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加寒冷，连带着狗窝里都垫了厚厚的褥子。
季止不耐烦地蹲在地上给大黄套了件秋衣。大黄浑圆的体型把秋衣撑得满满得，像是个煤气罐。
秋衣是李小年的，穿出破洞还舍不得丢，无意间被季止看到之后，愣是夺去缝缝剪剪做了个狗衣服。
这一举动给李小年好险没气够呛：“你剪了我穿什么啊？”
季止早有准备：“穿我的。”
李小年不满道：“我都穿出感情来了。”
季止：“和我的培育一下新的感情就好了。”
李小年不满地拿脚踢了下季止的膝盖，灰色的休闲裤上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
季止：……
季止自觉理亏，低着头手掌来回玩弄着狗脑袋，有些奇怪：“好像最近好长一段时间大黄都没精神？是不是生病了？”
李小年也注意到了这件事，他一开始原以为是天气冷了大黄不爱动弹，没想那么多。被季止那么一提醒，李小年没由来的一阵心慌，伸手去捞了把狗脑袋。大黄没精打采地看了李小年一眼，伸舌头安抚地舔了舔李小年的手心。
“那怎么办啊？”
季止沉思片刻，当机立断道：“镇上有兽医院吗？开车去镇上看看。”
李小年抱着大黄坐在后座，不安地摸着大黄的狗脑袋。
一连开出好长一段距离，街边多是五金店，超市，小吃店等，连个宠物医院的影子都没看到。
季止抿着的嘴角透出来几分焦躁，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方向盘：“再找不到就看百度地图，找找最近的宠物医院，我们去那里。”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季止打开导航，定位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距离镇上大概有十五公里左右。
一路上，车厢里静得可怕。
直到季止突然出声：“没事的，我问过邓嘉嘉，她说天气冷了，狗狗不爱动弹很正常。”
李小年嗯了声，因为季止的宽慰稍微松了松气。
好在宠物医院今天没什么客人，季止没有预约但也成功的挂上号，马不停蹄地抱着大黄进了看诊室。
坐诊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医生，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瑞丽清明的眼睛。
“坐。”女医生朝着季止招了招手。
“什么问题？”
季止：“最近老是提不起精神，就想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医生的眼神稍微扫了一下大黄，很快得出结论：“狗年纪是不是已经很大了。”
李小年在一旁补充：“现在差不多已经十二岁了。”
女医生了然：“看样子也差不多，年纪上来了一般是不太爱动弹。”女医生掏出听诊器摁在大黄的心脏处，随后又把听诊器收起来开始检查四肢。
“有没有呕吐或者腹泻等症状？”
李小年回忆了一会儿：“没有。就是精神不是很好。”
医生点了点头：“初步来看，没什么问题，就是年纪大了一点，骨头可能没之前硬了，回去记得给狗吃点软骨素。牙也有几颗快掉了，狗粮记得泡软一点。”
女医生看李小年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又补充了句：“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可以拍个片做个胃镜，抽血化验一下，深度检查一下。就是价格要另算。”
“一般不会出问题，田园犬算是比较好养活的了。我的建议是不必要，但是具体还要看你们的意见。”
女医生只是顺嘴提了一句，也没指望有人愿意花钱为土狗花费费用做检查。
李小年想到没想即刻答道：“做，我们做。”
大黄在里面做检查，两个家长就在外面坐着等结果。
李小年坐在诊所有些凉的塑料座椅上，偏头小小声说：“我待会儿如果钱没带够的话，你先帮我垫垫，我回去还你。”
季止拧了把李小年的脸，有几分不高兴道：“没必要和我算那么清楚。”
没过多久，检查便做完了，结果很好。
医生给大黄开了一点鱼油和软骨素，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中华田园犬送过来的，看来你们很爱它。”
“平时也多注意一点，器官的老化是不能避免的。”
最后医生意有所指道：“生命是有期限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接受。”
回去的车程里，李小年肉眼可见地有几分心不在焉，抱着大黄直直地看着窗外。
季止没有出声打扰，一路开回了家。
医生的话对李小年的打击很大，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小年的情绪还是有些蔫蔫的。
季止本想着李小年自己应该能消化，可是过了一整天直到晚上，也没见李小年的情绪有什么好转。
季止看着李小年面前没吃几口的饭菜看了良久，突然出声道：“李小年，不要难过。”
生命是有期限的，但爱没有，所以不要难过。
李小年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半夜十一点，李小年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睡了吗？”
发件人季止。
因为李小年没有微信，两个人大部分时间是在一起的，除此之外的时间里需要交流的都靠电话和短信。
李小年眼睛费力睁开，看清了上面的消息后，想要装作看不见。
季止下一条消息就发来了：“别装睡，我看到你手机发光了。”
李小年下意思回了句：“没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季止又不和自己一个房间，怎么看到老年机发出来的光的。
李小年有一种上了当的感觉，指头用力的戳着按键。
“怎么了？”
季止：“出来吃饭。”
李小年一戳一戳：“我不饿。”
季止：“出来。”
季止：“不出来我过来瞧你房间门了。”
李小年只好从温暖的床上爬起来，哆哆嗦嗦套了件棉袄打开门出去。
院子里，季止只穿着件高领毛衣，围着海天酱油的围裙站着煎蛋。
蒸腾的雾气雾化了季止凌厉的五官线条，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季止回头，表情是有些许不悦：“裤子呢？回去穿上。”
李小年这才感觉两条腿被冻得有些发颤，赶紧回屋套了一条厚棉裤。
等李小年再次出来，桌上已经摆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心情好点没远有，好点了就过来吃饭。”季止没好气道。
李小年其实不饿，但看着季止不是很好看的脸色，还是老老实实坐在位置，拿筷子卷起几根面条递到季止嘴边。
“你吃不吃？”
季止：“不吃。”
李小年坚持：“你吃吧，我看你晚饭也没有吃什么。”
季止没出息地被李小年几句话安抚了，张嘴去接卷在筷子上的面。李小年也很上道得把筷子往季止嘴边递了递。
才吃了几口，季止就不要了：“我是煮给你吃的。”
李小年吃了两口之后，又拿筷子卷起面，怕烫还吹了吹才递到季止嘴边。
“你吃。”
季止：……
两个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面吃完了。
季止碰了碰李小年有些红肿的眼皮，嫌弃地替李小年擦了把脸：“知不知道你现在和个花猫一样，明天眼睛要睁不开了。”
李小年含糊不清：“不会的，明天就消下去了。”
季止没理会李小年的犟言犟语，起身掏了两个煮鸡蛋，一边一个摁在李小年眼睛上。
温热的鸡蛋触上李小年红肿的眼皮，李小年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嘶。
季止慢条斯理地滚动着手里的鸡蛋，一边滚一边问：“痛？”
李小年点了点头。
谁料季止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比我当初强吻你和你告白的时候哭得还惨。”
“哭得好可怜啊。”
李小年下意识想睁眼，眼皮上滚动的鸡蛋又让他睁不开，于是便闭着眼睛争辩道：“我没哭。”
季止嗤笑一声：“之前没哭还是现在没哭，还是都没哭？”
李小年不说话了，仰着头感受着蛋壳在季止掌心间来回磋磨中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将破未破。
李小年：“大黄会死吗？”
季止淡淡道：“会死。”
李小年像是被噎了一下，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小年头上的头发蓬松地搭在季止指尖，隐约还可以闻到洗发水的清香。季止动作一动，从兜里掏出一根皮筋把李小年半长的头发全部扎到脑后，露出一张恬静清秀的脸。
季止冷酷道：“不要难过，明天还要去地里干活。”
李小年本来还有些忧郁的情绪被季止一扫而空：……“好吧。”
把李小年赶回房间，季止没有回屋，而是走到狗屋前蹲下，打开手电看着大黄因为呼吸一起一伏的身子，稍微放了点心，手指轻轻揪了揪大黄的耳朵。
拜托你，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季止默默在心里祈祷。
第二天早上起床，李小年的眼皮不出意外地肿起来了，整个人像是前段时间网络上爆火的哭泣蛙表情包。
起来第一件事，李小年牙都没刷就是蹲在狗屋面前去探大黄的鼻息。
有，还活着。李小年放心了。
季止好笑地看着李小年的一举一动，调侃道：“医生都说了，没大问题。”
李小年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看样子人也精神起来了，听到季止说的话之后，他仰头语气里带着愧疚：“我其实对大黄不好，昨天才带大黄去看医生，但是大黄对我很好，一直保护着我。”
大黄像是听到了什么，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朝着李小年叫了一声，软软的像是没睡醒。
季止：“大黄觉得你说得不对。”
李小年抹了把脸，故作无事道：“去地里吧，不打扰大黄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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