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学习态度也是学习的一部分,说得对,说得都对。”那位来头颇大的阿姨在旁连连点头,我不懂如此明事理的母亲怎么会把孩子惯得懒懒散散。
“你妈妈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了,今天不留你吃饭了。”阿姨又说。
我连忙道谢出门,一眼看到家里的车,今天双胞胎坐在中排,正搂着他们爸爸妈妈的脖子撒娇,我关上车门,郑重其事对他说这一整天的思考结果:
“总之,你不是要学心理学吗?等会去我舅舅家,别管他说什么,你就当病例个体好好观察。”
“说什么呢?”妈妈回头怒斥。
“你不用这么担心。”他哑口无言,拍了下我的腿。
我坚信舅舅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想到家宴还好,只有两家人,每个人下厨做一两道菜,舅舅也做了。席间舅舅提起要送我们考上大学的礼物:给我买了套房子,给他买了辆车,两把钥匙直接放在桌子上推过来。
他和他爸爸脸色微变,妈妈飞快给他个眼色,他落落大方说了几句客气话,拿起钥匙道谢。
“不谢谢你舅舅?”妈妈不耐烦地提醒我。
我这才注意自己随手抓起的钥匙,舅舅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警觉,问了下房子地址,果然在舅舅公司附近。
一边想把他撵走,一边打我的主意,我这个舅舅……
“谢谢舅舅。”我想把钥匙扔给妈妈,一秒钟想起他手里还拿着,连忙放进口袋,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将钥匙随意揣进裤袋,接着和几个小孩玩闹,听大人们说话,没有任何窘迫不自在。他适应性一向好,妈妈多带他见识几个场面,他便再不露怯,我怀疑他的适应性比他爸爸更好。
他们有说有笑,我却冥思苦想,恨不得掰着手指计算舅舅通过一辆车挖了多少个大坑。
他不作声,求助我妈妈和他爸爸,舅舅会认为他小家子气;妈妈倘若此时出声指示,舅舅又会认为妈妈帮外人;
他马上答应,在场多数人会认为他脸皮厚;他不答应,舅舅马上就会提起男人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让他们父子一起难堪,男人固然能用言语善后,又显得他不会应对;
他拿回家开了,那便是贪慕财富忘恩负义;他拿回家若不开,就是缺乏教养没有礼貌;
他很喜欢开车开得很开心,别人看在眼里认为他忘本;他不开心又不得不开,表露出来妈妈认为他不知感恩,不表露出来憋在心里早晚满心怨怼;
若今后我们有变故,他离开这个家,不拿这辆车,这辆车依然是我们家的财产;拿了这辆车……对舅舅来说,拿一辆车赶走眼中钉简直太划算了!何况舅舅不是守财奴,讲究基本公平,没准还要(帮我)多付点分手费;
……………………
我的脑子快要打结,最难的数学题也比这些东西简单。
“感觉怎么样?”妈妈继续幸灾乐祸。
“难怪财产留给舅舅,你的确接不住。”我不禁感叹。
妈妈瞪了我一会儿,不愿接受这个实事求是的说法。我心里多了彷徨,妈妈的生意才能不及舅舅,人际相处不及爸爸和那男人,但妈妈仍比我强很多,妈妈尚且不能很好地维护那男人,我又怎么可能维护他?妈妈的眼神不知何时由“瞪”改为“钉”,她似乎想伸来一只手给我,却只是说:“你怎么了?”
“那套房子在公司附近。”我撒谎越来越熟练了。
“挺好的一套大平层。”妈妈安慰,“用不到就留着或者卖掉,你舅舅不会管你怎么用。”
“阿姨,我那辆车,”坐在我旁边的他突然插话,“我马上去上学,车闲着也是闲着,我看咱们公司那边还需要个小车型,他们跑业务开着又轻便又体面,就放在公司吧?”
“行,你的车你说的算。”妈妈一口答应。
他轻轻松松解决了舅舅的难题,我一个白天的担惊受怕和一个晚上的绞尽脑汁显得有些多余。但我终于能放下心头的大石头。他与我对视,笑起来……我想起一个成语:云淡风轻。从前他笑的时候有纯白味道,不论羞涩还是担心,疲惫或者悲苦,慧黠和不怀好意,全都明明白白对我写着,哪怕他那些阴暗难明的情绪,也像白纸上荡开的墨迹,我不明白他写了什么却能感知。现在我看不到任何情绪,他成了一张厚厚的纸,仍是白的,我知道那是两张黏在一起的纸,一个旧的他,一个仓促完成的新的他,强行覆盖,比过去坚硬,很难看到从前的脆弱。
我明明希望他坚强,渴望他成长,这一刻却开始怀疑成长是不是错了。
“你啊,不用那么担心我。”他用半撒娇半哄的口吻说话,试图伪装出一切正常,经过妈妈的点拨,他拨云见日走出阴霾。趁小孩子在前面吵父母周日要去动物园还是游乐园,他靠近我小声说:“你怎么对我那么没信心?你想想我可是轻轻松松就进了一班班委会,你解决不了的问题是我最擅长的,不用苦着脸。你舅舅也不算为难人,我都能消化。这是我们两个的问题,你解决你的,我解决我的,我们不是约好了?”
“道理没错。”我说。
“但你在哄我。”我说。
“情商怎么突然变高了?”他没装蒜。“你应该接受现状,在你家这边,这是最好的结果。这结果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们已经很幸运了。就算有困难,我要接受,你也要接受。不能因为这是你妈额外赠予的,就当做理所当然。”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