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正浑身发痒不自在、到处乱瞟的阿铮,突然坐立起来,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这会儿来人,肯定是觊觎吃食而来!
沈蜜暗恨自己大意。
昨儿整夜提心吊胆几乎没怎么睡,整个人头脑发胀,所以停下来做饭这个决定还是太鲁莽、太心存侥幸了些。
本来松弛的众人,都纷纷立马抄起手边能拿起的东西严阵以待。
就连满仓、满囤都捡起地上的石头握在手中。
“哟,居然是你们啊。”有人一眼看见沈蜜身后的板车,立马认出他们就是晌午“鬼打扮”的那伙人。
“吃得啥,闻着怪香呢。”有人厚脸皮地不顾沈蜜一行人的冷脸,抬脚就要往临时垒的简易石头灶前走去。
沈蜜高声道“早吃完了!不过是树根树皮罢了,能有什么好吃的?”
面相蛮狠的人一听就不乐意了“嗨哟!姑娘,你净睁眼说瞎话,明明是肉味儿跟麦粉味儿,糊弄傻子呢!”
其他人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吃独食可不地道,见者有份儿!”
面相蛮狠的人一挥手“也甭跟他们啰嗦,咱自己动手还不成?”
对方人多势众,说着就要往前冲。
沈蜜、顾叔对视一眼,都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谁也没想到本来憋了一肚子火气、不被人注意的阿铮“忽”地站起来,哆哆嗦嗦指着对面的人恶狠狠地吼道“我看谁敢过来,我可是从疫病堆儿里逃出来的!”
那些跃跃欲试,想上去看看锅里是否还有剩饭的人,一下子愣在原地。
疫病,那对于他们而言是灭顶般的存在!
当然,他们压根不知道那个蒋婶子大概率是得了疫病的,只以为她就是普通的发烧咳嗽,若是知道早就乱了阵脚。
“小仔,你唬谁呢,劳什子疫病?老子压根儿没听过,我看你活蹦乱跳好得很呐。”眼看着有口正常吃食,谁舍得轻易放弃?
“哼!我手脚发冷,身上发热,还上吐下泻......”阿铮边说边打摆子(寒战),看得沈蜜心里一紧,他那样子跟真高烧抽搐一模一样!
不知是演戏吓唬人还是真的......
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直呼晦气。
有人小声道“看他那衰样儿,没人会自己咒自己得瘟病吧?”
蛮狠男人冷笑道“得,我们不跟死人抢东西吃,你们留着自个儿慢慢儿吃吧。”
顾叔忍无可忍,被沈蜜拽住“小心!他们很可能已经被同行的人传染了!”
那行人骂骂咧咧地朝官道走去。
沈蜜忙转向阿铮,一脸紧张“阿铮,阿铮,你没事儿吧,别吓唬人啊?”
阿铮翻个白眼儿,又倒头躺回去。
顾叔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他气急败坏地几个箭步冲到阿铮面前,劈头盖脸照着头扇打了几下“叫你胡咧咧,叫你胡咧咧,你说.....祸从口出,你说.....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咋跟你死去的娘交代?”
阿铮被扇打得一脸懵,竟还记得让顾叔离自己远些。
沈蜜看着顾叔心疼又愤怒的样子,知道他也是被阿铮刚才的样子吓到了,心急之下,哪里还记得她的叮嘱?
柳儿、盼儿、满仓则忍不住哈哈大笑,鼓起掌来“阿铮哥哥,真有你的,把那群家伙骗得团团转。”
等几个孩子反应过来,沈蜜、顾叔也被骗得团团转时,都不好意思地灰溜溜假装去睡觉......
沈蜜看得好气又好笑,果真都还是孩子,这个时候还有闲心看热闹。
她转过头笑着看向阿铮“还是阿铮机灵,动动嘴皮子就把人吓走了,等这阵子过去了,阿姐做好吃的给你。”
阿铮冷哼一声,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亲爹一眼,这才不服气地把怼沈蜜的话咽了下去。
为了躲开那群人,沈蜜让众人多歇息了一会儿才继续出发。
“先不出林子,顺着路在林子里走一段儿再下山吧。”沈蜜怕一出林子就遇见那群人,现在赶路要紧,别被粘上才好。
当晚,沈蜜让柳儿跟盼儿趁半夜前后都无人的时候将最后的麦粉都做成饼子,将最后一点水烧开装好。
打算接下来的几日都不再生火做饭,以防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一路上,沈蜜一直在留意阿铮的状态,她依稀记得鼠疫的潜伏期是2-8天。
一天.....两天,每天睁开眼她都暗暗祈祷,阿铮跟大家伙儿都能平安无事。
这已是他们离开青峰镇的第五天了。
“有村子,估计再往前走一两天就有镇子了。”顾叔扶了差点被草丛里的石头绊倒的沈蜜一把。
饼跟水都快告罄,现在每个人只能勉强吃一口,再这样下去,还没病死,怕早就饿死渴死了。
“快!追,在那儿,往那边跑了!”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脚步声。
顾叔跟阿武合力将板车推到路边,为那群人让路。
沈蜜回头,惊呆了!
一群灰黑色的老鼠正互相咬着对方的尾巴,成群结队地在路上爬,它们似乎想要去官道旁边的小溪找水喝。
但还没到早已干涸见底的小溪就被一群人围攻,一只也没逃脱。
每个人手里都提着几只老鼠,喜滋滋地吆喝着烤老鼠吃。
沈蜜看着他们,一股悲哀袭上心头。
她不是圣人,但眼睁睁看着别人自寻死路,总是有些不落忍。
于是远远地站着向他们喊话,试图劝诫“老乡,这东西哪儿会青天白日成群出现,你们不觉得有蹊跷吗?我在青峰镇听有个老大夫说,吃老鼠肉会传瘟......”
但直到她嗓子喊得冒火,也没人听她的,大家都急着生火吃肉。
只有少数几个人,木然又嘲讽地跟看疯子、傻子一样看她一眼,继续我行我素。
“走吧。”顾叔叹口气,不见棺材不落泪。
而且对于饿久了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比食物更诱/惑?
“他们哪里是逃命?这明明是找死啊。”一想到,也许过不了几天,这片陌生时空的大部分土地上都将尸横遍野,收尸的只有苍蝇、野狼、老鹰......
一股无力感紧紧地揪住人的心。
离开青峰镇的第七天。
人们似乎也开始隐隐约约意识到,同行死去的那些人是因为吃了老鼠肉而病死。
所以,慢慢的,除了一心求死或者心存侥幸,大部分人都开始惧怕老鼠。
只要看见老鼠都远远地躲开。
但为时已晚,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尸体却越来越多。
苍蝇围绕着尸体嗡嗡作响,那些吃两脚羊的人也不再敢随便吃/尸体。
老鼠却反过来啃噬尸体,就连活人小孩都不放过。
“阿姐,你看!”盼儿惊恐地扯扯了沈蜜。
一只肥硕的老鼠,正啃噬着一个半睁着眼的瘦弱女孩,女孩脚边躺着一个嘴角残留着血迹的枯瘦妇人,孩子一只手紧紧攥住娘亲的衣襟,另外一只手颤抖着赶老鼠。
可那只大老鼠,跟成了精似得,不到一秒就又爬回女孩的脸颊,啃咬她的小鼻子。
几个人都看呆了,阿武用沈蜜之前给的柴刀砍了根长棍子,一棍子敲到了停歇在一旁等待着下一轮啃噬的老鼠头上,老鼠还没来得及逃窜,又被阿武连续敲打了好几棍子,终于咽了气。
当天晚饭,大家伙都轮流上车喝了一口水、吃了一小块饼。
但沈蜜看着那饼子,脑海里浮现出小女孩苍白的面颊,忍不住作呕,怎么都吃不下去。
一闭眼,那只硕大的老鼠就在梦里爬上她的脸颊,啃咬她的五官,沈蜜一次又一次在睡梦中醒来。
她索性劝正要过来换班轮流值夜的顾叔去睡“左右我睡不着,白天打个盹儿就好了。”
也许,可以做些什么?沈蜜知道自己不是圣母心,只是无法漠视一群鲜活的生命在眼前被作践。
她靠着板车假寐,打开淘宝,却根本找不到能治疗鼠疫的中药,只有西药。
而且还是处方药,能买到的数量有限。
这就意味着,只能用药救助少数几个人。
她不服输地换了关键词,执拗地一次又一次地搜索,终于发现了一本叫《鼠疫汇编》的书。
也许,她没办法一一救助那些在灾难中无助的人们,但至少她得做些什么。
不是圣母,只是为了那些无辜又无力的生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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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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