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滴妈,你可出来了,我以为你没带钱让人扣下了呢。”说话的人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坐在小超市正对面大榕树下的木质长椅上。身穿纯白T恤衫,下身黑色短裤,双腿随意的岔开,露出的小麦色皮肤上带着薄汗。
“那你怎么不进去赎我?”刚从超市里出来的乔郁和他拌了一句嘴,随后从塑料袋里掏出刚买的矿泉水,拧开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边喝边朝那人走去。
“我也没带钱啊,不能让咱俩一起扣下吧。”宋亦璞假装无奈的笑了两下,在乔郁走近后递给了他一杯西瓜汁。
“西瓜汁?”乔郁接过看了看。“哪买的?我怎么没看到有卖的?”
“就你去的那家超市门口啊,那个西瓜摊上卖的啊。”宋亦璞无语。“对了你去那么久干啥了?不就买了瓶水吗?”
“没有很久吧,就是碰见个挺有意思的人而已。”乔郁说。
——
盛夏夜晚的空气是带着燥意的。时间太晚,小巷里早已经没有人了,昏黄的感应路灯在林安乐走近时亮起,又在他走远后熄灭。
月光透过石砖围墙洒下,照耀在墙下的小树上,在小巷的沥青路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走上石阶,一栋栋老式居民楼映入眼帘,青石板路镶嵌在房屋之间,墙角散发着苔藓的气息,老旧又沉稳。
昏暗的夜幕中,只有月亮这一盏灯还亮着,青竹蛉不知在哪棵树上闹人的叫着。
林安乐回到家,推开门后,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屋子里电视开着,声音很小,站在玄关处只能听到一些细小的动静。
林安乐换好鞋,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意料之中的看见沙发上蜷缩着熟睡的中年女人。
沙发很小,中年女人眉头微皱,睡在这里应该很不舒服,电视遥控器还握在她的手里,大概是调电视的时候睡着了。
林安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肩头,“妈,醒醒,别在这睡。”
“嗯?”女人悠悠转醒,在看清眼前人时下意识叫了一声,“阿乐?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妈你回房间睡吧,别着凉。”林安乐答应着,把女人从沙发上扶坐起来,接过她手中的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林欣蓉没着急起身走,而是拉着林安乐的手询问他,“阿乐,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妈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
“我手机没电关机了。后天开学了,我今天和老板说了一下,她把工资给我结了,明天我就不去了。”林安乐说着,从口袋里挑出了几张百元,递给林欣蓉。
林欣蓉没拿,推着林安乐的手带着钱一同送回他的口袋里,她笑了笑拍拍林安乐的手,说,“妈不要,这是你自己挣的,你自己留着花。妈就是问问,你太晚回来,妈不放心。”
说完,林欣蓉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三百块钱,塞进林安乐的口袋里,“快开学了,去买点开学需要的东西,妈先回去睡觉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谢谢妈。”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林安乐没有开房间的灯,直接坐到了书桌前的凳子上,打开了桌子上吊着月亮小台灯,光不算亮,但足以看清楚桌子上摆放的东西。
那灯是他妈妈两年前生日的时候送给他的,林安乐很喜欢,也很宝贝。
桌子也不大,红杉木的老旧桌子,有的地方还掉了漆。桌子上摆着几本书,一个笔筒,还有一个不大的海绵宝宝卡通玩具。
林安乐拿起书最上面的一个日记本,翻开到最后几页,抬笔应着暖黄色的灯光,写了一会。墨汁划过纸张,留下了几行匀称优美的字迹,清隽有力。
-
第二天,林安乐九点多才起来,睡了这个暑假的唯一一个自然醒。
窗帘拉着,房间里有点黑,林安乐还没太清醒,在床声趴了一会后才爬起来出房间。林欣蓉已经上班去了,客厅旁的餐桌上给他留了早饭。
林安乐先去洗了把脸,然后坐到餐桌前,包子已经凉了,林安乐也懒得去热了,对付着吃了两个,就把剩下的放到了冰箱里。
他今天还要出去。昨天晚上邓柯蚺给他打电话,说自己有一个朋友的哥哥,在学校附近开了家清吧,还没有驻唱的。
邓柯蚺是听过林安乐唱歌的,当他从朋友口中听说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林安乐,所以想问问林安乐愿不愿意去。
林安乐倒是没问题,他本来就是要找工作的,只要协商好了,能按时给钱的,他什么都可以干。
两人协商好了,邓柯蚺就和他的朋友说了,清吧老板那边似乎是挺急的,说希望林安乐可以明天就上岗,所以就有了今天的面谈。
林安乐到时,邓柯蚺已经在清吧门口等他了。富丽堂皇的炫彩招牌下,背着单肩包的少年和他招手,林安乐走过去。
清吧现在还没开门营业,邓柯蚺就带着他从清吧后门进去,后门直通员工休息室,走过员工休息室,就进入了清吧接待的地方。
刚走进去,林安乐就看到了对着门口的。黑白色系炫酷的驻唱舞台,舞台不大,柔和的灯光打在舞台上,让台上的椅子和话筒,还有靠在椅子上的一把木吉他,显得有些单调了。
林安乐的呼吸似乎都变轻了,他没来过清吧,听到要去驻唱的时候,只是以为会和以前的简直一样,是单一的无味的。
但当他看到现在眼前的场景时,他才明白以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的。
他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他其实最热爱的是舞台。他享受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因为只有那样,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发着光的,是鲜活的。
在他青春明媚的十几岁,在他张扬热烈勇敢无畏的少年时期,他是多么想站在舞台上,让所有人看到他,看到他是发着光的。
而现在的林安乐,离这个机会很近很近,近到只要他快走两步,就能跨上舞台,抱起吉他,把梦想告诉所有人。没有观众也无所谓,有舞台就够了,唱给风听也好。
“安乐,这就是清吧老板了。”邓柯蚺停住脚步,看向舞台前面站着看手机的年轻老板,对林安乐说。
林安乐刚才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还真没看到台前还站着一个人。现在看到了,那人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斯文,得体的黑色西装和金色边框眼镜,斩女也斩男。
清吧老板听见声音抬头往这边看过来,在看到林安乐的时候露出一抹笑,随后快步走来。
“安乐是吧?我就是Wine Shop Room的老板,我叫郑蛊黎,你可以叫我黎哥。”
Wine Shop Room就是这家清吧的名字,林安乐刚才就在外面的招牌上看到了。
“黎哥,我是林安乐,来应聘驻唱。”
“我知道我知道,都听小邓说了。我还听说你会弹吉他,是吧?”
“会一点。”林安乐点头。
“那太棒了!”郑蛊黎一拍林安乐肩膀,指着台上的吉他,说,“我正好给你准备了一把吉他,你去弹一首我听听,没问题的话今天就开始上班吧!”
“行。”
林安乐从侧面走上舞台,坐到凳子上抱起吉他。他很久都没有弹过吉他了,因为曾经那个送他吉他的人,亲手砸坏了那把他爱不释手的吉他。从此,林安乐在没碰过。
现在忽然拿起,却是陌生而又熟悉的。
灯光映在他的脸上,虽稚嫩却轮廓分明。台下没开灯,漆黑一片,却在茫然的黑幕里站着两位观众。
手指拨弄琴弦,节奏悠扬而缓慢的音乐响起。紧接着,少年清澈凛冽的声音加入其中,语调平缓。
青岛又吹起了风
你是否也像我一样感到寒冷
忽然间想起那个夜晚
你那清澈而柔软的眼眸
你隐约看到一座桥
却还是逃不出你内心的荒岛
每天面对着拥挤的人潮
你是否 想和我一起逃
台上,林安乐的身体随着音乐节奏缓慢摇摆,歌声和曲声在台下回转,干净的,如同清泉,阵阵流淌。
可我已 丢掉了船
又烧掉了帆
还砍断了我的桅杆
来到那片有你的海滩
却找不到属于我的港湾
我穿过峡谷
又翻过雪山
路过无人的戈壁滩
看遍人间的欢乐和悲惨
却找不到我的答案
海盗船长 他是个混蛋
也看穿了人间的荒诞
人们必须道貌岸然的
掩盖着内心的不安
海盗船长 他是个混蛋
他又听到大海的召唤
海盗船长 又找回了船
海盗船长
就不应该靠岸
最后一句结束,林安乐放下了吉他。他唱的是一首小众的民谣,是他有段时间很喜欢听的一首。
台下忽的响起掌声,林安乐看去,就见郑蛊黎一脸欣赏的看着他鼓掌,和旁边像傻子一样抻着脖子边拍手边喊的邓柯蚺。
“太棒啦安乐!超好听!”
“真的很棒!”郑蛊黎也跟着说。“脸和声音都完美!”
郑蛊黎的确很满意,从刚开始看到林安乐那张脸的时候就很满意了。说实话,就算林安乐唱歌不太行,那他也要把林安乐留下来,就算放门口当个吉祥物,也是养眼的。
现在看来,林安乐颜值和歌声双重在线,那也就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由于林安乐还要上学,所以他上班的时间就确定在了晚上的九点半到十一点半,两小时。因为林安乐晚上九点十五放学,郑蛊黎又看他家离这里比较远,太晚回去就不安全了,所以定在了十一点半。
工资是两小时保底两百块,有人点歌的话他也会有百分之十的提成,没人点的话就弹弹琴唱两首歌。
事情都商量好后,林安乐和邓柯蚺离开了清吧。
邓柯蚺说他还有点事,所以先走了,走之前来三步一回头的和林安乐保证自己晚上一定会来给他捧场,让他晚上等自己一起进去。
林安乐看的好笑,嘴里也答应着邓柯蚺,等看见他上车了之后,才漫无目的的往家里走。
他家离这里大概步行二十多分钟的路程,不算近,但林安乐喜欢走路的感觉。很放松的感觉,总可以想一些事情。
比如今天,他想的就是未来。或许他的未来会很平淡,和前几年一样,上学打工,然后毕业上大学后,带着妈妈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上学打工,平淡的过完一生。他会想很多,任何可能都有,因为他总是这样,把人生里所有的可能性的都想一遍,然后看人生会走哪一条路。
他的未来是未知的,但他的今天是很开心的,梦寐以求的东西,得到于无意之中,或许凑巧也能成为命运中最大的辛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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