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胜

周舟接过糖,却没有立刻放进嘴里,捏着包装上锯齿状的那一头,只管甩得啪啦啪啦响。

话一出口,顾从州自己倒先怔了一怔,那不就说明昨天书店里他也看见她了吗?刚才吃饭时只说看见她吃冰淇淋,倒好像他有意隐瞒什么似的。

好在周舟并不在意,拿着糖先他一步走出店门,站在水泥台阶上等他。

夏季末的七点钟,平日里应当天还大亮,太阳落山了,余温还在,温度不低。但今天像是有下雨的趋势,一下午都是天阴,云也不干净,一团一团发着灰。他们走了没多久,天就要黑了似的。

半个小时的路程,一句话都不说显得太怪异,想要攀谈又没有话题。大路上就他们两个人并排走着,她靠近绿化带,他靠近大路。中间隔了两三米,越远越觉得刻意。为了打破尴尬,她问:“……前几天不是坐公交上学吗,怎么今天又把车骑来了?”

隔得有点远,他没听清,一面问“你说什么?”一面朝她靠过来,周舟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顾从州回答:“车坏了,送去检修,”说起这个,他觉得自己不得不再道个歉,毕竟在学校里周舟并不给她多少道歉的机会,“开学那天,对不起啊。”

她是真的不在意:“没事,你已经赔给我一套新校服了。”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周舟也不再发问,专心走路。过了有几分钟,他忽然笑了一声,周舟抬眼看他,他还在笑,解释道:“我以为你讨厌我。”

“你以为?”周舟重复一遍他的问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结论,心道:讨厌谈不上,但也绝不是不讨厌。

“你不跟我说话,我以为你讨厌我,但后来我发现,你不止是不跟我说话,你是不跟任何人说话。”

顾从州笑着,长睫毛不住地眨动,盖住眼底瞳孔的颜色,周舟不动声色地拉开两步的距离,从被罚站的那个早读开始,她就知道,当你能看到一个人的睫毛的时候,说明你们的距离太近了。

她说:“我不说话,是因为我生性就不爱说话。”

“嗯,”顾从州十分认同,“你不说话,是因为你生性不爱说话,并不是你讨厌我。”

还顺着她的话开起玩笑来了,周舟反问他:“有人讨厌过你吗?”

顾从州想了一会儿,摇头。

情理之中,谁会讨厌有钱的大帅哥,周舟道:“因为从来没人讨厌过你,所以你觉得,我也不讨厌你,是吗?”

其实这个问句颇具攻击性,但她并不想阴阳顾从州,她语气很平淡,仿佛她其实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在陈述她内心的想法。

“不是……”

顾从州否认,其实就算是也无所谓。外表优越的人她向来没有好感,这种人一般都很自恋,他们太知道自己的优势,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喜欢他们,被他们的帅脸惯坏了。

她没有说话,扪心自问,其实顾从州并没有很难相处,没有因为自己家境好、成绩好、长得好就看不起别人,反而他因此更加谦逊温和。她不得不承认是她自己从一开始就戴有色眼镜看他。

念及他好心送自己回家,她说:“不好意思,我经常没由来的攻击别人。”

顾从州和她做了几天同桌,没发现她攻击过别人,谈得上被她攻击的人好像只有他自己。他并不回答,只是听着,周舟难得说这些话。

抬手看了看表,走了半个多小时了,但八点都还不到,天差不多黑尽,周遭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得到她的一个轮廓。气温不算高,她没带外套,就穿了一件T恤,露出的一大截手臂,在黑暗里白得发青,随着她行走的动作一荡一荡的。他问:“你冷吗?”

她摇头:“**月份怎么会冷。”

顾从州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今天的菜合胃口吗?”

她点头,“还不错。”

路灯亮起来了,照得一条大路泛着橙光,顾从州高大的身躯把她遮进阴影里,终点就在眼前,他又说:“其实,如果我没转过来,你就能拿奖学金了吧?”

聪明,聪明,不愧是能考第一名的人。连她讨厌他最根本的原因是这千把块钱都知道。

却嘴硬:“我拿得够多了,不差这一次。不过,下次还有这种情况的话,你能不能放弃?”她笑:“毕竟我很缺钱。”

顾从州不明白她是真的缺钱,只当她开玩笑,想都没想就答应:“好啊,下次我考第一算你头上……”

不等他说完,她截住话头,笑容更大,挑着眉,尽是志在必得,“顾从州,我告诉你,这是你最后一次考第一名。”

毕竟她现在心无旁骛,毫无负担,这周五就有一次开学测验,她要让顾从州知道厉害。

离下自习还有一会儿,大路上没什么学生,只有三五个老头老太太坐在路边乘凉。他一直送她到青石板路上,不着痕迹地左顾右盼,确定周遭没有不良少年躲在暗处,才跟她告别。见周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顾从州转身回到大路上。

老楼房年久失修,散发着轻微带着水汽的霉味,楼道上的灯又坏了,她抹黑上了二楼,掏出钥匙开门,忽然腿上像是碰到一个温热、蠕动着的大形动物一样的东西,她吓一大跳,以为是狗,惊叫一声,连忙推门进屋,没想到简直一脚踢在那东西身上,才惊觉它就蹲在她脚边。

她被绊了一下,身子一仰就要从后面摔倒,恍惚间她立刻做了决定:抱住头,别把头摔坏了。没有想象中冷硬的水泥地,取而代之的是温热有力的胸膛,是一副常年打架的结实的胸膛。地上的东西站起来托了她一下。

她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是一个人,这像狗一样的东西,是乔不凡!

乔不凡在黑暗中发笑:“你干什么?一来就把我抱住?”

周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恼羞成怒,狠狠推了他一把:“你干嘛!你干嘛来到我家门口?!谁告诉你我住这儿的!”

站起来气都没喘匀呢,就开始恶狠狠地骂人了,乔不凡嗤笑一声:“你现在哇啦哇啦骂人的样子,可跟平常丧着一张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问你呢?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不说话,站起来瞪他。

乔不凡把她推进屋,顺手关了门,周舟一惊,扑过去扭那把手:“你进来做什么?这是我家。”

“我说过来找你的,门口等你个把小时了,你都没回来,我就上来了。”乔不凡居高临下,看她那惊吓的样子,以为自己要对她做什么呢。也对,老居民楼里黑灯瞎火,他和漂亮女孩独处一室,难保不发生什么。

她抬起头如临大敌,又不敢说难听话,怕把他逼急了,只得换上商量的语气:“你找我什么事?出去说。”

乔不凡笑笑,在墙上摸了摸,“在这里说吧,我很快就走。你这房间没灯啊?”

周舟站在原地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床头,拧开了灯,这间屋子很小,东西不多,但很整洁,床头还贴着漂亮的小画当装饰,靠墙一张桌子上摆着个椭圆的玻璃牛奶瓶,里面插着两朵花,大路上随处可见的小黄花,一看就是周舟的手笔。

乔不凡走过去想坐下,但见床单铺得整整齐齐,还是老老实实拉开小椅子。又越过局促地站着、揪着衣摆的周舟,开了门弯腰拎了个袋子进来。周舟一看,是一个蛋糕,还有一小把蜡烛。

这个乔不凡,在自己家门口蹲点一两个小时,就是为了请她吃个蛋糕?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乔不凡也不管她,自顾自把蛋糕端出来,插上两根蜡烛,又掏出火机把蜡烛点燃。她上前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个蛋糕的四分之一角,扇形的奶油上面堆满了葡萄和草莓。

乔不凡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乔不凡扬着头,好像是在等她祝福,她沉默半晌,说:“生日快乐。”

看得出他很高兴,脸上褶子都出来了。他把蛋糕分成两半,给她递了大半:“等你你不来,我们就把蛋糕分了,”说完又邀功似的补充一句:“不过我给你留了最好吃的,你看这么多葡萄,我可爱吃葡萄了。”

周舟看着一跳一跳的烛火,缓缓道:“谢谢。”

又拿着小叉子叉了一块蛋糕,甜而滑腻的奶油化在嘴里,很好吃。她只吃过一次生日蛋糕,那一次她放假恰好赶上周耀祖过生日,分到一块。

乔不凡手肘搭上她肩膀,掏出烟来叼在嘴里,却没抽,“你要是早些回来,就可以跟我们去吃饭,我带你见我兄弟。”

她掣回身子,警惕道:“我见他们做什么?我跟你又不熟。”

“怎么不熟?我知道你叫周舟,你知道我叫乔不凡,都这份上了还不熟?”

什么逻辑,她无话可说。乔不凡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一样,拍她肩膀,咧着嘴笑:“你别自恋,别以为我喜欢你,哥有女朋友的。”

她白了他一眼,心里反而有些好笑,天知道,她真的以为乔不凡对她有意思。

她一口一口地把蛋糕送进嘴里,问他:“那你老是骚扰我做什么?”

“看你老实。”

“……”周舟无语。

乔不凡笑笑:“你胆儿挺大,哥就喜欢胆大的。”

她胆子可不大,报个警都就需要在心里跟自己打赌。

他没说话,等她吃完了,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了,回头说:“我走了,明天下午三点半,老地方,你不来,我就到你学校里去。”

老地方?第一次见他挨打的地方?还是哪里?

她忙说:“明天下午我要上课!你别来!”

“那我可管不着,你不来,我就到你班上去揪你,高三(2)班,东边教学楼三楼最边上,你坐倒数第一排靠窗。”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吊儿郎当,对他好不容易改观的印象重新坏起来。

“你有病啊!”她不知道他去哪里打听到她的班级和座位,看他这理所应当的样子,简直觉得跟疯子没两样,恨得咬牙切齿。

“对。还病得不轻。”他滑出去,贴心地关上门。

没存稿了我天,生死时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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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好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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