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年糕斩钉截铁地说。
司晏昌经过她身边,大手在她头顶用力按了一下,好像在嘲笑她负隅顽抗。
还是黄毛弯下腰,补充道:“是宴哥找了很靠谱的朋友查的,很多条件都能对得上。”
“别动哦,”他小心地取了年糕的一根头发,“到时候做个DNA,就知道到底是不是了。”
年糕感受到头发从头皮分离,没有阻止,但很确定:“当然不是。”
“说不定呢。”黄毛摇头,“那是一对退休后返聘的老教授夫妻,儿子儿媳在孙女出世后不久就去世了,也是在那时,孙女丢了。”
“小年糕,你先别急着否认。”
他认真地看着她,语重心长说:“你能明白吗,一个小孩,成长在一对教授身边,会比待在我们身边好一万倍。你或许是个天才,需要有人教导,但我们什么都不能教你,说难听点,我们不过是在社会底层混日子的,连个正经学历都没有。”
这些话,司晏昌是不会说出口的,但他知道,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我不需要你们教我什么。”年糕低声说:“小山神什么都懂。”
黄毛揉揉她柔软的头发:“听话,这样对你最好。检测加急的话,估计结果一两天就能出来了,先等着吧。”
年糕不再尝试说服他们了,反正那个DNA会给他们答案。
她重新打起精神,开始整理书架上的书。
一次不够,那就再次让司晏昌看到自己的价值。
黄毛走到柜台边,经过司晏昌时,他仰躺在椅子里,看着天花板,咬着根没有点燃的烟,侧头叫住了黄毛:“你过两天也不用过来了,在家陪小敏吧。”
“啊?为什么?”
他摇摇头,含糊不清地说:“到时候,店里可能会有点事。”
知道不会从他口中得到更确切的消息了,黄毛便识趣地停止了追问:“好。”
年糕一直想要一件小围裙,就像电视里的店员们都会穿的,以她稍显扭曲的审美来看,简直不要太神气。
于是她昨天从店里狭小的储藏室中也翻出了一件陈旧的围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但成年人的围裙,对她的个头来说还是太大了。
没想到黄毛说他可以解决,就拿走了那条围裙,今天再拿出来时,完全就是一件儿童专用的小围裙。
年糕惊喜地接过——他甚至还在边沿缝了一圈粉色花边,侧边加了一个嫩黄色的小口袋。
说起来,黄毛虽然畏畏缩缩,胆子不大,但总是给人一种很会带孩子的感觉,也很会做手工活。
年糕露出了一种崇拜的眼神:“周叔叔,你好厉害,真好看。”
被一个小天才崇拜,黄毛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咳,一般一般啦,你喜欢就好。”
有了自己的专属围裙,年糕干劲更足了。
司晏昌坐在阴影里,看着花蝴蝶一样穿梭显摆的小团子出神。
“宴哥,你在笑什么呢?”黄毛稀奇地问。
他垂眸,指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唇角。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亮了,一条短信送达,他看了一眼,唇角的弧度渐平,沉声说:“没有,什么都没有。”
上午,年糕正在殷勤地招待客人,“哥哥,你喜欢槃朝的历史吗?我知道!这个朝代距今有一千二百三十八年,有一位很有名的女将军,她驻守边疆……”
她边说边转身,看见一对奇怪的老夫妻目不转睛看着她。
两人捂着嘴,周身好像被一种极大的悲伤吞没,以致表情有些古怪,脸上的皱纹不住颤抖着,抖着抖出,就抖了一行清泪。
她愣了一下,走到他们面前,从小围兜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包餐巾纸,仰起脸,小心翼翼地递给他们,迟疑着问:“你们怎么了?也是为了那位女将军而哭吗?”
那两人手指也是抖的,接过了餐巾纸,勉强说了两个字:“谢谢。”
却没说是为了什么而哭。
就在这时,司晏昌走了过来,低声解开了年糕的疑惑:“这两位就是陆教授和沈教授夫妻。”
尽管DNA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但寻孙心切的老夫妻,还是忍不住来见年糕了。
听到来者身份,年糕顿时变了脸色,她看着司晏昌,心情低落了下去。
老夫妻拿出一张纸,颤巍巍擦了擦眼泪,呼吸急促地开了口:“小伙子,这肯定是我们的孙女!她跟小远小时候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年糕知道自己并不是他们所期盼的孙女,本想要开口直说,但是看着他们脸上的泪痕,还有殷切的神情,又下意识将这句话咽回了肚子。
他们的目光丝毫不离她的脸,然后牵起她的小手,软声说:“我听说,你叫年糕是吗?”
年糕不自在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小远就很喜欢吃年糕呢,太巧了,一定是命中注定。”
可实际上,只要有心找,总能找到世界上任何两个人相似的蛛丝马迹。
年糕不想戳破他们。
“我们都听说了,你在这家店里做小小推销员是吗?真棒。”想起刚才她口齿清晰介绍槃朝的那一段,老夫妻俩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情。
年糕轻叹,他们一定是又自顾自找到了一个她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的证据:知识丰富。
一上午,两人都坐在窗边看着她,她欢快的神情也没那么明显了。
老夫妻上了年纪,受不住闹,所以到了中午便要回去了。
临走前,还握着年糕的手不放,非要给她塞钱。
年糕虽然自认处于极度缺钱的状态,但却一点都不愿意收下他们的钱,小手攥得紧紧的。
紧接着两人又想交给司晏昌代为保管。
谁知年糕的反应更大,坚决不许他收,也不说为什么,抿着嘴,红着脸,倔强得像头小牛犊。
司晏昌自己也毫不客气地推拒,于是最后,老两口只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黄毛一直躲在旁边看着,等到他们走了,才出声:“小年糕,怎么样,他们人很好吧?”
他搓了搓衣服下摆:“你瞧人家那气质,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刚才我都不好意思走出来。”
年糕不否认:“他们人是很好,但是,并不是我的家人。”
不管是司晏昌,还是黄毛都看得出来,她心底里,还是想待在这里。
可他们没有说话。
下午,她便将这两人带来的插曲忘掉,继续自己的卖书事业。
入夜,年糕回到了房间,依旧是打算假装睡觉,实则等待时机出去捡废品。
但这次,司晏昌睡得似乎很晚,黄毛也一直没走。等了很久,也没有散去的迹象。
她好奇,悄悄将门开了一条缝,朝外看去。
外面没有开灯,所以十分昏暗,正在说话的两人也没有发现她。
司晏昌刚才应该是在跟谁打电话,现在挂断了电话,长久地怔神。
在黄毛的记忆里,还从未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轻声问道:“他们,有血缘关系吗?”
司晏昌缓缓摇头,沉声说:“测不出血缘。”
听到这句话,黄毛不觉自己竟然松了一口气,话音也扬了起来:“所以,小年糕不是他们家的小孩?”
可对面的男人却又摇了摇头。
黄毛愣住了:“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测不出。不管用她的头发跟谁的比对,仪器都测不出。”
黄毛惊讶:“怎么会呢?”
原因自然没人知道。
“等等,那也就是说,现在既不能确定她与陆教授夫妻有血缘关系,也不能确定没有,但是应该,是没有吧?”
年糕听得一喜。
既然没有证据说明她是他们家的孩子,那司晏昌就没有理由送走她了。
她正要跳出来,却听司晏昌接着说:“嗯,陆教授他们也已经知道了。”
黄毛皱眉:“所以,他们的意思是……”
司晏昌沉默了一阵,“啪”的一声,按动了打火机,火苗在黑暗中跃起,映亮了他立体的五官:“他们说,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非常愿意收养她。”
黄毛立时停住了话音:“他们,人确实不错。”
年糕扶着门的手一僵。
他犹豫着说:“宴哥,其实我今天看小年糕,并不是很想跟他们走。”
司晏昌没有说话。
在这阵静默中,年糕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
两人听到了动静,同时望向她。
“小年糕,你还没睡?”
她不回,视线不离司晏昌,沉默了一阵,才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想把我送给他们?”
司晏昌却目光下移,看着她白嫩的脚丫。
他走到她的房间,将一双小小的粉色拖鞋拿了出来,蹲下,给她穿上:“不是送,是收养。”
年糕抿着嘴:“你觉得这是为了我好,对吗?”
司晏昌仰头,一双漆黑眸子深深地注视她。
“都是为了我好。”她极快地嘟哝了一句,没人听清。
两人对视不过几秒,她低下头,动作极轻地点了点:“好,既然你想让我去,那,我就去当他们家的小孩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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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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