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声响起，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五月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的洒下来，落在课桌上留下斑驳的光影。班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趴倒在课桌椅，只有第三列倒数第二个座位的男生仍然挺直腰板，笔在练习册上快速移动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的眉头蹙，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粘在皮肤上。还剩最后一道物理大题，他必须在午休时间做完，
“顾时砚。”
教室后面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顾时砚扭头，陈枝夏只露出上半身扒在门框上小声叫他。她见顾时砚看过来五指并拢朝上勾了勾，跟猫一样。顾时砚犹豫地看了眼桌上的物理练习册，只差一步就可以算出这道题的答案，但他还是恋恋不舍的合上笔盖，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阳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拐角处，陈枝夏站在那里朝他招手。她扎着高高的马尾，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棕色的光泽，校服干净整洁的穿在身上，衣领熨得一丝不苟没有做任何装饰。
“现在是午休时间，你不去休息，乱转什么。”
“你还说我，你在干什么。”陈枝夏双手抱臂丝毫不留情问他。
“所以你叫我出来什么事。”
“哦，对了，你跟我来，我给你看个东西。”她突然想起来找顾时砚的目的。
她拉着顾时砚的手往楼下走。顾时砚任由她拉着，目光落在两人接触的皮肤上，被她碰到的地方如开水般滚烫。她的手掌温暖柔软，而他的手臂内侧脉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皮肤。
校园里没有一个人，偶尔有几个人从厕所返回教室，知了隐藏在枝叶中不停地叫，天空中飘满了白色的毛茸茸的柳絮，有的在地上被风吹成一团转着圈，到处充满了生机。
顾时砚跟在陈枝夏身后，心想着她会带自己到哪里去，忽然，一朵柳絮飞进鼻子，他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顾时砚揉揉鼻子，抬头看陈枝夏站在不远处，他赶忙跟过去。
“你看。”陈枝夏食指指着一个草堆说。
顾时砚并没有看到什么，他正要开口说这草挺绿时，一只黄色的生物从里面走出来。
顾时砚仔细一看，是一只橘色的猫。陈枝夏蹲下来挠了挠猫下巴，橘猫舒服的蹭蹭她的胳膊。
“我上周就发现它了。”陈枝夏说，“可爱吧，我给它起名叫堆堆。”
顾时砚点点头，但又一想，这猫可爱是可爱，这名字是怎么回事，“堆堆？”
“嗯，不好听吗？”
“怎么来的？”
“因为它是我在草堆里发现的，就起名叫堆堆。”
好随意的起名字方式。
“嗯……好听。”顾时砚点头，目光却不自觉的落在她侧脸上，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她睫毛微微向上翘起，眨眼时扑闪扑闪的。一个柳絮飘在她高挺的鼻子上，他想要伸手给她拿下来，刚抬起手但又很快放下。杨枝夏感到鼻子上有痒痒的感觉，她伸出食指在上面挠了挠。顾时砚就这么盯着看了很久很久，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那时他们才上六年级，顾时砚还是个胆小怕事的胆小鬼。那天外面下着大雨，顾时砚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一边玩积木一边等父母接他回家。
突然，积木从他手中脱离，他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是经常欺负他的人。他被他们堵到墙角，“哈哈哈，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玩这种东西，搞笑。”为首的男生把手中的积木恨恨摔在地上，积木挨到地面瞬间成了碎片。顾时砚被他们推了一下跌坐在地上，后背撞到身后的柜子上，铁柜因猛烈的撞击发出一声巨响。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门口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他们扭头朝那边看去，女孩狠狠瞪着他们，这个人正是陈枝夏。
她本来待在楼道等自己的父母，正想着去楼下看看，就听到从教室里传出的声响，她快速回到班里就看到这样一个场景。
她跑过去推开他们，张开双臂档在顾时砚身前，“你们在欺负人，我就告诉老师了。”
几个人一听悻悻地走了，走之前瞪了顾时砚一眼。陈枝夏转过身把他扶起来，替他把胳膊上的白灰拍打干净，“你好，我叫陈枝夏。”她的笑容如同太阳一般温暖。
“你叫顾时砚吧。”
“……嗯”
“以后他们再来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罩着你。“陈枝夏自信的拍拍自己的胸脯。
自这件事以后，两人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顾时砚每次一受欺负，陈枝夏就像大姐大一样把他护到身后。毕业在即，顾时砚变的忧心忡忡，担心上初中后两人分开不会再见面。但巧的是，两人不仅考到了同一所学校，还分到一个班。顾时砚知道和陈枝夏同班后，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第二天顶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去学校，还被陈枝夏嘲笑了一番。
上初中，顾时砚几乎每次下课都会去找陈枝夏，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就叫做喜欢。
直到初二冬天，他才渐渐地发现，他对其他人的感情和对陈枝夏的感情与众不同。
窗外下着鹅毛般大雪，顾时砚托着腮看窗外，他感觉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扭头发现同桌赵磊正在看他，“这题有这么难吗，你都盯了一晚上了，一字没动。”
顾时砚低头看了眼桌上的题，那道题如果仔细看看的话，以顾时砚的实力还是可以做出来，他没有管赵磊只是抬起头朝第二列第四个座位上看去。
课桌被桌子的主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每个物品都有它该放的位置，但座位是空的。
陈枝夏上周出去玩受凉发烧，从周一请假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顾时砚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赵磊向顾时砚看的那个方向看去，露出一脸吃瓜的表情，“我靠，我就知道。”他把桌子一拍，激动的叫出来，全班所有人都转过来看他，他尴尬的笑了笑，而他的兄弟更是一副吃瓜的模样，“看什么看，去去去，没你们的事。”
这时的顾时砚已经回过神来，开始趴在桌上做题。赵磊抢过他手中的笔，“啧，现在是做题的时候吗？”
“说，你是不是喜欢陈枝夏？”他小声问。
“有病。”顾时砚看了他一眼拿回笔准备继续做。
赵磊干脆连笔带题的全都那到他那里，“问你话呢，认真回答。”
“不喜欢，我……”
“我知道，你又要说你们只是朋友什么的了，对吧？”赵磊打断顾时砚的话，自顾自的说，“我给你说，像你对她那些种种行为，就足以证明你喜欢她，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
顾时砚听懵了，什么行为？什么旁观者清？他疑惑地看着他同桌，“我的那些行为？”
“嗯？你不知道，自从陈枝夏请假后，你上课总是心神不宁，不是在发呆就是盯着她的座位发呆，像这种题，换做以前你早做出来了。”他右手食指点了点那道题。
“有时上课还偷看她。”他说完又补充道。
“没有。”
“没有？我三只眼睛都看到了。”他食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戴着眼镜其中一只眼只有一个眼镜框，镜片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顾时砚陷入沉思，他其实想过，但他不可以随便下定义。
“很明显吗？”
“很明显，班上人几乎都看出来了。”赵磊边说边点头。
“嗯，我也看出来了。”他前桌头向后躺在赵磊摞的一堆书上。
“砰”赵磊一脚踹在他凳子腿上，“我靠！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谁给你的胆子。”随后两人扭打到一起。
下晚自习，雪还在下，地上原本平整的雪，现在布满了脚印，顾时砚独自一人往校门口走，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还在想赵磊晚自习时说的话，那为什么陈枝夏没有看出来我喜欢她。他走出校门向左拐，在看到陈枝夏的那一刻他停下脚步。
陈枝夏穿白色棉袄双手插兜，在她右胳膊上挂着一个黑色包装袋，半张脸埋在网格围巾里，呼出的气体在眉毛和眼睫毛上形成透明小水珠。
她抬眼看到顾时砚，探出脑袋，后背离开墙走到顾时砚面前，她扎着低马尾，马尾被压在围巾下面，脸白里透粉，看到他嘴角微微一笑。
陈枝夏看到他空落落的脖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戴围巾。”她边说边从黑色包装袋里拿出一条黑色围巾，她简单整理了一下走过去踮起脚给他围，顾时砚下意识地低头，她的手不经意间擦过下巴。
顾时砚心跳加速，仿佛快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他的脸瞬间变红。
“怎么回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也发烧了。”陈枝夏手背要碰到他额头时，他像弹簧一样迅速站直，“没有，是冻的。”
“哦，那走吧。”
两人走在路上，顾时砚还是没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陈枝夏，她鼻尖红红的像只兔子，怪可爱的。
那天顾时砚可以确定，他喜欢陈枝夏，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想和她在一起的喜欢。
“发什么呆呢？”陈枝夏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正歪头看着他，手里不知是什么时候多了根火腿肠，“帮我剥开，堆堆饿了。”
他低头剥着火腿肠，听见陈枝夏笑着说：“你最近学习太拼了，黑眼圈都快拉到嘴边了。”
“还好。”他把剥好的火腿肠自然的放进自己嘴里。
陈枝夏把火腿肠掰成小块放到手掌心递到堆堆眼前，它立即凑过来吃。“你已经进步很大了。”她拍拍顾时砚的肩膀，“从年级一百名到前二十，老师们都在夸你呢。”
顾时砚抿了抿嘴没说话，只是默默点头。每次考试成绩出来他第一时间就去看排名，数着他们名字之间的人数，想要看看离她还有多远。他这样拼命学习，只是为了能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陈枝夏把手伸到顾时砚面前勾了勾手，他用疑惑的眼神看她，“看什么，火腿肠呢，前面那根它吃完了。”
顾时砚低头只看见手中一个空的包装袋，陈枝夏也朝那里看过去笑笑，“你还跟猫抢吃的。”
顾时砚：“……”
预备铃声响起，陈枝夏忽然站起来，把顾时砚吓了一跳，“完了，这节是英语课，老师要听写单词。”
“那你赶快回去吧。”
“你也快回去吧。”她头也不回的朝教室方向飞奔过去。顾时砚站在原地没有动，直到看她转身进了楼梯间才动身回班。这时候班里人差不多都醒来了，只有那么几个还在睡，顾时砚回到座位上看到桌上的物理题，解题过程只写了一半，接下来怎么解他脑子完全没有思路，干脆扔到一边趴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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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堆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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