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春堂作为平安城的头部药房,客流量并不小,店内分为四个大区。抓药,看诊,售卖,休息,功能一应俱全。
陈亦芃换了一身更加朴素简单的打扮,向阿成要了杯茶水,在休息区观察。
生发水这种成药直接被放在售卖区域售卖。伙计身后是一排木质的柜子,上面分门别类放着不少药剂或药丸,贴着不同的标签。很多是灵春堂自己生产的,也有很多是来自名医大家的小罐子。
不同于胶囊售卖的抓药区,这片人流稀少很多,大部分人都直接询问柜台伙计,之后直接拿药包好,少有斟酌纠结。也能理解,不像后世各家品牌百花齐放,这个时代品牌还是很少,尤其是刻意经营的药物品牌。
除了严家。
严家的产业名叫宝药林,大褚经营数十年,为口碑之代名词。但凡有同类产品,宝药林销量总是最高。陈亦芃观察了一下午,很明显的察觉到了这一特点,无论哪个时代,大家购买时总会下意识选择名声亮,耳朵熟的牌子。
至于类似于陈亦芃这种小作坊药水,购买者寥寥无几。
看来看去,似乎没有什么好的突破点。
陈亦芃食指轻轻敲击桌面,脑海中不断翻滚着各种想法。
“呦!何大夫,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被称为何大夫的人扶了扶帽子,脸色不自然的笑了笑,似乎没想到会被这个伙计认出来。只见他掠过售药区柜台,视线在上面扫了扫,然后收了回来。
“没什么,就是看看。”
伙计也不多问,姓何的大夫转了一圈之后,就从休息区这边离开。陈亦芃本也没太当回事,只是何大夫路过身边的时候,带起的微风让她皱起眉头。
中药味。
而且这个味道她在哪里闻过。
细细思索,陈亦芃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严家生发水的味道吗?
严家做的东西比较人性化,因为药水不可避免的会带有药的味道,他们就添加了一些别的药材中和这股难闻的药味。因此,他们家生发水的虽还是有股药味,但不难闻,只是味道奇特,奇特到只要闻到这个味道,就知道这人用了宝药林的生发水。
陈亦芃眼神一亮,她似乎找到突破口了。
回去后她先是确认了药房里面生发水的存量和种类,确定有自己想要的那款之后,拿了一瓶匆匆去找严崇木。
“你的意思是味道?”
“对,我在灵春堂待了许久,特意去观察那些购买生发水的人,并和柜台伙计确认过。宝药林的生发水效果不错,但味道持久,难以消散,很容易让别人发现。要不嫌弃被别人知道还罢了,要是碰上介意的人,恰巧又处重要场合,却有些尴尬了。”
“话虽如此,但药不都有味道么?”
陈亦芃露出微笑:“那可不一定。”
*
何大夫上次从宝药林回去后,就有些隔应。近几年来,他的头顶日益稀疏,不得不带起帽子,也用上了宝药林的生发水。效果的确看得见,但也闻得着。
何大夫长叹一口气。
上次参加和平安城诸位同行交流会,在席上碰见了好些个老友,凑近一闻,大家身上都一股子奇特的药味。尴尬的氛围顿时蔓延开来。
好的是并不只有他一个秃顶,坏的是没想到大家都日益凋零。
年纪大了啊!
何大夫晃了晃手里的瓶子,里面的药水已经所剩无几,本来上次就要去买的,但谁知道那个伙计认出他来。可又不能不买......
只希望今天不是那个伙计吧!
戴好帽子,他走向灵春堂。
“何大夫!您又来啦!”
店里的伙计热情的招呼着一脸僵硬的何大夫,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不自在。
“上次您走的匆忙,忘记给您介绍我们家新品了。”
何大夫支支吾吾,勉强回应着伙计的话,但是身子已经准备撤了。
“啊,什么新品?”
伙计凑到他跟前,神神秘秘的:“新到了一款生发水。”
何大夫脸色大变,甚至怀疑这个伙计是不是存心的,于是道:“前几日好像也上了一款。”
柜台伙计嘿嘿一笑:“那不一样。这次这个真的神了。”
“哦?”何大夫倒是真的来了兴致,“此话怎讲?”
“这次这款生发药剂啊,它没有味道!”
哦,不过是一款没有味道的生发水......
嗯?没有味道?!
何大夫一把拉住了伙计胳膊,语气急迫:“真没有味道?你没骗人?”
伙计一脸茫然:“灵春堂从不稀罕拿药效做噱头骗人的。”
何大夫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轻咳两声:“我最近正好有个病人得了脱发之症,你去拿一瓶来,我给他用用,要是不错,再来这买。”
“好嘞!您稍等。”伙计眉开眼笑,转身取了一瓶生发水来,“您看看。”
何大夫结果来这瓶药水,打开闻了闻,真的没有什么味道,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见他神色不对,伙计适时开口:“效果您大可放心,这些新品都是我们少东家亲自尝试后,才放在柜台售卖,要是没有效果,您可以拿着瓶子来退。
况且,这生发水和胶囊均出自同一大夫之手,您大可放心。效果那可是这样。”伙计比了个大拇指,微微抬起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何大夫仔细观察了瓶身。简单的白瓷瓶,上面贴着“芃”字标签,下面还画着几株贝母,和胶囊的标签同出一辙,是一个大夫没错了。
掂量一番,瓶中装了约莫三两的药水。听伙计说可以用半月左右,不必每日擦涂,每次洁发之后涂抹头皮,轻柔按摩至吸收即可。
心下有了计较,果断干脆付钱,临走时还不忘装模作样来了句:“我这病人要是好了,一定再来光顾。”
伙计一边感谢一边为他包好瓷瓶,把人送出门,这才返回柜台,饶到后面,陈亦芃正在矮几旁坐着。
伙计见到,笑得像朵花:“陈大夫,卖出去了一瓶。”
她点了点头,“辛苦了,你先去忙。”
在旁边看完了全程的陈亦芃内心其实还是有些介意,这瓶生发水的确是卖出去了,之后也会有更多的生发水卖出去。但这一瓶都卖的如此费劲,就算之后口碑打开了,也不知道之后能简单多少。
生发水不像胶囊,良性信息之间的流通速度可能会因为使用者的顾虑而减缓,也就是说,很多人可能会因为告诉别人,自己以前秃头这事感到难堪,从而影响到正常的销售。
宝药林的生发水效果不差,但是销售量在自家品牌的各类别里面也算垫底。
可见大褚百姓对于生发水真是纠结,又爱又不敢爱。
归根结底,还是观念问题。秃头严重算得上是一种病,但是正视它的人很少,人们往往羞于启齿,算得上是一种不良观念。
想要短时间改变,将一个负面事件扭转为正面事件,很难。
那有没有可能另辟蹊径,从别处入手呢?
陈亦芃一路思索着回到王府。
“陈大夫!”
听到有人叫,陈亦芃抬头,只见菡萏迎面跑来,“可找到您了。”
陈亦芃蹙眉,上前去扶她:“可是王爷有何不妥?”
菡萏点点头,还没来的及说话,陈亦芃匆忙就要赶去辰栖苑。
粉衣丫鬟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陈大夫,等等我!”
听到这话,陈亦芃脚步反而不自觉快了几分,生怕去的晚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直奔辰栖苑,推门而入,只见屋内人数不少,纷纷向她看来。
陈亦芃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有什么意外?
内屋一阵窸窸窣窣,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位身着华丽的贵妇人,正是王妃。
她语气讶异:“陈大夫刚才不在府上?”
“民女有事在外,耽误治疗并非存心,还请王妃允许民女入内诊治。”
陈亦芃不知是刚才跑的太快还是情况紧急,心脏砰砰直跳,面色发热。大意了,没想到瑞王都快痊愈了,还是出了事。
伤口感染?并发症?还是别的什么?
似乎被她的架势吓到,屋内沉默了一瞬。
而后王妃掩唇笑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感谢你都来不及呢。”
这下轮到陈亦芃惊讶。
“陈大夫还请起身。”
内屋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似乎是没有习惯说话,口音略有些奇怪,但仍旧不掩低沉醇厚的音色,十分悦耳。
菡萏这时候跟了上来,见礼后对陈亦芃道:“陈姑娘跑的太快了,我还来不及讲完呢。”
陈亦芃也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瑞王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
可喜可贺。
长舒一口气,她这才起身站稳。
“恭喜王爷。”
瑞王本身不是多言的人,但不愿说和不能说是两回事。陈亦芃被特许在外间候着,只听见王妃拉着瑞王说了很多,多为她说对方听,偶尔回应的几句,都能让王妃感到欣慰。
临走时,她慈眉善目,拉着陈亦芃又说有什么困难可以找她的一些客套话,与初见时的严肃威严判若两人。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陈亦芃这才长舒一口气。揭起纱帐,向瑞王见礼。
“殿下身体康健,脉象平稳。如若没有旁的事情,民女便不打扰您休息了。”
瑞王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开口:“有劳陈大夫,你先去忙。”
直到陈亦芃模糊的身影走出屋门,纱帐后的赵琮才收回视线,神色淡淡,不知心思。
天色已经不早,这时候再去灵春堂有些赶不及,陈亦芃打算直接回素摘居。
“陈大夫,陈姑娘!”菡萏追了上来。
陈亦芃有些奇怪:“菡萏姑娘可还有别的事?”
粉衣丫鬟扭捏道:“婢子想问问,您上次给的那种药液可还有?”
一开始陈亦芃还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上次走之前给菡萏了一瓶抑菌洗发水,让她给瑞王洗头来着。
“有的。”
粉衣丫鬟眼神一亮:“要是陈大夫愿意出售,婢子不甚感激。”
陈亦芃有些疑惑:“菡萏姑娘为何想买此物?”
薄红爬上了对面丫鬟的脸颊,“此物比皂角好用太多,干净方便,而且洗完之后有草木清香。”她压低了声音:“婢子身份地位,用不起香料,但此物留香时间久,且味道奇特,不比香料来的差。女儿家家,总是喜欢这些的。”
“自然可以,晚些时候你来我住处。”
菡萏面露喜色:“多些陈姑娘!”
她的一番话提醒了陈亦芃,大褚百姓重视自己的形象,不仅希望不脱发,更愿意护发养发,如若是女孩子,可能还有些别的小心思。
她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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