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冷的让人打颤，苏珂把厚重的围巾裹住上半身和脸颊依偎在骆驼温暖的肚子旁边。她没有睡着。
围巾扒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今晚星辰繁多而又明亮。她看着休息的燕不知，胸口的蒙汗药像是微微发烫，她好想拿出来全塞到这人的嘴里，让他昏睡个三天三夜。
不管系统要做什么，三天也该够了。
夜风呜咽着卷过沙丘，带来刺骨的寒意，也带来了死寂。燕不知的呼吸悠长而平稳，似乎真的沉入了调息，与这冰冷的沙漠融为一体。
隔着厚厚的衣物，她看了看另一个睡着的向导，不在犹豫，伸手够到腰间的水葫芦，打开木塞，往里倒进药粉。
“你又在做什么？”
苏珂抬头，藏在围巾下的手继续动作，直到蒙汗药全部倒到里面，在盖上塞子，拿出来摇晃两下。
“我看看还有多少水？”苏珂扯起嘴角，“师祖好像十分关心我，明明闭上眼睛还知道我拿了水？”
“你想多了。”燕不知重新闭上眼睛。
苏珂想了想，站起来走到燕不知身旁，唰地一下坐在他身边，“师祖，说说话吧？我保证今晚不问那些你不想回答的话，而且你的每一个问题，只要我知道，苏珂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燕不知猛然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探究和犹豫。目光像冰冷的沙粒，细细密密地刮过苏珂脸上围巾的每一道褶皱，试图穿透厚实的织物，看清她眼底藏着的真实意图。
这短暂的沉默被风扯得很长，沙粒摩擦着地面，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无数窃窃私语。
“只有今晚？”燕不知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混在风里几乎听不真切，却又清晰地钻进苏珂的耳朵。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调息的姿势，仿佛刚才那锐利的一瞥只是苏珂的错觉。
“只有今晚。”
苏珂肯定地点头，围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的那双眼睛弯了弯，努力挤出真诚的笑意，
“师祖有什么想问的？机会难得哦。”
她特意晃了晃腰间的水葫芦，木塞发出轻微的闷响，里面混着蒙汗药的水液无声晃动。
燕不知的视线在她腰间的水葫芦上短暂停留，随即移开，重新落回远处起伏的沙丘轮廓。星辰的光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沉入深邃的阴影。
“好。”他吐出一个字，简单得近乎吝啬。
苏珂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快速跳动起来。
成了？
他竟真的答应了？
这比她预想的要顺利太多，顺利得反而让她心底那根弦绷得更紧。她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一个问题。
燕不知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风卷起他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线条冷硬的下颌。
“你听过一个奇怪的声音？”他的问题有些奇怪，语气带着一丝词意，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确定那个奇怪的声音是什么？
“嗯……这个问题太宽泛了……不如再具体一点，”苏珂眯起眼睛，给出个建议，“比如师祖曾经听……”
“咳咳！”一个冷眼过来，苏珂立马举手解释，“我发誓，绝不是不想回答。”
“那个声音…更像一个交易…你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但必须要完成他的要求……”燕不知的声音不高，眉目紧皱地描述完，坚决不在透露一个字。
好像系统。
这是苏珂的第一反应。
夜风呜咽着穿过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隙，带来刺骨的寒意。骆驼不安地喷了个响鼻。向导在另一边依旧沉睡，发出均匀的鼾声。
这片死寂的沙海中央，她迎上燕不知的目光，围巾下的脸颊绷紧，那抹强装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那双在星辰微光下显得愈发幽深、也愈发冷漠的眼睛。
苏珂几乎断定燕不知也碰到过系统，和它做过交易，且那交易对他影响至深。
这个猜测让她有种属于自己东西提前被人使用的不满。
“听到过。”苏珂没有丝毫迂回，“我倒也不和师祖隐瞒什么，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师祖为何对我格外优待，如今想来许是因为它的缘故。”
她停顿片刻，大脑在极速地整理接受到的信息，再将其引导到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如今我和师祖有同样的机缘，不如彼此开诚布公。”
风卷起细沙，扑打在围巾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如同死神的低语。
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燕不知沉默许久，漫天的星辰压在两人的头顶上，
“修炼功法！”他忽然开口。苏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和系统的交易。
原来这个反派是系统自己创造出来的。苏珂有些想笑。
想迫切回到系统空间问问清楚。
这狗东西嘴上说她俩站在同一战线，实际上有些事瞒得的死死的。
若是她还是之前的她，恐怕绝对不会将系统的事拿出来说，自然永远也不会知道燕不知和它的交易。
“活着！”她撒了一个小小的谎言，人性和道德剔除之后，苏珂做这些是十分得心应手。
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隐隐有种感觉，若是在放任下去，怕是会越来越严重。
若真的有一天她完成任务，拿回人性和道德，或许不是一件好事。
苏珂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问道，“所以师祖获得了修炼功法，代价是走火入魔？”
燕不知摇摇头，脸色微红，他原本不想说，可今日说好了开诚布公，忍着羞愧将交易说出，
“它…让…我爱上…一个…女子。”
“谁？”苏珂怀疑自己听错了，望着燕不知尴尬的表情，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他没有否认。
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苏珂脑子一顿一顿，不知该说些什么，蹦出一句，“那也没做到啊？”
“这能怪我？”燕不知叹了口气，言语间又带着一丝抱怨，“我遇到它那年，父母死于仇杀，我仓皇掉入悬崖不过十二岁，一心只想着报仇，自然什么都答应。等报完仇后，等了又等……你都没有出现……，若是你早二十年…，不，二十年……”
“有什么区别？”苏珂有些好奇。
“燕某如今已经两百余岁，情爱之事实在……”他苦等两百年，年少时，尚可以跳动的向往情爱之心，早已被漫长岁月淬炼成枯槁。
而如今，荒诞的契约又提醒他该履行少年时的诺言。
苏珂上上下下打量着燕不知。
他一头黑发，尾间带着棕红，像是个爱挑染的鬼火少年，他若不说，别人打死也想不到这是个两百来岁的老者。
她手拖着脑袋想了片刻，突然两手一拍，恍然大悟，“你不行了？”
燕不知脸陡然一黑，苏珂一时不察，频频点头继续说道，“怪不得，原来如此，这样一想也对，外表看着无恙，但毕竟年岁不在，说不得有个什么毛病。”
“没有！”燕不知咬住后槽牙，瞪着苏珂，伸手一卷，围在苏珂脖上的围巾裹住了她下半张脸。
“别！别！”苏珂挣扎压住燕不知两手，下巴努力地露出，“师祖气什么，无非是时间差了点，身体老了点。”
眼看燕不知两眼就要冒火，苏珂噼里啪啦加快语速，“师祖走火入魔的根由是不是因为没有完成和它的交易，那我们可以说是同病相怜，我如今活着的条件便是爱上师祖，它这是给你牵姻缘呢？咱们俩何不今日完成交易？”
燕不知的动作猛地顿住，裹着苏珂下巴的围巾力道松了些许。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疏离的眼睛，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神色——惊愕、荒谬、一丝被冒犯的怒火，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和动摇。
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星辰的光芒仿佛凝固在他们之间狭窄的距离里。
“完成交易？”
燕不知的声音低沉得几乎被风声吞噬，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渣，“苏珂，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苏珂趁他力道松懈，迅速将围巾扒拉下来，露出整张脸。
她的表情并非戏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认真，那双冷漠的眼睛在星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我当然知道。”她语速平稳，像是在分析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难题，“这与你我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不能试试？”
她半真半假的试图说服燕不知，她微微倾身，凑近了些，气息拂过燕不知紧绷的下颌线，带着沙漠夜晚的凉意，“我看那玩意极为死板，什么情爱并不了解，不如我们们试试，若是它判定成功，交易完成，师祖摆脱困扰，我也能保全性命。这不是好事，还有什么能算得上好事呢？”
“试试？完成？”燕不知重复着她的话，眼神锐利如刀，试图剖开她话语里所有的伪装，“如何‘完成’？让它判定我们相爱？苏珂！你把那东西当傻子，还是把情爱当儿戏？”
“儿戏？”他这样子摆明了看不上，苏珂有些心烦，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不再劝说，道，“许是我儿戏了。”
她拿起一旁的水葫芦轻轻晃动，发出沉闷的轻响，“既然师祖的交易是这个，为什么还要到沙漠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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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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