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熟悉的家乡饭菜、低矮的瓦房、略微腐朽的柱子和糊在墙上的报纸……

时光仿佛在这里暂停了一般。

记忆里的样子渐渐缓解了陈白的拘谨。

她弯着腰扶着人进门,“回来当然好呀,祖宗大事我不会忘记的。”

“小宇放假了吗?明天和我们一块上去不?”

“去不了去不了,她才三年级,作业多的哟,昨天哭着写的。”

老村长也是惆怅地摇了摇头。

陈天眼看着那对“亲人”相亲相爱,自个儿还在路灯下喂蚊子,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和陈白被抱错了,只能认命地去卸货。

……

饭后搬着小板凳围坐坐在院子里纳凉,一起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趣事。

天色渐晚,陈白正打算去休息,就被老村长叫住了。

“小白,明天先去磕个头再走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但是陈白听懂了。

“叔,祖坟离得远,明天还要早起上去帮忙,到时候再说吧。”

“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睡。”

她不再说话,走出老村长家,拉开隔壁的门扉。

“爷!你提这个干什么,小白想去她自己会去的。”

陈天看不下去,嘟嘟囔囔地说。

好好的阖家欢乐气氛都被破环了。

“啪!”

“哎哟……爷!”

顺手操起手边的烟杆敲过去,陈有才低声骂道:“你懂什么!”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是祖宗的习俗!”

陈天跑出好几步远,才壮起胆子用气音说:“别想蒙我,不就是想让小白给太姑奶奶上坟吗?我要是小白我也不去!”

陈有才一气之下站起身来,大骂道:“说什么呢你!那是她奶奶,你太姑奶奶!你这浑小子!”

“哦~”

陈天慢吞吞地应了声。

夹着声音摇头晃脑地继续说:“还是我们村长的亲姑姑~~~好的~我以后会尊重老人家的~~”

他爷爷是村中少有的高辈分,而他太姑奶奶的辈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最高的,同辈的没有几个。

这也是为什么住在隔壁的陈白从未参加过大祭,却连爷爷也管不了,甚至没几个人提出异议的原因。

也不是。

陈白父母刚去世回来的时候是提出过的,但是被坐在家门口哭闹的太姑奶奶逼退了。

从此以后,陈白就像根小野草似的长在这村里。

“陈天!”老爷子吼了一声,举着烟杆就要冲上来打人。

“小宇!”陈天一个激灵。

躲闪着快步跑回屋,“爸爸的乖女儿,快来我教你写卷子!”快来救救爸爸。

“我不要!上次你教我写的都是错的,老师都没给我小红花!”稚嫩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村里家家户户屋子相连,墙与墙之间的间隔并不算大。

微弱的月光混合着路灯洒在墙头,映出一片阴影。

陈白站在墙根处一动不动,直至人声被门板阻隔,渐渐地听不清晰。

这个生她养她十多年的地方,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家乡那样令人眷恋,美好的回忆并不算多,但也足够了。

她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在院子里的水龙头处简单的洗漱几下就进屋了。

……

东方破晓,鸡鸣狗叫声打响天亮的第一枪,挨家挨户的吆喝声传来。

陈白收拾好被子,略微打理了几下水土不服的脸就出门帮忙。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

“小天!快骑三轮再去买点豆腐和毛豆,这点怎么够!”

“再买点碗筷!”

陈白一走进隔壁就看到吵吵嚷嚷的一群人。

明显比前些年热闹许多。

“三姨,这都多少了还不够呀。”陈天咋舌。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每次轮到我们主支负责的时候来的人可多了。”

“十多年前你还是个小屁孩,就知道吃!”

陈天被挤在一群大姨里,头都要炸了,正好看到陈白进来,赶紧朝她招手。

“等会儿,等会儿,我用手机记一下!”

主厨要求过多,他怕自己记不下来。

“好了好了,我走了!”

陈白被他一把拽住,两人一起飞奔出去。

等到买齐东西回村时,人都已经上山了,只得把东西直接运上去。

这片山地算是村里的祖坟。

除了近年来实行火葬而埋到公墓去的,老一辈的基本都在这边。

陈白算是第一次走进来。

祖坟的占地面积和规划远超她的想象。

整片区域都被围了起来,从山脚一路向上种满了爬山虎,沿墙过去还有很多三角梅。

陈关村不是一个小村子吗?

这规格看起来更像世家大族陵墓。

陈白用手肘碰了碰陈天,问:“我们祖上是有什么大人物吗?”

陈天嘻嘻一笑,“是不是很震惊。”

“你看这路,这山!”

他边说边比划,“听说是旁支赚到钱的捐钱修的,有百年了!”

陈白情不自禁感慨,“可真有钱呀。”

该说不说——

也显得我们主支的很不成器呀!

“是呀,平时我爷都不让我们上来,只有大祭的时候才能上这山。”

陈天撇嘴。

“这是什么?”

大路的两旁隔着一段距离就插着红色的旗帜。

底印龙纹和祥云样式,旗边龙爪张扬,一个繁体“陈”居中随风舒展,仔细看还有一行小字。

陈白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放大一看。

“中华陈氏……后裔宗亲会?”

旗帜被风吹得翻转过去,没拍到中间几个字。

她正打算再拍一张,一抬头车已经拐进了小路。

算了,下山的时候再看吧。

小路上花草更葱郁一些,大家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

有的甚至铺着野餐布吃东西,像春游一般。

绕过山头居然是忙得热火朝天的露天厨房,把东西一卸,从另一头绕回去又看到了厕所!

陈白啧啧称奇。

如果不说这是祖坟,她会以为在公园野炊。

……

忙碌了一天,晚饭还没吃上,陈白已经被老村长拉着磕了好几个头。

从最大的一直磕下来,磕到头昏眼花。

一个没注意手上就被一划。

“嘶!”

陈白看着冒血的食指和淡定的老村长……

“叔,这是要干嘛?”

这是正经祖宗吧,怎么还要滴血?

“你别管,玩去吧。”

陈白被几句话打发了,含着食指回去问陈天。

陈天也不太清楚。

“好像第一次参加大祭都会被给一刀。”他小时候也被划过。

……

朗朗乾坤,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自家祖宗难道还会害她?

她陈白人如其名,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好东西。

……

一晃眼,晚饭就开始了,比想象中要早得多,也丰盛的令人惊讶。

鸡鸭鱼羊轮番上了一遍,常见的蔬菜和不常见的野菜也有好几种,堪比酒席!

做饭一整天,吃饭却只需要半小时。

等到村里人收好垃圾,理清东西下山时,分支的早已分批下山。

天空微暗。

陈白突突地开着小三轮。

一到大路就发现旗帜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谁收了起来。

“小白,小白!等等我。”

陈天一路小跑追上来,陈白挪了挪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呃……要不我来开吧。”陈天犹豫地说。

“……”

不就下来的小路有点陡,开得比较急嘛,这都信不过她!

陈白跳下车,刚一转身,陈天就开走了。

“……”

“哎,你干嘛,陈天!”

陈白有些傻眼,没必要这样报复她吧。

“小白,坐我这里。”

老村长正从后面小面包车里探头来叫她。

“我这就来!”

陈白忍住,回去再找陈天算账。

上车没多久,远远就看见陈天的小三轮,陈白按下窗户冲他得意一笑。

车一加速,超过他向前而去。

没得意多久,又缓缓停了下来。

“嗯?”陈白疑惑转头,“有才叔?”

“小白……”

陈有才没解释,只是说了句:“这里是公墓。”

陈白的嘴角松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

沉默几秒后拉开车门。

“你们先回去吧,我晚点回去。”

她说完自顾自地顺着台阶往上走,削瘦的身影拐过去连影子都看不见。

“爷……”

“太过分了……”

陈天停下三轮车,紧咬牙关说。

不只是他爷爷,他自己不也迫于压力做了帮手吗?

一气之下,小三轮飞快地向前冲去。

陈有才看了眼台阶,“以后也没机会了……”

呢喃声渐渐消散在夜风里。

……

陈白坐在墓旁的小石墩上,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思绪万千就这样随时间流逝。

过去那个引起父母争吵嫌弃,被祖母忽视不喜,被同学邻居议论的自己也长到这么大了。

不过几个月,好像最后一个亲人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了。

天色渐黑,冷风侵蚀。

“我以后不会回来了……”

陈白站了起来。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顺畅许多。

顺着路灯回到家时路上已经没多少人走动,正好听见小宇数落她爸。

“爸!你别捣乱,我自己写!”

陈白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接了盆水,换了塑料凉鞋,拖着板凳过来坐着。

正打算把沾了泥的运动鞋刷一刷。

“咚咚!”

敲门声起。

“谁呀!”

没人回应,陈白接着大声问:“陈天!是你吗?”

……

按理说即使不是陈天,他在隔壁也能听见声音。

但她恍然发现周围静的出奇,明明回来还看到路上有人的。

陈白放下手里的鞋,拿起水龙头旁的棒槌。

“吱呀……”

脚还没迈出去就听见门板推开的声音。

我关了门的!

陈白反射性后退几步抵在墙角。

这里是死角,对方正堵着院门,自己出不去。

情况有些诡异。

陈白环顾四周。

“陈天!我跟你说你今天居然敢丢下我自己走了!”

她把板凳轻轻地放在墙边踩上去,另一只脚踩着水龙头借力。

想要翻墙出去。

“你如果不诚心诚意地认错这事儿没完!”

“对了,还要去红姨家买糖给我才行。”

一用力往上蹦,高度刚好可以够到墙头。

陈白还没来得及欣喜,手上就传来剧痛。

血顺着手臂留下来。

好痛!忘记这面墙上嵌了玻璃片了。

她忍住痛呼声尽力抓住,但人还是在往下滑。

以她这小身板根本上不去!

……

靠,拼了!

管它是人是鬼,先打一顿再说!

陈白顺着滑下来,捡起地上的棒槌就往外走。

套到板凳腿往前一扑砸在墙上。

“哎哟。”

还没站稳又踩到青苔向后仰去,一屁股坐在支出来的水龙头上。

随着一声脆响,“砰”地砸在地上。

她感觉脑瓜子一震,耳鸣声尖锐,眼前一片模糊。

到处都是水……水龙头裂了……

被浸湿的身上很冷,脸旁也湿糊糊的。

她微微侧头过去,红红的一片全是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镜中色

贵妃娘娘千千岁

春夜渡佛

放纵

在星际开密逃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带着破瓦房去逃难
连载中二分之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