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

第九十七章

二人出山,一路南行,武林早临浩劫,大路小道之上,一个江湖中人也没有。

不时有黑白傀人跳出来追杀江湖人士。

看不过去的,布致道自然出手搭救。

逢战必胜,也不留名。

又听说华阳被灭,四象零落,匡义盟销声匿迹,其余帮派,只有湖海帮、七十二帮当先马首,武林盟主仇滦率领众英豪苦苦抵抗黑白傀人。

‘珈蓝心经’、‘九魂珠’加上‘沈氏余孽’、这些字眼又重出江湖,威力巨大,比之天极仙宫当年不知残忍多少倍,灭门惨案,数不胜数。

偶然听到风声,他那王八蛋弟弟要带着人去送死,还是去救了。

也要向他讨一样东西。

倪丧将人从山上提走,放在离江北帽儿山数十里的鱼鳞镇城隍庙中,庙门大开。

走进来一个一瘸一拐,浑身脏污,头发缠臂的叫花子,腰间坠着一把似剑非剑,同样脏布缠着的兵器。

“看见我这样子,你开心了没有?”声音嘶哑。

他如今这副模样,多日不开口,声音又哑,便是曾经亲近如小六、长平、魏明等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仇滦却是不同的,他哥,化成灰也能认得。

给他救了,还不如让人砍断他这条胳膊,当下恶心至极,受伤深重,面如金纸,坐在地上,靠着庙柱笑道:“那你呢?看见我这样,开不开心?”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他两人不知道开不开心,倪丧看得很开心,蹲在一旁,细声尖气地笑道:“继续。”

心想,宫主当初为了那人,也不一统武林了,王图霸业也不要了,只是发疯,这两个,我瞧着也是一个比一个疯,他到底是什么味儿?要不,我哪天也去尝尝?

想着想着,舔了舔嘴巴。

生平对找人打架和找人打死他两件事之外起了第三种兴趣。

“谁要你救我了!”是仇滦先叫起来,奋力把大刀扔给他:“你把我这条胳膊砍了!我不欠你的人情!”

他当初没有对他哥留情,现在也不指望他哥对自己留情,欠他的人情更恶心,还不如给那魔头杀了。

布致道一脚将他踢的缩进神台底下,仇滦缩在底下捂住肚子咳起灰尘,胸口一片**,他拿指头抹了嘴角血丝,咧开嘴笑道:“杀啊!来杀!”

布致道弯腰展臂,将人又拽出来,拎着受伤的仇滦,像拎了只小鸡,怒道:“你瞧瞧你如今像什么样子,还有人样没有!你疯够了没有?你还要疯多久?你今天是要去死吗?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知道吗?砍砍我就够了,你以为那姓沈的也能给你这刀一刀砍死?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仇家破魔刀法……”

“你给我闭嘴!我不用你教训我!仇家破魔刀法不是你这个叛帮之人生的孽种可以评判的!你没资格在这里教训我!”

“好好好,我是孽种!我他娘没教训你!我没那本事,你仇小侠自小做人做事天下第一,如今更胜往日,我教不了你!训不服你!”他气急了,口不择言:“看你几时送了你这条命!早知道是这样,我真替我娘觉得冤,我爹怎么不再狠一点,直接杀了你全家!留一个种给仇家也是白费!”

“你现在杀也来得及!杀啊!”仇滦听他还敢提,气得眼睛血红:“装呀,不是装吗?不是在装傻吗?不是全都不记得了,你不是失忆了吗?你向来会骗!骗我也骗他,骗得他快要跟你双宿双飞了! 原先只有你一个人骗我害我恶心我,后来你骗的他也成了你帮凶,你们两个一块撇开我恶心我,丢下我一个人,一个没有人要的可怜虫,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你们两个快快乐乐,双宿双飞,你觉得我会答应?都怪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害的!你怎么还不死?令狐危!你怎么还不死?你赶紧死罢!令狐危!”

气到极点,受伤苍白的脸上都激动地充斥着血色。

“死!我去死!我死了你如意!你他娘放心,我不会死!我死了把他留给你,留给你这种窝囊废,你只会伤他的心!闯出祸来再寻死觅活,一点都不知道补救!”布致道气的大叫,生生喘了几口粗气,又冷笑道:“怎样,当日江边威风凛凛,砍得我浑身是伤,屁滚尿流,半条命都没有了,你仇大帮主摆够了架子和威风,现在是阖家欢乐,幸福美满?”

他乱说到阖家,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人眼眶都红了。

因为都知道,都没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只有他两兄弟。

又是一阵沉默。

彼此眼中又是湿润,又是仇恨,又是厌恶,又是怔然。

“只要你不美满就好。”半晌,仇滦笑道:“……只要你也不幸福,你过的苦,我便不是最苦的,我这双眼睛睁着,看着你每天过得生不如死,我便觉得心里能稍微舒坦些。”

“可惜了,当时没能砍断你另一条腿,此刻想起也是万分后悔。”

“开心,我很开心,我瞧你这个样子,你们不能在一起,给我砍的劳燕分飞,我非常开心。”

“无可救药。”布致道看着他,心里只有这四个字:“你他娘简直无可救药!”

“我是无可救药,可我不是一生下来便无可救药,你恨我,我也恨你,都是拜你所赐,哥,我拆散了你们,便如你当初拆散我们一样。”仇滦笑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哥,跟你学的,我还不够卑鄙,我不及你跟舅父万分之一。”

“……”

扑通一声,是布致道将他扔在地上,他再无话可讲,即种恶因,便得恶果,他再无话可讲。

是他,有错在先,是他父亲跟他先对不起仇家,对不起仇滦。

抽刀断水,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买的,做了的事已经做了,再也无法挽回。

因此,他只道:“你不用觉得欠我,你不欠我,你什么都不欠我的,我欠你行了吧?我欠你的,我他娘注定欠你家,欠你,欠他娘一辈子!”

仇滦爬到庙柱前,背靠着休息,没有说话。

“我救你,也是有另一桩事要问你,傻子呢,你到底把他烧了还是埋了?烧了,骨灰呢,埋了,埋在哪里?”

仇滦也受了伤,跟他骂了一场,没什么多余的力气来应付他了,闭起眼睛,头靠着柱子,并不答话。

“他跟傻子很好,傻子也很爱他。”布致道想起那两兄弟,又看着眼前这个冥顽不灵的兄弟,早有命运弄人,同病相怜的柔软,只道:“起码……留下些东西给他。”

软下口气,只道:“你要我不幸福便可以了,你要他也伤心么?”

仇滦嘴角动了动。

当日,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傻子死力抱住他,眼看令狐危就要带着悯叔逃跑,想也没想,把任何阻碍的人都当作令狐危,一刀砍了下去,眼里一酸,鲜红的血液已飞溅进来,血色模糊视线,削下的一半脑袋在地上打转儿,已是再也安不上了。

人松了手,掉在地上死了,也是再活不了了。

恍惚想起悯叔最后看他的眼神,又惊又惧,血滴从他眼眶里落下来,从不离手的刀掉在地上,他有点儿醒了。

他是真的悔了,也是真的怕了。

那只是个傻子,他不是敌人,也不是恶人,他是一个无辜的人,忽然觉得父亲的眼睛就盯在他背后,说:“你不配做我仇震的儿子!”

他慌的不成,当下拾起他的半边脑袋,却是再也安不上了,傻子一半的眼睛睁着,泪水还在里面,就那么盯着他,拷问他。

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也反应过来,他这一刀,不是砍死了一个傻子,而是砍断了他和悯叔的一切可能。

当下将那具遗体就地火化,将骨殖拾起,后来妥善保存在江南怀乡寺中,添了香油,让他受着供奉。

他盼着有朝一日,能跟悯叔亲自解释,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气疯了,恨疯了,一时失手。

但又觉不可能了,他本来就不爱我,以后,更是无望。

今次不光是除魔卫道,他是不想活了,他就是去沈方知那里送死,他天不怕地不怕了,因为他知道,世上已再没有可留恋的了。

忘了他也好。

悯叔跟他,再坚硬的牵绊,也被世事人心,被他自己,一刀刀砍断了。

为除魔救人死了,也算是一生都没有辜负父亲他老人家的威名侠名。

如今他提起来,仇滦还是说了在哪里。

又告诉他:“若有朝一日,他想起来,你跟他说,不要恨我。”

两行热泪滚下来。

如果只是面对他哥,他不会有这一面,他又硬又狠,还添了几分霸道,就像他那把刀,可提起林悯,仇滦的心就像初遇时蜀州林中夏日照耀的河水,想再来一次,我不会跟悯叔去闲云庄,我还是去当游侠,我带着他,我们离什么都远远的。

远远地,再不回来,就像河水一去不返。

旧日不会回来了。

他哭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不要恨我,你叫他不要恨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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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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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穿到武林的宋兵甲变成大美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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