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鹏不解云氏为何仅仅一夜功夫便有此了悟,百里海淡然解释,眸含些许愧疚声音无波无澜,“技不如人就要认输,我和你母亲都觉得知其不可而为之是愚蠢。我百里家气数如此,为父已然认命。鹏儿,为父何尝不知你非将才,不过执着于祖上英名这才狠心逼迫于你,以致险些断送了你的前程。”
百里鹏言笑晏晏,话中没有丝毫埋怨,“孩儿晓得父亲殷殷心意,父亲言重了。父亲放心,孩儿虽不能马背驰骋统帅千军,但邯郸城主一职孩儿自信游刃有余。孩儿到任后必定鞠躬尽瘁造福地方,保百里家门楣不致蒙尘。”
百里海难得见百里鹏这般斗志昂扬不禁老怀安慰,拍了拍百里海的肩膀由衷赞叹了一句,随即又虑上眉梢,“邯郸马家植根深远,且即将成为伯侯府外戚家势显赫有期。你初初到任经验匮乏,空有一腔热情怕是不够的。”
百里鹏眸底瞬间深成黑潭,唇角笑容露出谋算意味,“马家屹立百年不倒,秘诀之一就是他们家识时务知进退。姜伋为人谨慎低调低调,马家越是得脸,对外越是恭顺。所以只要孩儿处事公正,马家断不会出手滋事。”
百里海定定看着百里海,脑海里蓦然浮现过去姜淑祥评价百里鹏之语:无武将豪迈,具文臣风流,如今想来,姜淑祥真真称得上是眼光独到蕙质兰心。百里海悄然喟叹,由衷佩服姜家果然一门俊秀,就连女儿都教养得这般出色。瞧那一双慧黠风华眼,一袭烟水飘逸裙,无需任何粉黛矫饰,单是伫立时的颀长倩影便能自成一道靓丽风景。而山巅风烈云低,衣袂飞卷青丝披拂,愈加衬托得姜淑祥出尘脱俗。山脚下,百里鹏夫妇共乘一骑缓缓经过,云氏乘坐车舆与三两随从紧随在后。姜淑祥低眼俯瞰前行队伍,眸心情愫说不出的复杂。到底是情路殊途啊,即便有竹林惊艳一刻,她终究不是他属意的妻。俶尔耳边响起窸窣声响,原来是姜伋悄挪脚步行至姜淑祥身侧,小心翼翼地轻声询问,“长姐该不会还未放下这段孽缘吧?”
姜淑祥笑涡点点,眼波潋滟清澈通透,“缘分好比天边浮云,长姐岂会记挂在心?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百里鹏本就应该井水不犯河水。”
姜伋垂眉,低落长睫覆住眸底不安颜色,“昨日百里鹏上门拜访长姐,被二公子阻拦在府外。二公子说百里鹏与长姐早已是陌路,没有相见的必要。”
姜淑祥脸上的笑容几不可见地敛起,表情仍是不悲不喜,“百里鹏不晓得邯郸城内的深浅,倘若阿伋能指点一二的话……”
“长姐!”姜伋惊呼一声截断姜淑祥话语,神态少见的慌张。姜淑祥眼尾上挑,面颊浮光清冷如霜,“他日姬家君临天下,阿伋以为谁会成为新朝贤臣?”
姜伋心底一震,荡得嘴角渐次弯出一道弧度,“当然是散宜生和南宫适之流。百里海归入南宫适麾下,未来也会与有荣焉。长姐,阿伋还未入朝,长姐便要我结党营私了么?”
姜淑祥微微笑道,“施恩未必拉拢,拉拢未必结党,结党未必营私。阿伋是个懂分寸的,长姐一直都相信。”
“原来长姐借殷十娘之口劝退云氏目的在此。”姜伋原先还不解姜淑祥为何要放云氏一马,他十分清楚姜淑祥不是朵纯白水莲,暗自思量多时总算茅塞顿开,积攒于胸的愤懑之情也稍稍消散些许。恰有落英乘风而至,姜淑祥摊开手掌随机承接一瓣,“知道弟妹是你的眼珠子,被人平白无故地伤了碰了,你自然心中不悦。娘就是怕你怒急伤身,才故意冷淡事情,何况爹乃贤相,娘也不愿为了区区一个云氏就把丞相府的名声给赔进去。好在云氏不是个不识时务的,先前跋扈嚣张也是自知底气不足才想先声夺人,如今我敲打了她一番,她也就晓得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现在他们母子离开西岐,只剩下一个百里海,小鱼小虾的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长姐观人于微棋高一筹,小弟佩服。”姜伋躬身低首,旋即抬眸恳求,“长姐的吩咐,阿伋定然办妥。阿伋的托付,也请长姐多多费心。”
姜淑祥娥眉颦蹙,任凭掌心花瓣随风而逝,“我已给弟妹更换多次汤药,可弟妹的身体还是不见起色,我怀疑弟妹她有否真的遵照医嘱。”察觉姜伋神色有异,姜淑祥即刻改换态度,“奴婢知道主母进药有家主亲自在旁看顾,可家主并非时时陪伴刻刻相随啊。”姜淑祥乖觉顺目,恭声说道,“奴婢不敢怀疑主母,或许是出了什么旁的岔子,请家主息怒。”
姜伋肃颜抿唇,袖手紧握成拳。姜淑祥行礼退下,独留姜伋孤身长立。挺身冷风约莫半个时辰,姜伋怀抱重重心事返回冥界。阎罗王奉茶上来,姜伋轻啜细品后疑惑抬眸,“这茶是谁烹煮的?”
“是臣。”阎罗王惶惶答话,俯身告罪,“都怪臣技艺不精这才搅了茶意,请公子责罚。”
姜伋笑着放下茶杯,温言道,“本座并非此意,阎罗王多虑了。不过奉茶素来都是敖丙职份,今日怎地成了你的差事?你身为执事,岂可容一介奴才爬到自己头顶上去?”
这番话姜伋说的很是柔和,然言语之间蕴含的责备之意阎罗王是听得清清楚楚。姜伋此言,除了怪罪敖丙悖礼犯上,亦是在质疑阎罗王的驭下能力。所以姜伋话音刚落,阎罗王便急忙解释,“少夫人今早往天界探望瑶池金母,需敖丙随行打点护卫,这才与臣告假半日。”
“你说少夫人今日归宁?”姜伋不满眯眼,余光瞥见敖丙趋步近前,立时攒起双眉,不待敖丙请安问好,即刻凛声呵斥,“少夫人归宁之事,你为何不向本座报告?”
“公子息怒,都是奴才疏忽。”敖丙双膝落地匍匐拜倒,口中请罪不断。姜伋眼见敖丙这般便知他还有别事回禀,遂抬手挥退了阎罗王。敖丙前额触地,畏缩肩膀抖动不止,“启奏公子,今日少夫人在太微宫陪伴瑶池金母时忽现呕意,瑶池金母便招来医官岐伯给少夫人诊治。结果发现少夫人她……已怀有一月身孕。”
“你说什么?!”姜伋脑袋嗡地一声,直觉得腔内肺腑痛杀至极,一字一顿咬牙问出这四字,对上敖丙愧疚泪眼,姜伋猛地咳嗽起来,身前桌案随之滃染一层夺魄血色。
注:岐伯,上古时期著名医学家,被后世尊为中华医学始祖,本文中设定为昊天上帝御用医官,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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