这个年龄能有心气重新学识字到底不是个容易事,因此她鼓励凤姐道:“难为凤姐姐嫁了人之后还有这般的远见和态度,还能想着认字,只是这认字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所谓万事开头难,凤姐姐,你只要一个字能写上一百遍,没有记不住的。”
迎春也笑道:“不止练的多了记得了,有的字你看的多了,就是不会写其实也认得了。”
黛玉笑道:“正是呢,这认是一回事,写又是一回事,认字倒容易一些。”
凤姐听了有些得意,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她赶紧表功道:“我说呢,原来多看看也就认得呢,亏我还觉得我天赋异禀格外聪慧,我这些时日也不是白费劲,竟把零、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佰、仟、万还有银两钱文这些字都给认识了,不仅认识还会读呢,就是不会写,你们要是不相信啊可以考考我。”
这些都是账册上常用的累计物品或者银钱的数字,凤姐也是经常碰到的,黛玉一听便知她也是自己偷偷下了苦功,众人都笑道:“这可真是熟能生巧了,这样你都能学会,再没有学不会的。”
凤姐听了众姐妹的夸赞,心里十分的得意,忙让大家出题考她,众人便一一写了数字来,凤姐果然都认了出来。
黛玉笑道:“原来你还能认得这些数字,怪道你之前让我们帮着记账呢。”
凤姐笑道:“哎呀,这也是被她们给逼的,你也是知道那些管家媳妇们,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天天举着账册子让你瞧,有的知道你不识字还故意难为你看你笑话的,我哪里能受这种气,便留心学了几次,这些数字又出现的多,可不就记住了。”
众人又都夸了一番,林黛玉答应了凤姐便回去替她找字帖,回到屋里倒意外的翻出来几本宝玉的字帖来。
“这几本是宝玉什么时候搁在这的,倒是给他送回去吧。”
宝玉恰好进来笑道:“妹妹说什么东西要送给我?”
林黛玉瞅了他一眼,也不答话,直接把字帖往桌子上一撂,宝玉忙拾起来看时,确实自己先前买的描红的字帖来,这些字帖宝玉不知道有多少本,都是贾政张罗着买的,买回来宝玉就得临摹,放在他哪里老爷看到了想起来就要让他练字,因此各屋里都有宝玉的几本字帖,黛玉房间里面的雪雁送回去过几回,又让宝玉拿了过来。
“好妹妹,这几本你好歹替我搁着,可千万别让她们给看见了。”
雪雁想着这些东西怎么能随手乱放,便给收拾了起来,谁知今日让黛玉给翻了出来。
宝玉忙求饶道:“好妹妹,这些本子暂时先放你这里一放,待我回来有空了再拿回来。”
黛玉知道这是宝玉懒得写,鼻子里面冷哼一声:“这可是奇了,好端端你的东西放别人屋里做什么,前儿我去三妹妹屋里见她屋里也有几本你的字帖,合着你的字帖还会长腿乱跑的,各屋里面都有的?”
宝玉连连告饶:“好妹妹你也知道是什么事,谁像我似的倒有几百本了,可饶了我吧。”
黛玉不搭理他,只道:“有的人想要用还没有,有的人有偏又随手乱扔。”
宝玉忙问:“是谁要用?林妹妹自然是有的,嗯,莫非是雪雁还是紫鹃,她们要学认字了?”
雪雁在一旁笑道:“要是学写字我便不需要了,先前我跟姑娘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学写过字了。”
宝玉听了喜得走到雪雁身边作揖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小才女,真是失敬失敬。”
黛玉嘴角一勾又好笑又无奈:“她算是什么才女,你少借着讽刺她来骂我。” “这怎么是讽刺呢?”宝玉简直要喊冤了:“这里有一个大才女,她服侍着大才女,有会识文断字的,当然是个小才女了。”
黛玉压根不理会这种无脑的吹捧,宝玉这般说反而让她生气冷笑:“人家才女,要么有诗要么有词要么有传世名篇要么有警世恒言,我有什么?空口白牙的让你称做才女便是受人取笑了。”
黛玉心高气傲,断然受不了宝玉这般的吹捧,她若是写了什么好诗词也就罢了,偏也没有,也知道宝玉是故意哄她,因此愈发气闷。
宝玉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十分委屈道:“古往今来,凡是闺阁女子的不是也愿意当才女的?我观林妹妹偶尔写的几篇诗词,用词也极好,怎么略夸一夸你,你反而动气了,如今我倒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了,说错话你生气,没说错话你还生气。”
黛玉偶尔闲极无聊,是写了几篇小诗,不过是偶尔随笔之作,未曾让他人看到,因此奇怪道:“我写了什么你怎么知道?”
宝玉笑道:“我进来找妹妹,见妹妹不在,桌上又有纸张,便随手拿来一看——”
黛玉道:“怪道你知道,原来是胡翻的,这也算不上什么,不说我,若是你被人在外说成才子,你气是不气?”
宝玉信以为真,大喜过望:“果真?我倒被人传成才子了?哪里说得,他们好眼光。”
黛玉被气笑了,她就不该对宝玉的厚脸皮有期待:“你还真是厚脸皮,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应了,也不想想自个是不是呢,也不怨你逢人便夸才女了。”
宝玉不以为意,只当黛玉再夸他:“这有什么,在世上的才女才子不是多的是,就拿那文豪大家来说,有的人你喜欢他的诗词,旁人不喜欢,你觉得他是不是大家;有的人你不喜欢他的诗词,旁人喜欢,你觉得他又是不是大家,不过是各人喜好罢了,不说别的就是李白杜甫苏轼欧阳修等人,他们的诗词不是还有人不喜欢吗?”
“你呀,真是一肚子歪理,我笨嘴拙舌的,说不过你。”
“不说是不是歪理,你就说是不是如此,要不人家怎么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呢?”宝玉见黛玉也不生气了,赶紧转移话题:“我对妹妹的夸赞可是真心实意的,不说这个,妹妹找的三字经字典这些是给哪一个呢?”
黛玉也不隐瞒:“是凤姐姐想要认字,我便找出来给她送去。”
“凤姐姐?”
宝玉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她好端端地,学什么认字呢?”
黛玉笑道:“她在家不是帮着舅妈管理家务,家中这么多的账本,她不学认字怎么看呢?”
“这有什么?”宝玉不以为意:“她之前不也不认得,也没耽误她管家啊,有什么不认得的让别人读去,何苦花这个时间,况且只是为了看账本罢了,何苦费这个心?”
黛玉来了一年多深知宝玉的脾气,是个不爱读书上学,只爱看诗词杂书的人,若是她多说了些什么,一则她是客,哪有客家反去管主家的理,再者宝玉上面还有老爷太太管教,二则这事情关系着贾家的账册,黛玉幼时在家中,贾敏理家之时,黛玉也时常在旁边玩耍,只是知道当家理事的重要性,可是若是因此跟宝玉起了纷争,倒十分不必要了,因此黛玉也不接这个话茬。
“人家想学,又没逼着你去学,你管这么多的事情?”
之前黛玉态度不算差,宝玉还要犟嘴说一些没必要的浑话,黛玉一不耐烦,宝玉整个人就老实了,忙嘻嘻笑的陪笑道:“正是呢,这也是好事,凤姐姐学会了认字,以后也就少烦劳我们了。”
黛玉听了好笑道:“你也少说这话,终究你也没帮过几次,就在这里喊辛苦了。”
不过这也提醒了黛玉另外一件事来,黛玉方才在凤姐的屋子里还在琢磨,在这里有空闲,不若也问问紫鹃和晴雯愿不愿意识字,若是能教上一些,她们日后也能多一份技能。
“紫鹃,晴雯,宝二哥刚才说得好,也该问问你们愿不愿意识字才是,我原是在家中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认识字的,我母亲曾经说过,丫头们若是认识字了日后无论是嫁出去执掌一家的中馈,还是留在家里帮忙管家理事都大有用处,连雪雁也是识字的,我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学,若是愿意学,一天中也不过抽个小半个时辰,学写两三个字,我们这里别的都少,纸笔确是不缺,足够你们用了。”
晴雯见问忙笑道:“姑娘既然问,我是愿意学的。”
黛玉笑道:“那你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紫鹃你呢?”
紫鹃是家生子,家中从来没有这个说法,她本来也觉得识字难有些懒得去学,可是如今她是黛玉身边的掌事大丫鬟,受到黛玉的器重,如今黛玉身边三个大丫鬟,雪雁来之前已经会了,晴雯也要去学,只她一个不学到底不好,因此笑道:“我自然也是要学的,只是恐怕姑娘教我们劳神呢。”
林黛玉笑道:“这也劳不了什么神,只不过给你们写几个字让你们自己去写去,况且还有雪雁,我若是没空还有她来叫你们。”
宝玉忙道:“还有我呢,我也能教。”
黛玉笑道:“罢了,不敢劳动二爷,现在答应的好好的,过了几日厌烦了,又要闹着说我使唤人了。”
宝玉笑道:“我已经都改了,再不这样了。”
黛玉道:“少来这一套,再一再二不再三呢,我都被你哄去两回了,再被你骗我可就傻了不成?你要是实在想教,你屋里还有这么多的丫头,你去教她们不好?”
宝玉笑道:“妹妹开玩笑了,她们哪里是能学这个的料呢?”
黛玉诧异:“这话也奇了,我的丫头能学,你的丫头倒不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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