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个孩子和侄儿都还在山上等着我把如意带回去呢，求你们了。”
姜遇用手扶着脑袋恳求几个男人帮她救人。
这是真的，因为家里就只有两个年轻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小叔子在去战场前特意在不起眼的柴房里挖了个地窖，好让他们在出意外的时候有个藏身之处。
也能放些值钱的东西，这样也不怕家里遭贼光顾。
破坏力这么恐怖的地震，只怕被波及的地方不少。
村里大部分能救的都已经救了，现在是找找看哪里还有没有漏掉的还活着的人，虽然他们都觉得邬家老二媳妇估计早就死了。
但看姜遇这个样子，再想想邬老二家那两个小孩，几个男人最终还是于心不忍走过来帮忙了。
活着最好，死了，也好让姜遇和几个孩子甘心。
几个人跟着姜遇找到邬家柴房，对着她说的大概是地窖口的位置就开始扒拉。
有用锄头的，有用钉耙的，也有用木棍的，雨水混着汗水，全滴进了废墟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众人浑身湿透，已经开始想放弃了。
“这里！这里！这是地窖口！盖子没在，如意肯定是在下面！”姜遇一直跟在大家身后，检查大家挖过的地方是不是地窖。
大家听到她的话，全都转过身来看，用手扒拉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旁边地面那么硬。
几个人赶紧往下挖，终于挖出了一个口子。
“确实是地窖！大家小心些别再把人伤到了。”李弘大叮嘱了大家一声，这才问姜遇，“阳曜娘，你家地窖有多深啊？大不大？”
“地窖不深，一个成年人下去要弯腰行走，比柴房小一圈，刚刚好能容下我们一家人的样子。”
大家还以为在地窖里找人应该很困难，结果才往下挖了一小节，就露出了一只看不出原来肤色的手。
“啊！”摸到的男人被吓了一跳，甩着手往后倒去，被身后的人接住了这才没有摔在废墟上。
“是手！”反应过来的人赶紧去扒拉。
没多大会儿，周如意就被挖了出来。
原来她真的在地窖里，地龙翻身的时候应该是刚好在地窖口，也有可能是想爬上来跑出去，只是刚往上爬就被东西砸到埋了。
男人们把周如意抬到稍微宽敞平坦的地方，把她放好。
她手里还死死攥着镯子呢。
姜遇用手轻轻碰了碰，感觉人凉凉的以为人死透了。
想给她清理一下身上的泥土，结果清理完后发现居然还有微弱心跳，微不可察。
她赶紧去探鼻息，什么都没感觉到。
“叔，你们看看如意是不是还活着啊？我怎么感觉她没死啊？”
她颤抖着，把手放到了周如意的颈部，想摸摸她的颈动脉看看还有没有脉搏。
虽然她不懂医，但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她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不能吧？都被砸得面目全非了，还能有气？是不是吹风了啊？”
一村民以为姜遇探鼻息的时候起风了，试着把手探到周如意鼻下，感觉啥也没有啊。
姜遇没听他的，屏住呼吸仔细去感受周如意的脉搏是否还在跳动。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紧张了还是怎么回事，她确实感觉到了一丝很微弱的脉搏。
她也顾不得说什么，赶紧上手给周如意清除口鼻中的异物，然后给她做人工呼吸。
胸腔按压她不敢做，害怕给周如意造成二次伤害。
几个男人还没确定周如意是不是还活着呢，就见姜遇直接亲了上去，个个面色难看。
有人拉了拉姜遇，“阳曜娘，人已经死了，你就别……”你就别再做这种奇怪的事了吧。
李弘大皱着眉反应了一会儿，刚要伸手把姜遇拉开呢，就见本来应该死了的周如意好像突然喘了一口气。
然后众人就见周如意慢慢睁开了双眼。
周如意一时不太清醒，他们也很懵。
“如意，你怎么样？如意，你看看我，我是大嫂，你看看我。”
“大嫂……”周如意慢慢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她想动一动，却只是轻微抬了抬手，又无力垂了下去。
消化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她才把手里攥着的镯子摊开来，示意姜遇拿着。
“大嫂，我怕是不成了，我的两个孩子……孩子就拜托你了，他们会报答你，会孝敬你，让他们给你养老……他爹……他爹回来……长嫂如母……”
断断续续的，话也没说完，人就断气了。
姜遇还没缓过来呢，人就没了。
姜遇知道，周如意这是在跟她托孤，想让她照顾好自己的两个儿子。
人已经被李弘大等人抬走了。
姜遇落后了一大截，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怀里还揣着他们家藏在地窖里的一些值点钱的东西。
还有两小袋粮食。
“娘亲！”
“伯娘！”
姜遇刚一回到棚子里，几个孩子看到她眼睛都亮了，好似狠狠松了一口气般。
几个大点的孩子只是一开始喊了一声，之后也就没再说话了。
看姜遇的神情，他们也知道无需多问。
说出来了，反而让大家的心情更加沉重。
只是，最小的孩子邬阳旭要哭不哭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哭着问出来。
“伯娘，我娘呢，你去我家了吗？你有没有看到我娘啊？”
还是来了，姜遇闭了闭眼，她最担心这个了。
她要怎么跟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说，他娘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还没等姜遇说话呢，最大的邬阳旸直接抱着邬阳旭掉转了个方向，然后小声哄了起来。
邬阳旭一哭，邬阳旸也哭，最后惹得邬阳曜和邬时晚也跟着哭。
姜遇也好想哭啊，孩子们命苦，她命也很苦啊！
外面下着雨，头顶漏着雨。
边上几个孩子都扯着喉咙大声哭着，泪雨蒙蒙。
“村长，咱们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虽然才一天，可是大家几乎都受了伤，也没药，现在一天不吃饭，根本顶不住啊。”
棚子外面传来几个男人的对话声。
“是啊村长，咱们要不然去县里看看吧？也许县令会开仓放粮呢？”
“开什么仓？放什么粮？你以为能把咱们石襄村夷为平地的地龙翻身，县城就能幸免于难了？别说冕阳县了，就是整个西宁府只怕都被波及了。”
“哪里还有什么粮食，邛都灾情兴许还好一些，但是离咱们远。冕阳县就算了，咱们这里都这么糟糕，城里只怕也死伤惨重，哪里还顾得上咱们啊。”
被称作村长的中年男人叼着个烟杆，里面没有烟丝，却还下意识抽着，说着让人丧气的实话。
烟杆随身插在裤腰带上，烟丝却只有一小包，这一天给他愁的，早就抽完了。
“那咱们怎么办啊？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去县城不行，咱们就去邛都好了，咱们是西宁府管辖内的百姓，就不怕知府大人不收。”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继续提议。
“怎么去？你没看到村里人都什么样了吗？就这，走到县城都是个问题，还想去府城，你怕是想屁吃。”
村长十分心烦，一口怼了回去。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县里管不了咱们，府城也去不了，难道就等着朝廷赈灾？可是咱们大部分人已经绝粮了，有粮食的人家也撑不了几天，再等下去只会是饿死啊！”
另一个男人焦急地都要喊出来了。
“别吵！吵吵有用？我难道不知道吗？一个个只知道提出问题，倒是想想怎么办啊，别只知道问。”村长在地上敲了敲烟杆，一脸愁容。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村长，要不然咱们先进山看看吧？”
过了一会儿，一个一直默不作声的汉子出声打破沉默。
“山？大成子，你认真的？”
村长抬头看向男子，确定他说的是进山后，看了看四周。
“你看看这四周，除了一些小山坡，哪里来的大山？这山坡除了野菜还能有啥？野菜还用你说？能活动的妇人们早就去挖过了。”
“咱们去髻灵山，那山很大，里面肯定有野物，还有草药。”大成子点点头。
“可是髻灵山离咱们村可不近啊，去髻灵山的路都快跟去县城的一样长了，而且那山附近也有其他的村子，那些人早就进去了吧。”
“是啊，那山听说挺玄乎的，洼地深坑什么都有，还有凶猛的野兽，可危险呢。”
“咱们村好不容易救回来一些幸存的，可别又折在山里了啊。”
一个个的，提问题都厉害得很。
一有谁提出解决的办法，又有人能跳出来指出不少问题。
“现在这不是没办法吗？总比在这儿等起死强吧？”大成子摊手。
“都别吵了，去看看各家的情况吧，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别真都死了。我再想想。”
村长心烦意乱，挥挥手把几个男子赶走了。
姜遇坐在棚子里，听完了全程。
要说这石襄村吧，以前没发生天灾的时候还算是个好地方。
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是个安居的好村庄。
只是这地龙翻身，破坏了这美好的地方。
房屋无一幸存，地面也裂了好几个口子，甚至都成了沟。
之前平坦的土地，现在有的高有的低，实在不是一个安置的好地方了。
短时间内，是没办法在这里安家了。
姜遇也想出去看看，去县城去山里，都找找机会。
可是她现在身上还带着伤，外面天气也不好。
看着漏雨的棚子，和里面的四个孩子，姜遇只好先歇了这个心思。
“村长。”姜遇挪到了棚子出口处，看着不远处躲着雨的村长喊了一声。
“嗯？阳曜娘？你有事儿？”村长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跟他说话的是姜遇。
他往前走了两步，还是躲在了一个棚子下方。
姜遇毕竟是个死了丈夫的的年轻寡妇，虽然他都可以做姜遇的爹了，但还是有些距离才好。
“村长，咱们怎么办啊？家里没有任何吃的东西，孩子们都饿坏了。要一直等着朝廷来赈灾吗？”
姜遇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很焦急地询问。
“唉。”村长一听，又叹了口气。
本来就很烦了，现在又有人来问，更烦了。
不过他也理解，只好深吸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
“现在也没有一个好去处，朝廷那边怎么安排的也不清楚，不知道府城有没有赈灾的政策。”
村长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他只当姜遇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并不指望她能出给什么可行的建议。
“那咱们不派些人出去看看情况吗？”姜遇问。
“嗯？”
这个时候，外面可不安全呢，什么时候地龙再翻身都说不定，好多路都断了，天公也不作美，出去岂不是很危险？
姜遇看着皱着眉头的村长，猜到了村长未说出口的话。
看村长还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姜遇收回了眼神。
“村长，你是担心外面情况不明朗，害怕再次地龙翻身，大家这时候出去不安全吗？”
“你怎么知道？”
村长一脸惊讶，这孩子怎么知道他的想法，他脸上的表情这么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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