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是农人的习惯,此时天才黑不过半个时辰,犬吠鸡鸣,邬老头家门口聚集了很多爬起来看热闹的村民。
“开门,快开门,郎华娘,你给我滚出来。”狗子娘做惯农活的大掌,把老邬头家的黑漆大门拍的“咚咚”响。
草根媳妇和狗子娘是邻居,她们俩是一块来的,此时她手里举着一个火把,往狗子娘脸上一照,“大伙都瞅瞅。”
“我的娘呦,这还是狗子娘吗,这是夜叉吧,瞧那脸黑的。”
“好臭,我说狗子娘啊,你掉茅坑里去了?”
眼见村里人议论纷纷,对她戳戳点点,狗子娘心里这把火烧的更旺了,一把推开草根媳妇,“你滚一边去,还不嫌我丢丑啊。”
火把把草根媳妇的脸照的清清楚楚,她只是略尴尬了一下就赶紧道歉,“我这不是让村里人都瞧瞧华娘子干的好事吗,咱们也好一起给你讨个公道啊。”
“就是。狗子娘你可过分了吧,人家草根媳妇好心好意陪你一起来的,你还凶人家,可不厚道。”
“要不是你和我抢着吃,我能一下吞肚子里去吗,说来说去就是你不安好心,平日里和我男人眉来眼去的,你当我瞎啊。”狗子娘骂道。
一下就把草根媳妇骂哭了,“狗子娘你骂我什么都行,可就是不能败坏我的名声,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这就去跳河表清白。”
狗子奶奶赶紧将草根媳妇拉住,狗子爹上来就给了狗子娘一巴掌,“臭娘们,我叫你胡咧咧。”
被打了脸,狗子娘了不得了,往地上一躺就打起滚来,“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这是碍你们眼了是吧,来、你来,有本事你杀了我,我成这样了,你要是敢休了我,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狗子一听“哇”的一声就嚎哭起来,“娘啊,你别死啊。”
“滚你奶奶个球,你娘还没死呢,嚎什么嚎,嚎丧啊。”狗子娘骂道。
“你还敢骂我娘,看我不打死你。”狗子爹气狠了,挥着拳头就要打。
狗子娘一看男人真发火了,一骨碌爬起来,钻到人家后头躲着,还嚎道:“打死人了,打死人了。”
狗子阿爷气的大喘粗气,一声怒喝,“行了!”
立时,狗子娘打了个哆嗦,嘴巴闭上了。
“叫门,让邬老头把华娘子叫出来给我们一个交待。”
狗子娘一霎清醒过来,开始踢门叫骂:“有娘生,没娘养的小贱人,你给我滚出来,你躲在里头还能躲一辈子?开门、开门!”
白日调戏狗子娘的独身汉,搓着身上的灰,懒洋洋马后炮的道:“狗子娘你也是个傻的,那小娘皮胡扯的话,你也信?我亲眼看见的,这小娘皮和柳家堡的柳繁生一起走的,这会儿她又自己回来了,怕是被人家玩烂了,扔了,她走投无路,这才不得不回来的。”
狗子娘一下就火了,“你咋不早说,早说一句能死了你还是怎么的。”
彼时,大门一下子开了,当头就是一盆冷水泼出来,正泼狗子娘脸上。
这会儿是初春天气,晚上还很冷,这么一盆冷水下来,狗子娘立时就打了个冷颤。
还要开骂,就被挑着灯笼,站在她眼跟前的郎华娘给吓住了。
郎华娘长的高挑,整整比狗子娘高出一个头,这会儿郎华娘就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狗子娘。
“你刚才骂了什么,再骂一句。”
“有娘生……”
“啪”的一巴掌下来,郎华娘直接把狗子娘扇倒了,就用她那条细细的胳膊,把一个做惯了农活,身子粗壮的农妇给扇倒了。
这反差,这震慑,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呼一吸的功夫,狗子娘捡起掉出来的血牙,一下就哭了,这回是真疼哭了,“你个狗娘养的玩意,你……”
郎华娘抬脚就踹,本用上了十成的力道,生了杀心,但立时忍住了,再踹到狗子娘身上的时候卸去了八成,狗子娘被踹的滚挪出去一尺远。
狗子爹看不过去了,撸袖子就要上前揍人。
郎华娘冷眼盯住狗子爹,“你们为何大半夜的来吵闹?先去看看你媳妇的脸吧。”
其实,郎华娘从打人到踹人,只在几个呼吸间,这会儿村民都反应过来了,草根媳妇心里虽乐得看狗子娘吃亏,但这会儿见狗子娘吃了大亏了,她又向着她,拿火把往狗子娘脸上一照,就呼道:“白了、白了。”
村民都围过去细看,见狗子娘除了脸上有五指印,黑斑一点都没有了,不禁大为惊奇,立时,原本不信郎华娘的人都信了。
若第一次救爹是瞎猫碰死耗子,那这第二次给狗子娘祛斑,就绝对是有真本事了。
“我的黑斑真没了?”狗子娘也不疼的叫唤了,立即喜不自胜的问草根媳妇。
草根媳妇记吃不记打,又和她好上了,喜道:“真没了。”
郎华娘打了个哈欠,淡淡道:“记住了,你们骂我,我心情好的时候就当你们放屁,骂我生身之母,再让我听到一次,废了你,我说到做到。这回是我疏忽,忘了提醒你,吃了我的养颜丹,排出来的黑泥越多,效力越好,回去洗个澡吧,婶子。”
说完就转身回去,“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这小娘皮的,咋变这么厉害了。”独身汉嘀咕一声,打了个臭哈欠,“没劲,回去睡觉去。”
“狗子娘,你这张臭嘴,也真是欠扇。大伙都散了吧,回去睡觉。”狗子阿奶道。
“丢人现眼,回家。”狗子阿爷背手在后,先走了。
狗子爹扛起儿子,也不搭理狗子娘,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爹后头。
狗子娘瘪瘪嘴,“那我也没坏心眼啊,我心里有什么就骂出来,我就这样的人。”
肚子抽抽的疼,狗子娘哼道:“那丫头还扇了我,踹了我呢,扯平了。”
眼见就剩下她一个,委屈的落了几滴泪,抹一把脸,一瘸一拐的往家里走。
郎华娘提着灯笼回来,就见邬老头站在院子里盯着她看,他整个人隐在黑暗里,身体轮廓也是黑的,只有一小撮烟丝星星点点的亮着,看起来有些瘆人。
郎华娘顿住脚,高挑起灯笼,照出邬老头的脸,“阿爷有事?”
“大丫得了机缘,就了不得了。但做人啊,不能忘本,不能忘了,你是吃了谁的米粮长这么大的,行了,回去睡觉吧,咱们爷孙俩明儿再正儿八经的说话。”
说完,背手在后回去了,不久,正屋的灯灭了。
郎华娘多看了正屋几眼,转身回至自己的屋子。
说是自己的屋,里头放的却是柴火,郎意正坐在油灯下缝补衣裳。
“华娘,咋样?”郎意关切的问道。
“小事。”郎华娘不愿说话,“阿爹,天晚了,回去睡吧,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那两件衣裳我在山里采药的时候划烂了,不能穿了。”
毕竟闺女大了,他一个做爹的也不好深夜呆在闺女的屋里,就道:“补补还能穿。行,不说了,你睡吧。”
郎华娘把郎意送出去,见他没往正屋邬倩娘屋里去,而是进了隔壁的厨房,心里只是微微一顿,就径自关上了门。
她又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待院子里的人都睡了,她又走了出来,本想立时去找阮静宁,却是拐着脚走到了厨房的窗前。
彼时屋里有淡淡的光透出来,郎华娘从漏风的窗纸往里头看,就见,郎意正借着那微弱一点的光,眯着眼给她缝补衣裳,一针一线,聚精会神,灯不知是用了什么油,一直在冒黑烟,便把郎意熏的直抹眼泪。
在这一刻,郎意这个爹在郎华娘心里的样子蓦地清晰起来。
会为他心酸、心疼。
这就是我爹,虽然没什么本事,却用尽自己所有的疼我。
这一刻,郎华娘真正把郎意放进了心里,这个爹是她要守护的亲人。
溪水边上,简单搭成的木棚里,只容许人躺着和坐着。
听着山里的虎啸狼嚎,宁静远把自己缩成一团,双臂抱着双膝,他在微微的颤抖,像一个被抛弃在野外的可怜虫。
然而他的脸上却在冷笑,手指抠挖着自己的手臂,抠的鲜血淋漓。
“他就是锦乡侯府的瞎眼小公子啊。”
“是他,没用的瞎子,偏安和长公主不疼嫡长子,反疼他,在他一岁大的时候,就把府里五分之三的家业都分给了他。”
“这不是抢了他亲大哥的家业吗?”
“他也就是生在富贵人家,若是生在乡下山村试试,早被溺死在尿罐里了。”
“瞎子,没用的瞎子。”
脑子里一直在转这些话,每想一次,就把自己伤的越深。
“郎华娘,你给我等着,今夜我要是没死在狼腹里,我一定、一定……”
挡在木棚前的荆棘猛的被扯开,把宁静远吓了一跳,戒备的道:“谁?”
“我。”
当一听到是郎华娘,宁静远不知怎么的就怒了,露出了自己的真性情,“你还知道回来!”
有那么点怨夫的味道。
“……吓着了?”郎华娘试探的问。
“滚!你不是抛下我了吗,又回来干什么,让我死在野兽肚子里算了,一了百了。”越说语气越弱,最后宁静远就抿唇闭嘴,重重一哼。
“有血腥气,你受伤了?我看看。”
“黑咕隆咚的你看什么看。”宁静远没好气道。
“妈蛋,别得寸进尺啊,小心我揍你。”
宁静远撇撇嘴,精神紧绷了大半夜,这会儿她回来了,一放松,立时就打了哈欠,往软草甸子上一躺,就准备睡觉。
郎华娘却不许他睡。
气的宁静远大叫,“你禽兽啊,人家受伤了还要。”
“嗯,家伙还在,不管男女都是我的。”
“……妈蛋!”宁静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人家受伤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