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
“燕不知！”
“晏今安！”她一连喊了三声，晏今安斜着身子靠在她身上毫无反应。
见人还没醒来，用力拍打他的脸颊，触手一片滚烫。
“喂！”苏珂移目到背后，忽地想起半月前在缺月城苏家，那时候他也犯过一次。那晚过后晏今安似乎才恢复原状。
一晚。
苏珂看了看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沙漠的底下可不是什么修整等待的好地方，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个地方就会坍塌，别说是全无武功的她，就算是晏今安也得被憋死在这。
那感情可好，大反派挂了，可以和世界一起重置重来一次。
系统不是慈善家，她没有再来的机会。
苏珂坐直身体，想起他之前的话——走火入魔的根由是未完成契约的惩罚。她刚刚和晏今安决定做戏欺骗系统，就遇到这事。
很难不去猜测是不是系统在表达不满。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她撑着脑袋，火蛇游动散发的微弱红光倒映在她的双眼中，原本温柔恬静的面孔变得阴戾。
很快，她眨了眨眼，目光落在晏今安的位置。
苏珂俯下身，伸出右手，不是去触碰他滚烫的皮肤，而是轻轻覆在了他那头夹杂着棕红色的黑发上，动作生涩而僵硬，她从未做过如此……近乎温柔的举动。
“晏今安……”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 快醒醒吧，要快点出去，这里好黑，若是流沙把这埋了……”
“若是你醒不过来，只怕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手下的人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苏珂心中一动，继续说道，“要真是死在这里，当真是时也命也，老天爷也不让我活。”
“我幼时身体不好，总劳父亲兄长担心，这些年来总想着，若是体无完疾，家人便不会忧愁。若是一了白了，即便父兄伤心，他日也能淡忘。可偏偏这神仙志怪一样的奇事发生在我身上，让我生出一丝希望。与它周转这两年苟活于世。苏珂已心满意足，直到今日……”
苏珂假装抽泣两声，真假掺半的话即使说给或许还有意识的晏今安听，也是说给可能存在的系统的听。
她不敢保证，但小心总是没错。
苏珂皱动鼻子，想要挤出两滴眼泪，努力一番不见成效也不强求，继续说道，
“都是怪我犹犹豫豫，一直天真地认为感情由心而生，若是带着目的，就算是勉强生出，也不过是因为利益，因利而生，自然某一天也会因利而散。
我应该想到“它”找上我，自然也会找别人，事情都与师祖有关，师祖又怎么会毫无所察？”
“现在落到这里，要是出不去，刚刚的打算就是笑话，如今想来，天下这么大，师祖是名满天下的大宗师，苏珂不过连苏府都出不去的弱女子，既然都被“它”选中，如何算不得缘分？”
“这些话，若是师祖醒着，苏珂自是不敢讲，若是师祖知道，只怕也会觉得我是个伟大目的不择手段的女骗子。”
“……吵……”他声音嘶哑破碎，几乎听不清。
苏珂却猛地松了口气，直挺的身子软下来，抚摸着他鬓角的碎发“你……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沙哑的呻吟，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苏珂近在咫尺的轮廓，感受到头上那只生硬却持续安抚的手。
晏今安没有立刻回答，他闭眼缓了缓，试图调动一丝真力，背部灼热的稍退，堵在那里的真气沿着周围游荡，随着他的调动速度快了许多，安抚着他燥热的精神。
“……暂时……死不了……”他喘着气，撑手起来才发觉自己刚刚躺在苏珂身上，想到刚刚说起的约定，顿时手足无措僵在原地。
“师祖无事就好。”苏珂勾起嘴角，比起之前在苏府，晏今安这次好转的时间大大缩减，看来这是和系统脱不了关系。
或者说，晏今安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系统为她和晏今安创造相处的条件。她的靠近和抚摸也许能减缓他走火入魔的时间。
如若不是，又该怎么解释被人撞见身有怪异，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杀人灭口，而是抓着人不放。
幸好赌对了，苏珂松了一口气，开始观察周围，伸手往旁边摸索，小心翼翼的起身。底下洞穴不大，站不起身子于是半猫着腰，头顶触及沙子立刻引起唰唰的声音。
她立刻不敢动弹，深怕动作大了，洞穴坍塌。
“师祖，可有办法离开这？上面沙子不知多厚，不过这下面虽然狭窄，但空气流通，说明是有出路。要不顺着洞穴方向探探？”
说到出去，晏今安嗯了一声，尝试动了动手脚，“那就往前。”
一起身，沙子唰唰往下落，他一时同样半猫着腰，轻轻向上顶了顶。
“哗哗哗——”
沙子落得更多。
“别起身！”苏珂心里咯噔一下，伸手往前抓，一时好奇手感怪怪的。
“放手！”晏今安声音古怪。
苏珂只觉得手下的触感僵硬。
“别抓！”
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抓住了晏今安的屁股，她绝不是故意的，不过这会放手岂不是更加尴尬，苏珂干脆装作不知道，只放松了手顺势往旁边滑到衣角，“师祖，不是说假装吗？苏珂碰都碰不得？”
晏今安沉默了一下，黑暗中其实看不清什么。半晌，伸手往后牵住苏珂的手，“那就牵着。”
他手心带着淡淡的硬茧，体温比平常人更高一些，她下意识想要甩开，又在甩开之前紧紧握住。
不管是因为系统，还是因为现在的处境，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两人一前一后，在漆黑的地下洞穴中艰难前行。晏今安虽然虚弱，但大宗师的底子还在，感知远超常人，总能提前避开脚下的坑洼和头顶的垂石。
苏珂紧跟在他身后，步步谨慎。
狭小的走道中是沙子和走动时碰撞的摩擦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盖住两人的呼吸声。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似乎隐约传来微弱的水声，空气也湿润了一些。
“有水声？”苏珂精神一振。两人飞快地往水声的方向走去。不过几步，视线豁然开朗，通道的尽头是一小片绿洲，头顶星光璀璨倒影在静谧的湖泊中。
来不及感叹底下沙道通向这里，苏珂忍不住直起腰板，伸展着身体。
这狭长的沙洞并不是笔直的一条，只靠摸索，苏珂也能感觉到下面四通八达如迷宫一般。
好几次她都怀疑晏今安前进的方向是不是对的。晏今安表示他是跟着水声的方向走。
苏珂听不清，看不见，弓着身走路对腰不太礼貌，好几次她都想不管不顾的站直身体，最终还是被活埋的恐惧劝退。老老实实地跟着晏今安后面。
于是现在，她左扭扭，右动动，直到全身发出舒坦的咔咔声。
而后，一个问题立刻出现在两人之间。
之前约定的时候撞上沙尘暴，之后掉下沙洞，晏今安走火入魔，现在一出来，总得要商量一下这个假装要如何假装，到什么程度才算完成“它”的交易。
晏今安习惯性地看向苏珂，他并不是一个不善思考的人，但这要追寻到他少年时期，他武功大成后，大仇得报，仇人家的狗都被断了后，创立门派是不争操心，不争死后还有连光。
下山之前说话都懒得思考，他总觉得自己的主意比不上苏珂。
苏珂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沙漠的星星和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闪亮而又细小，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片天空。
在这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她很难生出什么别样的想法，唯一能感觉的事自己的渺小。
很久之后，她回过神，转头看着坐在他身边的晏今安。
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里，晏今安没有说话，和她一样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比起一个反派，他更像一个好看的普通人。她很少在他身上看见什么大宗师的高高在上，有点笨拙，又有点听话。
这一点也不好，苏珂有些难受，和他相比，自己才更像一个坏人，
她难受了两秒，很快宽慰自己，“都是系统的错，蝼蚁尚且偷生，怎么能怪我只想活着。”
“那就吻我吧？”她忽然说。
晏今安愣住，回看她。
“吻不是爱的渴望吗？”她缓缓靠近，双手环住猎物防止对方挣脱，呼吸都变得清浅，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苏珂想起穿越来时系统保证过，反派是一个好看的人。
系统没有说谎，他的眼睛当真好看，这显得她更像一个坏人了。
苏珂忽然想哭，用力地往他唇上亲下去。
“这是假的。”晏今安偏过头，过近的距离让他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他轻轻地往后移动，直到感觉到这个距离是安全的。
“我知道。”
“那就不应该。”晏今安摸了摸她的脑袋，原本暧昧的气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珂摸摸松了口气，后退半步，坐在他身边，神色无奈，嘴上偏说道，“老古董。那你说怎么开始？”
好问题，又回到了他身上。
晏今安这下想了许久，认真地想了许久，说道，“成亲。”
苏珂猛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成亲。”晏今安再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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