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病房。
消毒水味充斥鼻腔,目之所及都是白色,白墙白底白床单,还有穿白色衣服的医生和护士。
高局长的爱人小张正是医院的护士,此刻冷着脸进来,一声不吭的换掉床头的吊瓶,等药水又滴滴答答开始了,便头也不回的转身便走。
走到一半,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腕,大手下移,又拽住她的小手,轻轻晃了晃。
小张没好气的低头看了眼,仰着下巴哼哼,“你知道错了?”
高局长在身后陪笑,“你也理解下我,那毕竟是我的亲生儿子。”
“你的儿子?”小张甩开手,转身看向高局长,一双好看的杏眼眨巴眨巴,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口齿伶俐的不得了,“我也可以给你生儿子啊,生的再多都行,你为什么非得要那个乡下养大的野小子?”
高局长佯作严肃,“那怎么能一样。”
见小张嘴巴撅起来,翘得能挂个油壶,他陪笑着拉小张坐在床头,手揽在她肩膀上,这才劝道:“你也知道,我那儿子都十岁了,过两年上了初中我就让他去住校,到时候就周末回来吃个饭,什么都不耽误的。”
小张淡淡的眉毛拧上,“那也可以让他在老家待着啊,为什么非得带到城里来?”
这话好尴尬。
高局长一时间无言。
小张大眼睛转了转,落在高局长腿间,嗔道:“我也听大夫说了,那只是离得近,根本没有伤到根本,你怕什么?难不成,外头传的话你还真信?”
原来,那天高局长是虚惊一场,虽然伤到了大腿根部,但是核心部门依然可以正常运转,不影响他作为男人的尊严的。
但小张不知道的是,高局长有多后怕。
男人这辈子多艰难啊!
又要事业如意,又要床上得意,这消耗的可都是精力!
这两个任何一个出事,半辈子的心血可就都枉费了。
因此,高局长觉得有必要把自己那个没感情的儿子要过来养在跟前。这样,万一出个好歹,自己奋斗的家产不至于姓了乔!
高局长虽然宠小娇妻,可遇到大事却是说一不二的。因此,满仓要到县城的事算是定下来了。
小张无可奈何,只好撒娇道:“那等你出院再把人接回来,我可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
“好。”高局长摸了摸娇妻的秀发,又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
五十年代相亲节奏很快。
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订婚,第三次直接娶过门。
因此,乔正堂很快到了迎娶秀芹过门的日子。
东西都提前准备好了。
66块的彩礼钱,88块的奶水钱;一尺红色灯芯绒布做彩头,三尺深蓝色灯芯绒布裁衣裳;一对银耳环寓意成双成对,还有8对点心,也是彩礼的一部分。
以往灰扑扑的小毛驴头上戴了一朵大红花,背上披着红色的毯子,这是一会新娘子坐的地方。
乔正堂自己也收拾了一身干净板正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脚踩一双军旅鞋,精神的不得了。
接亲的人必须是全福的男方家嫂子婶子,乔家村二婚三婚多,再加上乔正堂年纪大,比他年纪大的本就不好找,还是求了村长,让村长家媳妇和乔正堂尚在人世的二嫂一起出门,并两个吹手,几个侄子一起,热热闹闹的往韩家村走。
韩家村距离乔家村近二十里路,一群人走了快两小时才赶到。
到了村口,远远便看见了秀芹家的两孔破败土窑洞,秀琴的哥哥嫂子在院子边上站着,朝这边望过来。
“笛——”
嘹亮的唢呐响彻云霄,打破了村庄的安静。清脆的小檫跟着响起,与欢快的音乐相得益彰,奏成了一曲喜气洋洋的迎亲乐。
身后几人欢笑声起,脚步声都轻快了许多。
乔正堂沉闷的心像是被掀开了一角,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
羊肚肚手巾,三道道个蓝。
咱们见个面面容易,哎哟拉话话难。
一个在那山上哟一个在沟,
咱们拉不上个话话哎哟招一招手。
...
到了院门口时,那里早就等了一群人,都是秀芹家的亲戚和村里人。
经过一阵常规的考验,走了个过场,乔正堂很快到了窑洞里见到了等在那里穿着红衣裳戴着红盖头的秀芹。
她乌黑的辫子吹落在胸前,两只手攥在一起,满仓和招娣围在她身旁,两双黑漆漆的大眼睛都紧紧的盯着乔正堂。
乔正堂嗓子干的冒火,说话时带着浓重的混音,“秀.....秀芹,我来接你了。”
攥在一起的手松了松,盖头微微晃动,似是害羞的模样。
乔正堂看了眼两个孩子,先塞了两个小红包给他们,又掏出两个红色的小布袋子塞到秀芹手里。
“这是彩礼钱和奶水钱,秀芹,我以后肯定对你和孩子们好,把满仓和招娣当我亲生的养。”
秀芹“嗯”了一声,接过了布袋子,又抽了些钱退还了回来。
这是当地民俗,彩礼钱再退一些,算是一种礼尚往来的意思吧。
接下来便是分黄糕,给娘家留一半,带走一半,寓意两家人从此就是一家人,永结同好。
走完了一系列流程,乔正堂扶着秀芹上了驴,又把两个孩子抱上了后面的车厢,便往回赶了。
金兰和乔正堂的几个侄媳妇在家里准备饭菜,炖的是香喷喷的猪肉粉条,再配上大白馒头,在这个时代便是相当体面的好饭菜。
乔正堂一行人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堂子已经摆起来了,黑压压的例外都是人,肉味儿远远的飘过来,香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口水。
“妈,妈,我要吃肉!要吃肉!”车上满仓大声叫喊起来,嚷的小村子里半个村子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东生几人对视了眼,都露出看好戏的神色。
眼见满仓在小小的驴拉车上胡乱打滚,破坏了氛围,村长媳妇改英从怀里掏出果馅,塞到了他怀里,哄道:“乖娃,等等,举办完婚礼马上就能吃饭了,你先吃这个垫垫。”
满仓低着头,挤着一双眼看改英,不悦地抢过果馅,大口大口吃起来。
秀芹松了口气,朝改英递了感激的一眼。
改英回了个笑。
堂子里盯灶火的是东生的媳妇桂英和金兰,两人忙的烟熏火燎的,看到乔正堂还呲个大牙直乐,显然是真为乔正堂高兴。
至于后头几个不太开心扁着嘴的,被乔正堂很轻易忽略了过去。
乔家破旧的窑洞今天被打扮的很是体面:
贴了新窗纸、新窗花,铺了干净的大红色铺盖,炕头有四个巴掌大小藤条编织的提篮,里面分别放着红枣、桂圆、花生、莲子,寓意早生贵子。
乔正堂的父亲、母亲的黑白照片被挂在了中央,旁边还放了两杯茶,一会拜天地用。
扎了红头花的桂花扁着嘴上来,将拜堂用的红花布递到两人手里,又默默的退后。
乔正堂和秀芹在照片前站定,一旁村长高亢的声音响起,“良辰吉日,喜气洋洋。一对新人站高堂,堂前早行万福礼,白头偕老永成双。请新人就位,准备拜堂。”
“一拜天地,拜!”
迎着晌午的阳光,乔正堂手里的红布也滚烫起来。
“二拜高堂,拜!”
大、娘,儿子这辈子一定把孩子都看顾的好好的,不给你们丢人。
“夫妻对拜,拜!”
秀芹,这一世,你一定不会落得躺在炕上痛哭的下场,这两个小白眼狼,我都会打发的远远的。
“礼成!”
乔正堂缓缓起身,看向对面的秀芹。
这个承诺,他一定说到做到。
“送入洞房!”
那头有人端来一盘半生的饺子给秀芹吃,问她“生不生。”
秀芹咬了一口,红着脸说“生的”。
众人哄笑作一团。
繁琐的流程结束,乔正堂终于挑下了秀芹的红盖头,只对视一眼,两人便反射性地都低下了头。
虽是二婚,心却砰砰砰直跳。
就在此时——
“日你妈,这儿的钱都是我的,我凭啥不能碰,你个赔钱货走开!”
男孩的声音嚣张又霸道,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窑洞后窑的门帘处,桂花揪着满仓的耳朵风风火火走了出来。
“你放开他!”是秀芹的声音。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过人群,来到了桂花跟前,将满仓从她手里抢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桂花拧着眉,跺脚朝乔正堂告状,“大!你看这小子,来咱们家胡乱翻,翻得乱七八糟!”
秀芹怀里的满仓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反驳,“这个家以后都是我的,我翻一下咋了?要你这个赔钱货管?”
乔正堂没儿子,桂花、金兰因为这个没少受欺负,满仓这句话可谓是扎了桂花的心窝子。
她眼睛一红,想也不想的就把满仓从秀芹怀里拉出来,胳膊抡圆了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满仓的小脸上顿时肿起一个明显的红手印,连带着一侧的耳朵都跟着肿了起来。
看着惨不忍睹。
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大人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出声,生怕这时候要自己来出这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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