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二娘彻查，果真验证了那谭儿所说的句句属实。
谭儿上有花甲之年的老母暴病在家照顾年幼的孩子，日日需要吃药，门外都是药渣。
她们家住在郊边，家徒四壁，家中人所有衣服都是缝缝补补的，没有一件完好的衣裳。
隔壁住着的人说，这家子人都是倒霉的人。
女人娶进门，丈夫没几天就死了。
那妇人怀了孕，改嫁也讨不到什么好人家所以才呆在那里。孩子出生后三年时间，家里的老妇突然起了大病，妇人天天就是去酒馆帮人家卖酒和到集市卖菜赚药费。
每天早出晚归的见不到个人，还说孩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叫娘。
夜幕拉开，屋子里只剩下夜光，江柔侧躺在床上，仰头呆呆的望着门口的方向，她今夜喊了十二娘在门外守着，即使什么也看不清。
“十二娘。”
“小姐，我在。”
“进来吧。”
门微微敞开，吹来一道凉风。
江柔将被褥往上提了提，眼巴巴的看着十二娘。
十二娘关上门，在昏暗的光线中走到烛台前，点亮烛火。
摇曳的烛火将房间打亮，江柔坐起来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我生平第一次得罪人有些害怕被报复，你能理解我吗。”
十二娘在床边盘腿坐下，摇了摇头道：“我得罪的人都已经变成死人了。”
“也是。”江柔点了点头。
这样的人是自己人，还好是自己的人，江柔这样想。
十二娘起身，帮江柔掖了掖被褥，将江柔胳膊上漏风的缺口盖了上去。
“小姐若是怕她报复，还是明日将她赶出去吧。”
江柔摇头，眼中疲态尽显：“她如果是万不得已才去了幽王手下做事，失了我这里的差事，她在那里的差事会跟着一起丢了，那她靠什么营生，养孩子和老人的钱又从哪里出。”
“小姐不妨直接给她钱让她出府？”十二娘应声。
江柔又是摇头：“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我江府的钱岂是她不付出就能拿的，若她觉得我江府的钱好拿赖上江府，岂不是麻烦了。”
十二娘无奈：“小姐。”
“唉！”江柔长叹一声。
“但洛阳之大，又不只有我江家一家府邸，她定然能找到别的好差事。”江柔在被褥中的手提了提，将头埋在被褥里，侧着往床上躺去，随之被褥里传来怏怏的声音，“我确实想赶她走，但若是她记恨我该怎么办啊。”
十二娘睨了一眼江柔裸露在外面的脚尖，起身将被褥往下拉了拉，见不会漏风了才坐下：“小姐是府里的小主人，她是奴婢，小姐无论怎样她都该受着，这是规矩，不会记恨小姐的。”
江柔从被褥里探出个头来，眨巴了两下眼睛，真挚道：“当真？”
她皱着脸，又将头埋了回去，“明日让大娘子侧面告诉江夫人这件事，此事若由大娘子做主定然会惹娘不快，让娘自己下决断吧。”
“嗯。”
江柔身子往里缩了缩，脚用力蹬了两下被褥将被褥放平，她回头望了一眼，满意地拍了拍床板：“我一个人睡害怕，你今日便睡在这儿吧。”
后面有墙，前面有个会武功的。
好足的安全感！江柔喜滋滋的想。
十二娘只是往穿上看了一眼，轻轻摇头：“主仆不能同铺，我不能逾举。”
江柔这才想起古时候规矩大于天。
她努力做了个严肃的表情，指了指床板道：“我命令你，快来和我一起睡觉。”
“不行。”
“十二娘~”
“不行。”
“十二娘！”
十二娘无奈道：“我去端我的被褥来可好，我睡在地上。”
江柔沉默下来，眼神静静的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她立即往床边的柜子上指：“还是别出去了吧，我这儿有现成的被褥，就在柜子里，你去拿便好。”
“小姐的被褥，我睡不得。”十二娘直挺挺的躺倒地上，合眼道，“小姐若是害怕，我便不走了。”
“小姐不必怕我冷，我在进江府之前一直风餐露宿，时常是盖着衣服在外边儿睡的，这屋子里比外面暖和。”
江柔一把掀开被褥，光脚踩在地上，气鼓鼓的从柜子里抽出一条被褥，扔到十二娘个身上。
“哪有这么多话，被褥就是被褥哪分什么主仆，有多余的被褥为何不盖。”
十二娘抬眼，手稳稳当当地接住抛过来的被褥，怔了怔。
江柔上了床盖上被褥，故意气鼓鼓地朝着她那侧睡，眼神故作凶狠：“若是让我看到你没有盖被褥，我便要生气了。”
似乎是她这招起了作用，十二娘这回没有反驳，而是将被褥严严实实的盖住了身子。
“小姐可要吹灯？”
“吹吧，你在我便不怕了。”
“嗯。”
烛火的橙黄色暖光映照在江柔的脸上，摇曳的烛火在她眼中摇晃。
十二娘轻勾唇，将烛火吹灭。
次日，晨光微微升起清透的光普照大地，树叶被微风轻轻吹，三两片树叶落进小水滩，激起一片涟漪。
昨夜黄昏的事情还没等江柔她们告知江夫人，江夫人已经从谭儿的嘴巴里知道了，据说谭儿还添油加醋了一顿，将平时大娘子的严苛给说了出去。
江夫人倒是没说什么，但是一大早就让下人们都到正堂集合。
正堂上
江夫人坐在主位上俯视台下，抬手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纯正的大家夫人风范。
“听说彩棠昨日威风得很啊。”
彩棠是大娘子的名字，江夫人此话一出，彩棠脸色便变了变。
江柔看向江夫人，忧心道：“娘。”
“夫人，奴婢确实...”
还没等大娘子说完，江夫人手在桌上叩了叩，眼神凌厉的将目光划过每个人，最后定睛在小谭的身上：“彩棠的权利是我给她的，她如何御下也是我惯的，”
小谭原本委委屈屈的，闻言不可置信的抬头。
大娘子脸上也是有些惶恐。
江夫人轻蔑的眼神划过小谭，淡淡道：“我最看不惯府中不团结，也讨厌底下的人将事情闹到我这里，给我添麻烦。”
闻言，小谭满脸错愕。
显然她与江夫人私下见面的时候，江夫人不是这副态度。
谭儿立马将头往地上磕，语气急匆匆的：“夫人！冤枉啊！小姐用那种理由赶我出江府，奴婢只是想留下来，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来找到夫人来为了主持公道啊！”
江夫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砸在桌上：“我们这儿是江府，江家人想赶你出去，还用什么理由吗？我江家的女儿做了噩梦还偏偏就是你这张脸，要怪也只能怪你长得和我们江家不和了。”
江柔被这一番话给惊到了，抬起茶杯猛往嘴里灌了一口重重放在桌上，腰板子也挺起来了，模仿着江夫人的眼色看向。
“按照我昨日与你的约定，我今日没做梦，本来想放了你，没想到你竟然与我娘打小报告，想离间我母子二人，以及我母亲和大娘子的关系，当真让我失望。”
江夫人朝着大娘子招手，待大娘子站到身边，她扫了底下众人，道：“今日之事，大娘子打算怎么办？”
大娘子点头，转身看向小谭：“去把东西理好，今日去领了你的薪水便可以走了。”
谭儿一脸无措，磕着头还想再挽回什么，被身边的两个婢女拉着走了。
江夫人手指摩挲着茶杯边沿：“今日之事，就当是给你们杀鸡儆猴，在我江家别做什么弯弯绕绕的事情，我不喜欢。”
“是。”
此事了，身边的人被大娘子喊走，正堂只剩下了江柔和江夫人。
江柔踩着小碎步走到江夫人身边，一把拥住江夫人：“娘，你可否会觉得柔儿无理取闹。”
江夫人轻笑着，右手环住江柔的背，在她的背上轻柔地抚了两下：“是无理取闹了些，怎能以一个梦将人家赶出江家呢？”
感觉到江夫人没有生气，江柔大胆的拿头蹭了蹭江夫人的脖子，用软软的语气道：“那您为何还惯着我无理取闹。”
江夫人用手按住江柔的肩膀，将江柔推远了些，那双眸子温柔极了。
“我是你母亲，我不护着你难道还护着一个外人？况且那个谭儿昨日急匆匆的和我交代事情原委，我看着她的眼睛就明白她心思深沉，在江家放着这么一个人，我心里头也不舒服，就此机会赶出去了也好。”
江柔蹦了两下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能感觉到江夫人对她是一种肆无忌惮的偏爱。
“娘，有一事我要同你解释清楚。”
待江柔将已经证实谭儿是幽王手下的眼线的事情说出去后，江夫人只是轻轻蹙眉。
“娘为何一点也不震惊。”
江夫人抿了口茶云淡风轻道：“朝中的人或多或少会将自己手上的眼下安插到别人的府上，我没有在府里查这件事，是因为你爹光明磊落从未有过作奸犯科之举，我江家全是行得端坐得正之人，就算她们安插人手也无所谓，我懒得管。”
江柔被这番话惊着了，她早该想到以江夫人的灵敏早该发现了这些，否则也不可能给予大娘子如此大的特权。
想罢，她垂头：“娘，我想回江宁镇一段时间。”
闻言，江夫人立刻蹙眉：“你是因为想念师兄弟？若是如此可以让你爹每次回去的时候将你带回去一趟，不过他们最近准备科举考试，你最好还是别去打搅他们。”
江柔摇了摇头，低垂眉眼望着自己的鞋子：“我就是发现洛阳也没什么好的，东西贵还不好吃风景也不好都是大房子，我还是想回江宁镇住着，江宁镇那边风景好。东西好吃价格也便宜。”
再抬眸时，她试探道，“娘，我想回去。”
江夫人应声，眼中似是忧愁：“是不是洛阳有人欺负你？”
“怎么会？”江柔眨巴了两下眼睛道，“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谁敢欺负我！”
“这倒是。”江夫人点点头，刚刚蹙起的眉头这才放缓了一些，“那你为何要回去？”
江柔委委屈屈道：“我适应不了这儿，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事儿，柔儿与她们相处起来好累，我觉得现在还不如江宁镇那会儿开心。”
江夫人抚着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摸着，半会儿后她轻轻道：“当初我带你回来，是想让你尝试适应洛阳，若是你实在适应不了，回去也好，你可是认真的？当真想回去？”
江柔立即点点头，眼中冒着星光：“嗯！我想回去。”
江夫人轻轻蹙眉：“你一个人待在江宁镇我定然是不放心的。”
江柔立即道：“那娘和我一同回去可好。”
江夫人笑道：“不行，我若是走了，他定然会不高兴。”
闻言，江柔笑道：“娘，江宁镇的人您和爹不都认识嘛，她们人都很好的。您实在不放心，让我带两个婢女回去吧，两个人也够照顾我日常生活了，不会让我饿死，也不会让我冻着~”
“此事大，等你爹回来我再同他商议一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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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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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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