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打断他的顾虑,“高考结束我们就要有自食其力的打算,不能在大学傻呆四年再出社会被毒打,接触业务越早越好,大学里也能有个方向和思路。”

“我也没打算闲着……本来打算和姐姐……”

“那还不如跟你爸爸,谁能比他更细心教你,他也比姐姐有阅历。”

他不语,我的话他接受了,但顾虑他妈妈的想法。

“先回家问问。实在不行再想别的办法。”我说。

“你妈也有点骑虎难下吧?”他笑道。

“管她呢。”我也笑了,本来对眼前的聚会厌烦得很,没想到有这种意外收获,礼貌地不看妈妈,我的心情越来越好,给两个女孩检查卷子时格外仔细,讲解也格外有耐心,他投过来的视线顿时又不友好,我支棱着耳朵隐隐约约听到招福和他的对话:

“师父,你怎么管这么紧?”

“你没看到那女生的妈妈眼睛都贴在他身上,就差当场定亲了,还有那女生脸红了。”

“那初中的时候追你的人不更多?”

“闭嘴!我最有分寸!他不守男德!”

这是什么双标言论?我懒得理他。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投来一个似怒非怒的眼神,我不理解他为什么总这么紧张,是我做的不够多导致他仍然缺少安全感?好吧,我做得的确不够,恐怕一辈子及不上他。我迅速结束和两个女孩的谈话,要求她们回家和父母安排假期,发具体时间表给我。而后我站到他身边。

我又一次疏忽了他,在这个聚会上,他是外来者,他更没有从小到大浸润某些话术中的应对经验,在这方面他可能还不如两个小孩子。他偶尔透露出不习惯和茫然,但总能以适度的好奇和轻松的谈话一笑带过,我便安心放他一个人——想想也真不像话,我总是把“信任对方能力”当做事依据,丝毫不管对方的心理需要,还自以为那是尊重。我的很多想法都有必要修正。

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能教他什么吗?寒暄也好、交际也好、攀谈也好,都是我最不耐烦的东西,我站到他身边比他更茫然。

他无奈地看着我,最后用胳膊碰了碰我的胳膊。

“那个阿姨是谁啊?怎么所有人都忙着巴结?”

我羞愧极了,我还需要他来教我怎么帮他。而且……

“我不清楚。她说她是开小饭馆的。”我说。

“喂!”

“我估计……她家应该有实业,有很多货源,关系够硬,前段时间我妈妈新开了个小工厂,临时出现问题就是她帮忙解决的。”我分析着,“她能来我家,算得上纡尊降贵。”

“为了你这个未来女婿?”

“乱说。”

“好吧,为了你这个家教。”

我又指给他那位开旅馆的阿姨,她的眼神别有深意。

“挺和蔼的,看上去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你好好给人家补功课吧。”他对阿姨笑了笑,转头和我说。

我还在绞尽脑汁想些注意事项,他看着笑了一会儿说:“你在我身边就好。其余的我自己能学会。”

“站在你旁边?”这么简单?

“对。”他笑得更开心了。

我也感染了那种开心,想来我们很久没有安静地站在一起,安静地看着对方,安静地……

“你们两个,有点正事。”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用眼神点了他一下,“过来。”

“好。”他脾气好,也早知道我妈妈盛气凌人,看上去接受良好,妈妈将他带到一个叔叔面前,满脸的高傲变成亲切的笑,寒暄道:“我家这个孩子一直对健康机构感兴趣,什么健身,理疗,心理咨询,以前忙学习我不让他出来,现在毕业了,多听听长辈们的经验才好,听说你们接触过这个?”

“我家这个孩子”、“我家这个孩子”、“我家这个孩子”……

我脑子里只剩这句话的回音。

妈妈虚伪起来,十个他的妈妈也比不过!我特意看了看那男人,男人满眼感动,根本藏不住对妻子的感激,至于他,我看他想马上跑,也可能想马上报警,但他终于乖乖待在那里任由妈妈介绍,最后说起自己准备报考的专业。他的长相也好、气质也好、谈话的分寸也好,一向讨人喜欢,那个叔叔渐渐打开话匣,妈妈不知何时到了那男人身边,只见男人温言软语地说着什么,妈妈只是笑,笑得很……妩媚。

我不敢再看,我始终觉得偷窥妈妈的感情生活是不对的,就像我也不愿她知道我在他面前是什么样子。

我实在无聊,凑过去听他说什么,他灵活的眉眼和稳重的气质依然矛盾,小时候学书法临字帖时看到很轻又不轻佻的笔法,总忍不住拿没沾水的毛笔描上几描,现在我想把自己降落在他身上。

他咳嗽几声,我低头收敛了目光,不到半分钟又忍不住看,他低声说:“你还是给你学生讲题去吧。”

我恋恋不舍,好不容易高考结束,我对他的那些念想从惺忪到晨起,再到重新并拢,通共没用几个小时,往日压在身体里的杂念像一山麻雀不停蹦跳,他瘦了那么多,这次在上面也许我能更久一点?都怪妈妈,她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电灯泡?高考后我不需要休息吗?这些人怎么还不走?我叫住招福:“你不累吗?为什么还不回家睡觉?”

“你以为我不想回吗?”招福困得就差打呵欠,“能不能给我找个睡觉的地方。”

“你回家睡。一个人走了他们就陆续走了。”

“最重要的客人没走别人怎么走?而且我师父好不容易有机会抱个大腿,你怎么还赶起人来了?”

我立刻清醒了。

招福的话自然不好听,说的却是实情,他对未来职业没有明确打算,认识些人总是好的,我只好耐下性子陪客人聊天,他们问的不外高考、志愿、志愿、高考,我怎么知道?成绩还没下来呢。我的耐性即将告罄,主客终于带着女儿告辞,其余客人也站起来告辞,我陪妈妈送出门外,妈妈为工厂的事问了一会儿那位阿姨,阿姨答得很详尽。等我们回到屋里,两个小孩活力充沛地拿着烤肉剩下的柴枝打架,他正帮两个阿姨收拾院子。

“你跟我来一下。”我不由分说拉他上楼,一直走进房间。

“喂!”他小声叫,躲着我的吻,“你不会要在这里?”

“就亲一下。”我说,“等会儿我们出去。”

“我才……”他的“不信”被我直接吞到嘴巴里。尽管我们身上还有木头味和烧烤味,有微汗过的咸和一点酸,可这气味是撩拨的,是属于他和我的,我迫不及待卷高他的衣服,他的后背靠着门慢慢变软,双腿也越发站不住,他纸白的皮肤包着骨头,胸口嶙峋可见的骨节摸上去吻上去皆是生硬,却好像更贴近我了。他的骨骼像纸飞机和纸灯笼的小段折线,我一根根摸过去,停在最柔软的那些部位,我把他放在灯光下看了又看,他周身泛白,鸦黑的部位被我的手反复抚摸,从发顶到腿根,还有他的睫毛,我很久没含过了,我的嘴唇离开时每一根都是全湿的。

被我鼓动着,他很快抛开对这个场所的抵触,急得拱我,我也把抽屉里闲置许久的东西拿出来涂涂抹抹,抹到一半就忍不住试探进去,他喊出来,立刻捂住嘴,我拉起他的腰,他瘦硬的颈线和臀线连着,又在臀尖弯出一个令人偾张的角度,我以为少肉的身体难免干瘪,缺少丰盈的冲撞感,但是他……是不是只剩一把骨头也能靠形状的美感让我兴奋?我不知道。

我忘乎所以,也不知肉吃多了增了力气,还是憋了太久蓄了欲念,我磨着他,放不开他,也不肯放开自己,憋着一股气一下又一下,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我简直有点得意可以弄这么久,他从一开始兴奋迎合到不住求饶,我就是不肯出来,他又是撒娇又是突然使诈使大力气夹我,我咬着牙按住他,仍然不落下风,反而狠狠收拾他,最后他什么招术也使不出来,软言软语地装哭,嗯嗯半天也流不出眼泪,老公老婆宝贝一气乱哄乱叫,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完全迷糊了。

“太爽了,我差点晕过去。”最后他说。

我累得抬不起手指头,眼前发黑,不过……好歹也创纪录了,还是忍不住抿起嘴唇。

“你……”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出话,我靠住他,蹭了他几下,就再也听不清他的声音。

再睁眼时天色大亮,原来昨晚我连窗帘都没拉,再看他睡得四脚朝天,我不由想起他第一次住在这个房间的情景,那天早上也是我先醒,看着他的脸,我联想了许多东西,那时我还不知道我爱他,只觉得他有质感、赏心悦目。现在这个削瘦的他依然如此,轻易地吸引我,我的目光根本离不开他的脸。

手机响了。

我突然想起昨天考试结束我就顺手关了闹钟,那现在的时间?我一边接电话一边推他,他揉着眼睛,看着天光,看着窗户,看着我,看着自己又青又红的身子,又看着我手机上的时间,急三火四冲进浴室又是冲又是洗。电话是妈妈来的,她让我们穿宽松的衣服和方便运动的鞋子,我随手拿了两套衣服。他显然没想到会在我家过夜,一脸不自在,更多的是忐忑——他握着电话,迟迟不知怎么给他妈妈发消息。

“对了,我刚才给你妈打电话说了你要去工厂的事,你妈同意了。”那个男人来到他身边说了一句。

他逃过一劫般攥着手机,脚步有点虚,我拉他坐在饭桌边,我们埋头吃饭,很快盘子光了,保姆又端来两份,又光了,我还是没吃饱,昨晚太耗力气了。妈妈说:“没时间了,夹几个三明治路上吃。”

他显然不习惯妈妈超快的做事速度,一分钟后所有人站在门外,今天司机开来的是加长车,男人坐副驾,妈妈和秘书坐中排,两个自己背着书包的小孩和我们坐后排,开车前,保姆从车窗塞了个简易盒子,里面装了四五个匆忙夹好的三明治。车子首先停在幼儿园门口,两个小孩拉着我的手不放,要我送他们进去,看文件的妈妈说:“没时间,下次再说。”小东西们立刻放开我,由他们爸爸交给老师。接着汽车一路飞驰去郊外的工厂,这时秘书回头跟我们说起工厂的大概情况,妈妈则闭目养神,男人在前面也打了个盹。

我怀疑他们因为我们才没睡好,两个儿子在自己家搞到一起,冲击力大了点。

我早就习惯了被妈妈安排,除非太不乐意,平日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尽量习惯着妈妈的节奏,上午听工人介绍工序流程,看产品测试,中午在食堂吃了口饭,下午又去找进原料商谈采购,我对这些一向没兴趣,他起初迷糊,后来越来越主动,他这个人好奇心一向强烈,什么都想问问。接着又去一家外贸公司看样品,他和妈妈算是熟了,也习惯了妈妈简短的答话方式。从外贸公司出来,我们累得几乎摇晃,瘫在后座,他看我眼神放空,习惯性地哄我说话:“过几天姐姐结婚,你穿什么?”

“还没想,这个天气要穿西装吗?”

“结婚?”妈妈转过头问我,“是照顾你的护士?”

“对。”

妈妈拿起手机,我猜姐姐一定能收到个不小的红包。

“你们是去?”她又问。

“做伴郎。”我说。

说来这个姐姐脾气直心肠好,就是有些时候特别坚持毫无意义的事。听说她和未婚夫早领证了,结婚照也拍了,就差摆酒,她死活非要他当伴郎不可,本来婚宴定在寒假,那时他腿还没好,于是摆酒日改在高考后,而且指名我们两个必须一起给她当伴郎,谁也拿她没办法。

“她夫家没意见吗?”这次男人坐在中排,也回头和我们聊天。

“还好,姐夫有个四个月的出国培训,拖延就拖延了。夫家和她爸爸是生意上的老伙伴,以前就喜欢她,现在知道她喜欢小孩想多生几个更由着她胡来了。对了,我没给你说过她相亲的事吧?她公公婆婆先前看着她不错,和她爸是多年朋友,知根知底,就希望把她娶进门,结果相亲当天姐夫一看她那超短裙大长腿,压根没把她当好人,连微信都不加。姐姐气得打电话大骂我一顿。”

“骂你?”我不理解。

“‘你们男人怎么没一个好东西’,‘看个超短裙就能判断女人吗?’‘真下头,有病吗’”他学了几句,笑着继续说,“结果过了两个月,姐夫阑尾手术,就在咱们住的医院,姐姐刚好负责同个病房的老人——你说巧不巧?姐夫看她又专业又细心,直接看对眼了。姐姐这个没用的东西本来就喜欢人家,人家住了不到三天院,还没出院就把她搞定了。你说她废物不废物?”

“废物?喜欢就答应,为什么浪费时间?”妈妈和那男人在前边笑,我看了他一眼,“比你强多了。”

“你气死我了。”

正说着,车停了,妈妈回头说:“你们下去吧。”

“这是?”我推开车门,外面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给你们报了驾校,今天报名、试车,进去说名字就行。”妈妈说。

“哦。”我早就习惯妈妈安排,他有点崩溃,下车小声说:“你和你妈妈简直太像了。”

“不,他像他奶奶。我也是跟他奶奶学的。”妈妈说完摇上车窗,我们在车的尾气里相顾无言。有气无力地报名、认识教练、试车,他说他和朋友学过一些,我在国外学过一点,都不算生手,和教练约好时间终于出门叫车回市区。

“我真服了你妈。你从小就这么长大的?”他哀叫。

“对。”妈妈对我非常严格,爸爸虽然宠也不敢太违逆,有时他们还会为这些事闹别扭。

“也对,看你弟弟妹妹那么爱闹,你妈一说话他们一句也不敢反驳。”

“嗯。今天你也领教了,我本来当心你生气。”

“突然来个人管我我肯定不爽,但她跟自己儿子女儿也这样,我还生个屁气。”他的脸色有点急,“我家到了,你等一下回家好好睡一觉,时间你安排吧,我……”

他看着我的脸突然愣住了。

我想我一定用特别恐慌的眼神看着他,我不想和他分开,考试一结束我就浑身不对劲,我们本来被关在同一个高气压的小格子里,复习后期一天也说不到几句话,却时刻感受彼此。现在格子的四个框消失了,六个面也不见了,我这种循规蹈矩的人顿时心里没有着落,还有哪个场合能够强制我们必须出现在一起?没有了。我害怕离开他一分钟就会减少他爱我的程度,就像我曾害怕少用功一分钟就会降低五分到十分成绩。

“你怕什么啊。”他苦笑,犹豫了一下,潋滟地笑了,温柔地说:“要不你一起上去吧?蹭顿饭。”

我二话不说跟他下了车。

我知道他为难,他正为昨晚未归、什么事也没和他妈妈商量就跟着我妈妈到处走的事战战兢兢,他不应该再带着回家。但我一担心他立刻就心软,他总是舍不得我有一丁点难受,也许他也想着不要出现情绪间断期,让他妈妈习惯我的存在,他胡思乱想,摇摆不定,我看得出他如履薄冰。

但我比他更怕地面突然出现一个大窟窿,我们没能一起掉进去。

“我跟你妈妈说昨天的事。”我试着安慰他,“别担心。她不会拒绝的。”

他勉强一笑,“我自己说吧。”

我们一前一后上楼,我见楼道里没人也没声音,又忍不住拉住他索吻,他无奈地左看右看,吻到嘴边就把所有事忘了。和从前一样瞻前顾后又不可靠。等我们挤挤挨挨地并排上了楼,脸上都带着收不住的笑。他拍了两下门,没声音,拿出钥匙开门,房间空空,他妈妈不在,厨房里也没有烟气,所有东西摆的整齐,根本没人动过。

我下意识看他,他脸色沉得陌生,不是我熟悉的暴戾也不是悲伤,像拼命按着某种即将失控的情绪,他拿出手机拨了电话,我离得近,话筒内外的声音清清楚楚:

“妈,你怎么没在家?”

“今天夜班。”

“你昨天刚夜班!”

“今天和别人换班。”

“那你明天早上几点回来?”

“不清楚,听你爸你每天要去工厂学习?听你爸和你阿姨的话,别给人家添麻烦。”

“妈……”

“病人在叫,我挂了。”

他看着手机,脸色阴晴不定,半晌才想起我也在。

“没事吧?”我问。

他看上去狐疑不定,像是脑子里正计算千万道几何题,却找不到合适的辅助线。

他终于抬起头,声音有一点颤抖,他说:“我怎么觉得我妈和我……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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