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家庄到省城,开车要三个小时,张清让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家里人都睡了。
她让阿姨把鱼放到厨房去,其他东西就搁在客厅的桌上。
阿姨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鱼,提着水桶研究了好一会儿,“这是什么鱼,怪好看的,不用放到鱼缸去吗?留在桶里会不会缺氧?”
这个张清让也不确定,“一路拿回来都没事,应该不会……”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拍张照片发过去问问乌桃,“睡了吗?鱼这样放可以?不会死?”
乌桃刚洗完澡出来,“让它安静躺在里面,别换水,换水即死。”
在线上,乌桃比较活泼一点,还会发蔑视眼的表情包。
“OK~”张清让被逗笑,“这么晚了,还没睡?”
“正准备睡。”
“那……晚安,好梦~”
第二天早上,张清让下楼吃早饭。
她家人口很简单,退下来的爷爷奶奶、还在岗位上的父母以及比她小了快二十岁、还在上高一的弟弟,不过前阵子北京的几个表哥表姐带了孩子过来,现在家里很热闹。
张清让跟长辈们问了好,坐下发现自己昨天带回来的绿豆糕和红豆饼已经被装盘端上桌,几个侄子侄女正吃得香,连一向对甜食不感兴趣的弟弟手里都拿着一块绿豆糕。
“姐,你在哪买的绿豆糕啊,”张清泽腮帮子鼓鼓的,嘴边还沾着糕屑,“太好吃了,我中午放学也去买几盒。”
“是我的一个朋友做的,在省城买不到。”
“哦……好吧。”
张家家教很严,即便作为家里的老幺,从小备受宠爱,张清泽的性格也不骄纵,虽然还嘴馋绿豆糕,但他也没有硬要求姐姐给自己买。
“你要是喜欢吃的话,我下次再给你带。”她跟乌桃说了会再来,自然是真的。
“清让,不要惯着他,”首座的老人很威严,先是说了张清泽,又问起张清让昨天下基层的情况,在知道这些糕点来自那里,难免要说教两句,“身为公职人员,这样行事容易落人口舌,即使花钱买的也一样。”
“知道了,爷爷,我下次会注意的。”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家族里再没有比张清让更优秀的小辈,张公岸对这个孙女是寄予厚望的,很多话也是点到为止,并不会多加干涉。
用完早饭,上班的、上学的都出门了,张清让也要去单位开会,家里就剩下老人和小孩,中午阿姨根据张清让交代的做了一道清蒸银山宝。
鱼肉鲜嫩无腥味,除了主骨之外也没有其他细刺,非常适合老人和小孩吃,还因为太受欢迎,一条不够吃,阿姨又立马去厨房把剩下的那条也给蒸了。
就连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张公岸都忍不住说好吃,知道张清让还带了石斛和灵芝粉,就让阿姨拿过来他看看。
…
今天,所有正处级的干部都要到省大院开会,台上领导唧唧呱呱讲,台下众人强撑困意,喝茶提神。
周升鸿拧开随身带的保温杯,一缕奇异的清香飘散至四周,让原本昏昏欲睡的众人为之一振。
有跟周升鸿一样爱茶的老茶缸抽了抽鼻子,嘀咕道:“哪个不懂事的毛小子,拿好茶来这里糟蹋。”
周升鸿:“……”
他又不是故意的。
等会议一散,众人就把周升鸿给围了起来,尤其是跟他交情不错的几个同级,直接上手抢他的保温杯。
“老周你不厚道啊,有了好东西就藏起来自己喝,不想着我们这些老伙计?护什么啊,拿来吧你。”
周升鸿可不想自己那点宝贝松茶被惦记上,忙告罪道:“误会!都是误会!我哪有什么好东西啊,不过就是前阵子我儿子从外地带回来的龙井。”
在场的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哪这么容易被周升鸿骗过去,见他这么遮掩,就更加确定他手里有好茶。
周升鸿见瞒不过,且要是不拿出来给这几个老狐狸过眼,怕这事不能了了,就只能忍痛割爱,让司机去他家取茶叶,还一再强调只能拿一点点,别多了。
等他们回到局里的办公室,司机也正好取来了茶叶,真就一点,俩指头捏一撮的量。
“老周你也忒小气了,就这么点够干嘛的。”
周升鸿的心还在痛,“我手里的也不多啊,你们就知足吧!”
办公室里有茶台,众人本想喝得讲究些,可周升鸿却摆摆手说道:“这松茶不用整那些虚的,把那壶山泉水烧开直接泡就行了。”
滚烫的水注入茶壶内,清香即刻就随着热气散开。
因量有限,每人就只有小小的半杯,还没有入口,光是闻着这香味就知道此茶非同一般。
入口后更是有一种‘醍醐灌顶’,整个人都通透、轻快了的感觉,尤其是患有高血压的那两三位,通身都舒服,像是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周边都是鸟语花香。
众人都忙着闭眼品味、感受,身居高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心神宁静了。
“这茶……”
他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撼。
即便不是第一次喝,周升鸿也还是会忍不住被松茶的神奇倾倒,他搁下茶杯,轻叹:“还是差了点意思。”
众人不解,他们自认喝过世界所有顶级好茶,可跟眼前这半杯比起来,那些也不过如此,当不得顶级一说。
周升鸿摇头道:“跟我第一次在乌家庄喝的,差了点。”
茶叶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那就有可能是水的缘故,周升鸿悔得拍了一下大腿,他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装一桶井水回来呢!
知道松茶出自乌家庄,这些老狐狸心里的算盘都打得噼里啪啦响。
“你们现在就别想了,”周升鸿朝众人泼冷水,“松茶极其难得,总共就那点,已经被我包圆了。”
有不要老脸的,当场就说:“老周,咱们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你匀点出来呗。”
“去去去……”还想惦记他的宝贝茶叶?做梦!
周升鸿开始赶人,可也架不住这些人自己有渠道,没一会儿就已经把电话打到了乌夏林那里。
不过眼下乌夏林正气得脑袋嗡嗡响,没顾得上听电话。
法院的调解员上午开车到了乌家庄村委大院,乌夏林才知道这事,好不容易把来龙去脉搞清楚,要不是顾忌着有外人在场,他真想给底下那个敢乱出证明的傻逼一巴掌。
巴掌没打,但乌夏林还是把人叫到里头骂了一顿:“那条路是不是村路你心里没数?!谁他妈的让你出这种没有根据的证明的?!你吃饱了撑的,敢瞒着我干这种事!”
乌海潮被骂得不敢抬头,他也后悔,可谁让他没忍住心里那点贪念,收了乌老大和乌老二的红包,以为没什么的,谁知道乌老二真敢找人上法院起诉。
乌夏林骂个不停,“乌兰山是没了,可他们那一支的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合伙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万一闹起来,我看你怎么收场!是不是要族老把你的名字写成大字报贴到墙上去啊,丢不丢人,就问你丢不丢人!”
其实这事也挺让村委为难的,乌兰山还在的时候,村委就派人去调解过,但两家矛盾太深,最后没调解成功。
他们也不能强行让乌兰山把地让出来,乌老大又不愿意花钱‘租路’,就只能先走底下那条小田埂。
现在估计是有车子了,又想走回原先那条路,可都闹成这样了,李水琴怎么可能同意。
她手上又有林权证,村里跟她相熟的人也都愿意出面证明这条并不是村路,乌老二找人递交到法院的材料没有能有力证明这是村路的。
“我们以前都是从这条路走的,怎么就不是村路了!反正我们要走!现在就让她家把栅栏拆了,她要是不拆,我们就自己拆!”
整个过程都只有乌老大和乌老二在乱嚷乱叫,乌老三夫妻俩连面都没露。
乌桃从调解员那里接过材料看了,上面只有乌老大和乌老二的名字,没有乌老三,她心里就有数了,不过大伯和小叔都在,暂时也用不上她插嘴。
乌兰苍就是乌桃的大伯,他在县城水利局工作,昨晚接到电话就已经气得不行,现在看乌老二这么蛮横,他整张脸都黑了,不过还是忍着没在调解员面前跟这种人吵。
乌桃的小叔,乌兰水就顾不上那么多,直接说:“不管是这条路还是栅栏,都属于私人财产,你们要是敢这么做,我们完全可以报警,到时候可别说我们不讲情面!”
调解员也知道这事怕是没法调解成功,再者这个乌家老大和老二也太刁民了,明明不占理,态度还敢这么嚣张。
围观的村民也有那么几个是站在乌老大他们那边的,觉得李水琴一个寡妇,在村里生活就不要太多事了。
其中一个男的喝得醉醺醺,满嘴胡说八道:“等以后,我上你家……一棍子打死你,信不信?臭婆娘,顶什么用啊。”
乌夏林都想上去踹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喝多了就回家躺尸去!在这里瞎说什么!”
一直都冷眼旁观的乌桃将气得浑身发抖的李水琴拉到身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明确表态:“这条路我们不会让你们再走,如果你们敢砍掉我家的荔枝树、拆我家的栅栏,就像我小叔说的,我们会立即报警,你们要是不服气,可以接着告,上诉到市人民法院都行,我们不怕。”
乌老二在一旁嚷道:“我们大人说事,你一个丫头插什么话!没教养!”
“我侄女还轮不到你来教训!”乌兰苍也不忍了,他指着乌老二,满脸厉色,“乌老二我告诉你,这条路你们这辈子都别想走,有本事你们就从天上飞过去!”
这已经算是彻底撕破脸,无可挽回了。
乌老二就跟个泼妇似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还去拉扯调解员,让人家给他主持公道,“你们看看啊,他们家就是这样我们的,仗势欺人啊!你们得管管啊!”
乌桃看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她本来不想当众揭那些事,可乌老二太得寸进尺了,这种人,要是不给点教训,就不知道疼。
“背后给你出主意、又帮你拍照取证、整理材料的人,今天来了吗?这条路不是村路,可有十几个在上面按了手印的,又怎么说?在上面盖了章的,又怎么说?总不该是平白无故的,这事我家要是不追究,那就都没事,可要是追究起来……我爸走得突然,可我家还有人,你们想要欺负我妈,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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