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心

双手被绑着的俘虏们激动到浑身发抖,十税一啊!!

这是什么概念啊!他们原来的税收是收一半,像如今这样要打仗的时候,还要加一成税!

十税一!十税一!不少人的眼里都出现了泪光,家中因为养不起卖掉的孩子,那些自愿走进丛林的老人,不得不出卖自己身体的妻子和女儿……

首先是一两声,然后是接连的、成片的哭声响起,这声音嘶哑难听,但只要还有一点心肝的人,都很难不为之动容。

菲奥莱尔没有呵斥他们,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悲意,这样不得不放弃亲人的心情,他也能够切身体会。

所以,就算不是爱人,作为从莱恩底层走上来的人,他也发自真心地爱戴着为平民带来这些的女王,他会捍卫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哪怕是赌上性命!

哭声响起了好一会,人们才发现自己竟然忽视了上面的贵族老爷,许多人连忙用脏成抹布,还打了不少补丁的衣服把眼泪抹了。

但大抵是那些行事温和的士兵,那减税宽恕奴隶的承诺,比起往常在贵族面前失礼,就要被打进地狱的恐惧,浮现在他们心头的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亲近。

然后,饱含感激之意的声音响彻在教堂前的空地上,几乎所有人都同时抚住了胸口,弯下了腰,以向神祈祷的虔诚之心向女王道谢;

“感谢女王陛下的仁慈,感谢大人将陛下的恩德带来科曼。”

就连双手被缚的俘虏们也尽量弯下腰,满脸感动地表示自己的感激和忠诚。

听到这声音,教堂里的神父们满脸的铁青,强抢了他们的税收不说,还在教堂门口来这么一出,这简直就是把他们的脸扯下来,还要扔地上踩两脚!

菲奥莱尔才不管他们什么想法,这才哪到哪,等他们搞定了塔多夫,维塞纳那边就能送一批丈量土地的专业人员和税务官过来,到时候再哭也来得及。

……

安定完民心,菲奥莱尔回到了城主府内,结果刚走到书房,就撞上了后面跟着几个士兵的伯伦,更不幸的是这些士兵手上的资料与书信把他们的脸都遮了。

菲奥莱尔眼前一黑,预感到自己今天都别想睡了。

伯伦让他们把资料搬进去,脸上没了往常的笑意,碧蓝的眼睛中全是寒意。

菲奥莱尔心里咯噔一声,好友这个表情……看来查出了不太妙的事情。

他将属下遣走,走进书房,示意好友进来谈话。

伯伦的步伐都带着怒意,他将自己摔进了靠背椅中,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出了那堪称反人类的一幕。

“我们的这位科曼子爵,在饮食上面有一些特殊的爱好。”

菲奥莱尔脊背窜上一阵凉意,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他,该不会是……

伯伦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他对长相可爱的幼童血肉情有独钟,城堡下有一个密室专门用来‘饲养’这些另类的‘牲畜’,就像人们饲养鸡鸭一样。”

菲奥莱尔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他闭了闭眼睛,一拳捶在桌上,咬牙切齿地说;

“他必须得死,得在科曼所有的民众面前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伯伦苦笑一声,摊了摊手。

“我们没有在他那里搜到与法伦来往的信件,虽然这位子爵又毒又蠢,但您应该明白,在没有主动通敌的情况下,仅仅是遵从领主的命令,按照法律来说,是不至于让一位贵族上绞刑架的。”

“至于用残害奴隶的罪名责罚他那就更不可能了,您明白的,如果处置自己的财产都要面临死刑,那所有的贵族恐怕都得联合起来‘起义’了。”

伯伦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好友的肩,说出了那个他们心知肚明的结论。

“菲奥莱尔,就算您能让女王陛下加重惩罚吊死他,罪名也绝对不会是残害奴隶,更不可能在民众面前行刑。”

菲奥莱尔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杀意,他早已不是愣头青了,这么多年的经历也让他明白了,即使是君主,都有许多不得不让步的事。

他双手交叉抵住额头,声音有些低沉。

“那些孩子,如果父母还在的话,就把他们送回去,给些补偿,如果不在了就送去修道院,多给些钱,让修女们教养。”

伯伦应了一声,随即汇报了另一件要紧事。

“昨晚太混乱了,我们没能完全把科曼封锁住,已经有人去往塔多夫报信了。”

菲奥莱尔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本来就没觉得能完全封住,早就准备了两套方案。

如果能封住,那自然是皆大欢喜,扮作运送粮食的再来一波偷袭就是了。不过没封住也有没封住的打法。

“把子爵府那些上好的兵器发给那些俘虏,让他们朝着塔多夫喊科曼已经被攻下,他们就要断粮了。”

伯伦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好友的意思,接了他的话说道。

“除了让科曼的降兵们当示范,还可以同时往塔多夫投劝降书,说明女王陛下不会追究士兵们的责任,只要投降,他们还是莱恩的子民,同样也能享受十税一和奴隶解放的好处。”

菲奥莱尔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留在塔多夫前的大军也会同步施压,士兵们又没有封地,是跟着残酷的主人去死,还是投降去过快活的日子,不是能轻易做出的选择吗?”

就算是野兽都知道把窝搭得舒服点,更何况是人呢。

在菲奥莱尔把科曼子爵的农具发放下去,以抵他们被多收的粮食时,本还有些怀疑的科曼居民们迅速倒戈,对拥护女王的统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民众们自告奋勇地来帮忙,在听说他们要去劝降塔多夫内的士兵时,更有不少人积极报名,自荐跟着他们一起去。

他们可还有亲戚在塔多夫里呢,这样的好日子当然不能忘了自己的亲人。

……

里奇.费古站在城楼上,看着下方装备精良,满口动乱人心的降兵,手里用力将那催命的白纸揉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昨天傍晚,从科曼来的信使带回了科曼已经被攻破的消息,任里奇如何的不敢置信,第二天看到城池后方的军队时,也得接受自己粮草被断,还被人前后包了饺子的事实。

他转头环视了一圈在城外的喊叫下,面露异色的士兵们,冷笑了一声,指着几个明显表情管理不过关,心动都摆脸上的,直接下令;

“把他们拖出来,全部在这打死。”

那几个士兵面露惊惧,凄声求饶,连连挣扎,可惜敌不过贵族身边身强体壮的骑士,被人像条死狗似的拖了出来。

里奇.费古没有让人塞住他们的嘴,那凄厉的惨叫顺着空气传出,在这些心怀鬼胎之人断气后,更是特意让人拖着那几具滴着血的尸体绕着走了一圈,务必让这些士兵好好的看清楚背叛的下场。

看着石砖上拖行出的几条长长血痕,所有士兵都心里发寒。

里奇.费古也满意地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士兵们脸上的表情从不忍到恐惧不已。

和科曼子爵不一样,里奇.费古虽然也看不起奴隶和平民,但他清楚这些像草一样低贱的东西叛逆起来有多么的可怕。

在他还是个青年时,锡比领曾闹过一次灾荒,贵族们不过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稍微多征收了一些税,而这些该死的平民竟然和奴隶联合起来杀了自己的领主!!

里奇.费古还记得自己和父亲兄长去处理叛乱时看到的那一幕,庄园里的表叔一家都被剖开了肚腹,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恐惧与震惊,刺目的血迹洒满了地上和墙面,让人好像身处地狱。

他深吸了口气,把那阴影一样的画面甩出脑海,绝不能仁慈地对待这些贱民,要用鲜血与暴力,才能让这些贱民明白什么叫服从!!

虽然暂时遏制住了这些贱民的蠢蠢欲动,副官还是满心的忧虑。

“子爵大人,我们的粮草不多了,本来秋收过后,科曼可以送过来,但现在……”

“而且要塞前女王的大军已经组装好攻城的器具了,后方还有这不知怎么过来的军队,塔多夫两边都是险峻的大型山脉,他们难不成会飞?”

里奇哼了一声,到底是在没有继承权的情况下,能够凭借军功封爵的狠人,不至于到了现在还看不明白形势。

“这位伯爵恐怕是抄小道绕过无人区,从后方袭击了科曼,这个不用担心,之前是没想到,现在我已经派人去埋伏了。”

“更何况那样的小道,就算人过去了,粮食和攻城器械也过不去。”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空。

“现在就是看看天神更眷顾谁了,如果我们的援兵先到,那局面还有的僵持,而如果我们先支撑不住,恐怕费古家族就没有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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