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光一朝京都设在奉京，地处中原中心，建宁府靠在奉京不远，虽不是天子脚下，但若要去奉京就必须经过这里，管辖要比留仙城和缺月城严格许多。
进出城门的客商百姓面貌要比寻常地方自信和蔼，城门守卫对江湖人比普通百姓更是严厉。
苏珂他们光听守卫的登记和领取路引就耗费了半个时辰。
好不容易走了，马匹又被扣下，给了寄养马匹的费用才算进城。
守卫告知若是歇脚，建宁府很多地方江湖人都不能去，不然就会触动官兵，轻则驱赶重则牢狱之灾。
这一耽搁十分钟过去了。
“建宁府的规则倒是多。”裴云初打量着陌生的城市。
建宁府的建筑比寒冷的灵鹤山要低矮一些，但台阶很高，做生意的铺子门口台阶抬了三阶。
“这世道宁可规矩多点，平安就好。”苏珂并不反感，反而觉得安心。
若是缺月城像建宁府这般，洛灵家的灭门之祸说不定就能避免。更不会现在都不知道凶手是谁，在哪。
两人好奇地打量着建宁府一问一答。
旁边的燕不知自从自己说服了自己，这会十分悠哉，一扫平日的冷漠。
等找到了休息的客栈。
苏珂琢磨着裴云初说起信笺的事，想了想离开灵鹤山这么久确实应该写信回去。
她和裴云初找了个邮驿行，里面寄信的不多，只有一个代书的中年男子。
苏珂说明来意，确定信可以寄到后才拿了信纸后，她将下山后的事和将改变线路的原因写清楚，并在信上询问和感谢了苏越的事。
“云初可有要写的？”苏珂提起笔望着身旁的裴云初。
“师姐代写就好。”裴云初笑笑，拒绝了代书人递过来纸笔。
苏珂添了几笔。写完一封后封好，又写了一封平安信，告知代书人一封寄到缺月城苏家。一封寄到灵鹤山桃李小院秋怡收。
“灵鹤山的弟子？”
陌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苏珂诧异地回过头朝门外看。
那姑娘扎着双髻露出圆润的额头，发间带着一朵淡黄色绒花，身穿灰色衣衫手里挂着药包。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苏珂和裴云初，亮晶晶地十分好看。
姑娘进了门，先是和代书的人打了招呼，在望着苏珂两人说道，“姑娘别误会，小女子姓范，名小凤，是回春堂的捡药的伙计。有个离人的大夫在那坐堂，小女子听他说起过灵鹤山。”
“离人？”这个姓氏不多见又是大夫。苏珂好奇地问道，“范姑娘，可知你那个离人大夫叫什么？”
“姑娘等我一下。”范小凤说着将手里的药包递给代笔的书生，叮嘱他用药的次数和禁忌，说完才看着苏珂说道，
“他昨日才来的，我听他说…名讳单一个语字。”
“大师兄？”裴云初诧异，“他不是和逢来师兄一起。”
范小凤捂着嘴笑，“原来是同门，刚刚听你们说起灵鹤山我就这么猜的。”
四目相对，苏珂心中同样纳闷离人语怎么在这。
听这个姑娘的示意，逢来师兄不在身边，不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范姑娘，在下苏珂，这是我师弟裴云初。”苏珂充分地说清缘由，展露善意，“师兄在这，我和师弟要去问候一二，不知姑娘是否能指个路？”
“苏姑娘客气了！”范小凤神色轻松，开口应道，“正巧我送完了药，带你们一起回去，离人大夫一定开心。”
说走就走，苏珂跟在范小凤的后面，穿过一条条街道。
建宁府很奇怪，有些街道同一条，只隔着一岔路口，街一边人挤着人，另一边则空空荡荡，由一些穿着红衣盔甲的士兵把守。
她的目光引起红衣守卫的注意，一双双盯着她的眼神格外冷漠。
苏珂多看两眼就被范小凤拉了拉袖子，告知那些红衣卫厌恶江湖人，让他们避着点。
走了几分钟，范小凤指着牌子说已经到了，离人大夫就在里面。
回春堂的大门和所有店铺的门不太一样，其他店铺的门低矮一下，门口必然砌着台阶，而回春堂的门口一片平地，原本低矮的门看着正常许多。
药房不大一进门就是柜台，后面密密麻麻的中药柜子，旁边是个屏风，外面摆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上面放着纸笔和手枕，是坐堂大夫看诊的地方。
“刚刚还在这呢？”范小凤咦的一声越过屏风，绕了过来，“可能休息去了，要不等一下，我去后面看看？”
苏珂点头，看着范小凤越过屏风穿过后面的角门，不到两分钟，就听里面传来动静。往那看去，离人语正往这走。
离人语看起来比在山上的那些时候晒黑了些，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和…哀怨？
苏珂狐疑地再次看了一眼，不能相信这种表情会出现在离人语的脸上。
说来奇怪，离人家世代行医，只出了离人语这么一个学武的医者。按道理来说那也是翩翩公子，悬壶济世。
但实际上离人语很忙，除了上山学艺，有空就是跟着家中长辈四处行医，其余时间更没闲着要么看医术，要么地里翻草药，剪药材。
晒黑的离人语看起来更凶了，苏珂莫名心虚，摸了摸鼻子。
离人语皱眉质问，“你们怎么到建宁府来了？”
“师姐中途回了缺月城探亲。”裴云初接过话，将缺月城的事一句话概括，问道，“师兄怎么也在这？”
离人语看了眼苏珂，想起来口叹气，“你哥哥苏越又丢了。”
“啊？”
苏珂愣了一下，“什么叫又丢了？”
这地方不适合谈话，离人语拜托范小凤看着大堂，带着两人去了后院。
药房不大，后面的院子不小，正三间正房，两侧分别两间客房一间厨房，院子里堆满了药架。
一个胖乎乎的男人正在廊檐下碾着药材，他看上去五十多岁，脸上依然红光满面，精力充沛，碾药材咯吱咯吱的声音慢悠悠的。
离人语介绍这是药房的赖医师，两人打了招呼，报了姓名。赖医师看了一眼离人语就说出去坐堂，这里留给他们同门聚聚。
等人出去苏珂好奇地问道，
“师兄刚刚说那话什么意思？哥哥出事了？”
离人语有些头痛地点点头，
“五天前，师门传来消息，说是令兄走商的路上被一个名叫无悲帮的盯上，水岫长老出面让无悲帮放人后。”
“令兄就到了建宁府？第二日建宁府的苏家别院传来消息，苏越不见了。”
水岫长老出面？
苏珂想起三师伯那凌冽的剑法，刚硬的性格。不用想这个出面大概是武力交涉。
原本以为灵鹤山是靠晏今安的大宗师名头，现在想想作为大宗师的弟子，他们掌门师伯和师傅肯定是有两把刷子。
下一代弟子中左誉大师兄看着亲切，苏珂虽没和这位大师兄交过手，也从韦度韦笑两兄弟那得知。
大师兄武德充沛！
“唉……”离人语长长地叹了口气，“掌门飞书让我前来建宁府调查苏越的事。”
裴云初扫了一眼院子，突然问道，“那师兄怎么在回春堂坐堂问诊？”
“是啊？”苏珂满头疑问等着离人语的解答。
离人语不卖关子，“我找苏氏的人打听过，令兄到了建宁府后像第一日只在苏氏别院对账，原本是要对账三天。第二天小厮发现苏越在自己房中失踪。前去城卫官报案，守在附近的红衣卫并未看到有人出没苏府。”
“那些红衣卫是一天十二时辰守着吗？”苏珂瞬间想到守在街上的那些人。
整个建宁府各处都能看到那些红色的身影。实在很难想象在这些人的目光下，还会有人作奸犯科。
“每隔两个时辰会有换一次。红衣卫的人没有理由说谎，确实没看见那天晚上苏府附近有鬼祟之人。”离人语摇摇头脱口而出，
“如果不是苏越一直没有消息传来我都以为是令兄自己藏起来了。”
“师兄到回春堂是因为苏越来过这？”裴云初猜测说道，“或者回春堂的人去过苏府？”
“不错。”离人语揉了揉脑袋，那里一突突地疼，他是个武者、是个医者，唯独不是捕快，掌门给出命令要他找到苏越的时候他两眼一黑。
从到建宁府后就没闭过眼睛，一看到苏珂和裴云初困意直涌上来，“小厮说苏越失踪前一天傍晚曾经来过药房。”
“师兄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是。”离人语透过角门往药房看。
药房里来了对母子。赖医师正写着药方让范小凤抓药。
他笑呵呵地逗着孩子，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从妇人逐渐舒缓的表情中能知道赖医师在安慰妇人。
离人语心情复杂地垂下眼眸说，“苏越留下一封信。”
苏珂，“什么信？”
顺着离人语的目光往外看，她只看到妇人拿着药抱着孩子离开的背影。
“不知道。”离人语摇摇头，“信已经被人取走了。”
“那师兄问过是谁取走了信？”裴云初问出了苏珂想问。
要知道寄信要到专门的邮驿馆。显然苏越这封信是有专门的人过来取。这封信说不定和苏越的失踪有关系。
“如意馆的人。”离人语回答道。
如意馆？
没听说过。但这些不重要，苏珂记住这个名字，“那师兄去过如意馆吗？”
哀怨的眼神又出现了，离人语不停地叹气。
苏珂头皮一麻，实在受不了离人语这般样子，重复地问了一遍，“师兄，你去过没？”
“我就一个人，哪里走得开？”离人语示意苏珂两人往外看，“我若是去了如意馆，这药房就没人盯着了？”
回春堂只有两个人，一老人一弱女子，从照面开始，苏珂就看出来这两人只是普通百姓，不会武功。
苏珂下意识摸着手腕，那里空空如也，她一愣才想起木镯子在缺月城的时候就已经丢掉了心中恍然。
她明白离人语的意思。
果然听到裴云初问道，“药房有问题？”
离人语收回眼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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