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倾注,嫩叶掩映,不久前才被清理过的池塘中重新长满了野草,连岸边都冒出了些不知名的小花。
那人坐在轮椅上,只露出半个脑袋,秦见君看不清楚,便往前走了两步。
正要出声询问,忽然身前出现一人挡住了她。
“退后。”那人声音沉沉的,秦见君下意识退了几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这才抬头去看。
这男人身量高,一身黑色劲装。秦见君以自己一米六五的身高比对了一下,他少说有一米八五,眼睛狭长但黑白分明,鼻子很高,嘴唇很薄。
长得像只狐狸似的......
“抱歉,我看池塘边好像有人......”
男人微微侧过身,秦见君顺势抬眼看过去,池塘边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她心里有些打鼓,她原本不太信鬼神之说,但自己穿越这件事本就很离奇了,这下又突然看见塘边大变活人,很难不被吓到。
她咽了咽口水,又道了一次歉,说自己要回落霞轩了。
那男人二话不说走在前面带路,秦见君心不在焉地跟着。
一想到塘边那个轮椅上神出鬼没的人,她心里就有些慌,脚下难免急了些,男人停下脚步后她刹不住,一头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秦见君连忙退开,不知是碰到了哪里,男人身上掉下来一块木牌。
秉承着良好的道歉态度,秦见君眼疾手快地帮忙捡起了木牌。
今夜月光明亮,甬路上的砖面几乎被照得反光,秦见君眼神好,清楚地看见木牌上写着“知州”二字,她瞪大了眼想仔细看,木牌却被那男人抽走收了起来。
秦见君又去看那男人,黑色的衣服看不出什么材质,但是身形挺拔、气质冷冽,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莫非这就是知州大人?
袁原低头同秦见君对视上,被她眼里的探究和好奇盯住,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秦见君福至心灵:知州大人肯定是不想暴露身份!
她侧头一看,已经到落霞轩了,这人对这么大的知州府了如指掌,而且身上还带着知州令牌,身份不言而喻。
“麻烦您带路了,我先回去了。”秦见君不太想跟自己的大老板有过多交流。
古代官员和贵族权利大,这知州冷着脸看起来不好惹,万一做错什么事让他不高兴,直接将自己杀了咋办?
见男人点头,她忙转身就走,还没走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能不能问问,您喜欢......您知道知州大人平时喜欢吃什么吗?”
袁原被问得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她是在打探裴眠的饮食偏好,投其所好才能在知州府中留下来。
“不知。”他没说谎,自他见到裴眠以来,裴眠状态好的时候什么都吃,状态不好的时候只吐不吃,实在看不出来饮食偏好。
秦见君微微撅了撅嘴,看来这个知州大人确实不挑食,什么都吃......
回到屋子里,秦见君四下看了看,发现床尾藏着个小暗屋,门口有一扇三折屏风,转进去里头放着个大木桶,她眼睛一亮:是洗澡的地方!
在板车上窝了三日,路上尘土飞扬,她的头发和衣领里全是沙土,这下顾不上犯困,赶紧去厨房烧了两大锅热水挑回屋子里。
泡进浴桶的瞬间,她长叹了一口气。
屋子角落里摆着个小木盒,她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一个个小丸子,凑过去闻了一下,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取了一个丸子在手里摆弄了几下,秦见君猜测这应该类似于香皂或者肥皂,既然跟浴桶放在一起,肯定是洗澡的时候用的,于是用了好几个丸子把头发和身体上上下下搓了个干净。
她脑袋搁在浴桶边上,闻着空气中浅淡的清香,身心放松,待到要起身时才想起来自己没有换洗衣物......
秦见君擦干了身子,摸到床边裹上被子,低头发现床上摆着两套衣裳,刚刚被被子压住了才没看见,想来是裴小之准备的。
秦见君松了口气,还好有备用衣裳,先前那套男装太脏了,她打算直接扔掉。
秦见君拿了肚兜穿上,又套上了素色睡衣,这才坐下来看另一套衣裳。
是一套淡粉色的衣裳,上身是窄袖对襟短衫,下身是侧开叉阔腿长裤,窄袖不妨碍干活儿,阔腿长裤又很像裙子的样式,美观又方便。
秦见君满意地将衣裳收好,这才看见衣裳下有个小瓷瓶,揭开瓶盖,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想起裴小之问过她的伤......秦见君心里一暖: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上了药,她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明明洗澡的时候还有点困,洗完了这会儿倒是精神了,她有点无语地盯着房梁,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府中没有养鸟雀,现在静悄悄的,秦见君左右看了看,强制自己闭上眼睡觉,结果刚睡过去就梦到了秦留志抄起棍子抽她的场景。
倏地睁开眼,她额头冒了点冷汗,思绪也有些乱。
自她在井沟村醒来已有一个多月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里,她离开湖梁县到了绵州,从四面漏风的小屋子到了如今的落霞轩,孑然一身,一如她当初学好厨艺后拎着行李箱离开含萃楼。
韩老爷子的排位她带不走,只能每年清明、中元去墓地看看他。
说起来她记忆中少有的温暖都是韩老爷子带来的。
自他离世,含萃楼被他儿子接管,秦见君就又变回了“孤家寡人”,她赖在含萃楼将老爷子留下的菜谱都烂熟于心后,才独自踏上了新旅程。
只不过自己的事业才刚刚有了起色,就被吊脚手架给砸到这儿来了,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她摇了摇头,不想这些了,还不如想想明早做什么吃呢......
脑海中浮现各种包子、油条、汤面的做法,她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这次没再做噩梦。
翌日清早,裴小之敲了裴眠的房门,听里头应了声,他才进去。
进门后裴小之愣了愣,往常这时候裴眠才刚醒,今日怎么都穿戴整齐了?
裴眠的手揣在大氅中,抬了抬下巴:“走吧,吃早饭。”
“啊?”裴小之傻眼,“我方才经过落霞轩,秦小娘还没起呢......”他转头看了看,天也才微微亮。
裴眠蹙眉。
“我现在就去喊她起来!”
赶了五天路,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秦见君觉得身上有点痛,意识也昏昏沉沉的,似是要把这段日子缺的觉都补回来。
“秦小娘?秦小娘?”
听到有人叫,秦见君缓缓睁开眼,醒了会儿神才回道:“谁啊?”
裴小之站在院子门口不敢进去,毕竟是女儿家的住所,他只好扯着嗓子问:“秦小娘起了没?我们郎君等着吃饭呢!”
秦见君瞬间清醒了,对!她现在身处大荆朝,在知州府上当厨娘!
匆匆忙忙换好衣服,去院子里打水洗漱完,她马不停蹄赶往厨房,裴小之跟在她身后。
昨夜原想着做水扯面,眼下看着也来不及了,秦见君站在厨房环视了一圈,心里迅速盘算着做什么早饭。
这厨房四面都开着大窗户,采光极好,这会儿晨曦正盛。
屋顶的瓦片并不全用青瓦,还有将贝壳磨成薄片后制成的瓦片,几近透明的贝壳瓦将阳光迎了进来,照得厨房愈发亮堂。
裴眠被袁原推到了厨房不远处,他抬手示意停下,就在树荫中透过大窗户看秦见君做饭。
秦见君先把米粉放进锅中煮着,然后取了碗,加入酱油、醋、白糖、芝麻油、清水、胡椒粉和盐调好酱料。
她取了一块猪肉切丝,裹上盐、白糖、酱油和淀粉,抓匀了放一边腌制,接着洗了葱、蒜、豆芽和青菜,切好备用,侧身起了另一口锅倒油,油热后磕了三个鸡蛋进去,橙色的鸡蛋液迅速起泡变为淡黄色,秦见君用锅勺将鸡蛋搅散。
裴眠眯着眼,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秦见君的背影,她看着有些瘦弱,包裹在淡粉色的衣裳里,左右来回备菜,像只轻盈的蝴蝶。
这只蝴蝶偶尔侧过脸,裴眠便能看见她饱满的脸部线条,和细腻光滑的皮肤,厨房中阳光充足,像是给她镶上了一层金边。
鸡蛋半熟时秦见君便将它盛了出来,把葱蒜和腌制好的肉丝放入锅中炒熟,葱蒜们甫一接触到油便滋啦作响,爆发出浓郁的香气,引得一旁的裴小之探头去看。
肉丝炒熟后,她抬手将豆芽和青菜扔进锅中继续翻炒,单手翻炒的同时,她将一旁煮着米粉的锅打开,见米粉已经熟了,便顺手用笊篱捞了起来搁在碗上晾着,接着将方才调好的酱料倒入锅中随豆芽、青菜等一同翻炒。
刚刚还略显清淡的豆芽和青菜染上酱色,翻炒间油水发亮,裴小之看得不由咽了咽口水。
秦见君熄了小火,暂放了锅勺,把笊篱中的米粉拿去过了一遍凉水,稍稍沥干后倒入锅中,加柴转大火,将炒到半熟的鸡蛋也倒了进去,开始大力拌炒。
炒粉的咸香味飘出厨房老远,连袁原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待米粉拌匀炒熟,秦见君便熟练地装盘。先装粉,最后将青菜与豆芽夹出来放在上面当点缀。
这一盘炒粉青绿夹着明黄,色泽漂亮、香气扑鼻,裴小之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满意”。
秦见君稍稍松了口气,还好没搞砸,可不能第一日就丢了工作啊。
裴小之端起那盘炒米粉,忍不住问秦见君:“秦小娘,这菜叫做什么?”
秦见君愣了愣......咋?还要她给取名?
“炒粉。”
似是少见这样简洁的菜名,裴小之愣了一瞬,随后又道:“那我将炒粉带去给郎君了......”说着,他脚下却不动。
秦见君见状只好在原地候着,看他还有什么吩咐。
“那个......锅里的......”裴小之的目光紧紧黏在锅中剩余的炒粉上,喉结上下滚动。
秦见君瞬间会意,连忙道:“会留给之管家的,放心。”裴小之对自己挺好的,又送衣裳又送药,她正愁没机会报答呢。
裴小之这才高高兴兴端着盘子走了,待他走远,秦见君原本挺直的腰背便瞬间垮了下来,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撑着台面,脸都皱成小笼包了。
劳累过度导致肌肉酸痛,她只好靠坐在台面上休息。
裴眠越过裴小之的肩膀,看向厨房里的小厨娘,她形态懒散了许多,看着似是有些疲惫。
给自己做饭......有这么累吗?
准备固定一个时间点更新
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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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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