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气氛正好。
谢明峥低头看着顾棠脸上惬意的表情,忽然有些不想提起那件扫兴的事情。
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要不,改天再说吧。
顾棠见他半晌不说话,只当那句“有正事讲”是为了打发小五,便没追问。
躺着躺着又觉得倦了,索性枕着谢明峥的腿睡了起来。
他睡得太香了,连谢明峥都跟着染上了困意,不由闭上眼,小憩片刻。
长喜公公进来时,就见谢明峥坐在床上,靠着床背,垂头闭目;顾棠枕着他的腿,酣然入睡。
两人相貌出众,神情怡然,搭配着金床锦帐,远远看去,美得像一幅画似的。
屋内清浅又平稳的呼吸声让人下意识屏息噤声,生怕惊扰了画中人的安眠。
长喜公公踌躇不定,又急又不敢上前。幸好谢明峥只是养神,并未深睡,听到动静后,睁眼抬头望了过去。
见是随侍的长喜公公,抬手示意,让他靠近,轻声问道:“何事?”
长喜公公压低声音回道:“陛下,礼部有紧急公文呈递,请陛下移步。”
“礼部?”谢明峥眉头微蹙,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低声自语道,“算算时间,也的确该来了。”
谢明峥轻手轻脚的将顾棠的脑袋扶起,放到枕头上,又拉起被子替他盖好,见顾棠并未惊醒,才悄悄起了身。
许是腿被压得太久了,谢明峥站起后,缓了好半天,才动作不甚灵活地往门外走去。
长喜公公在心中暗自感叹:真想让那些说陛下和皇后娘娘只是逢场作戏的人看看,什么叫伉俪情深!你侬我侬!
顾棠第二天就和没事人似的活蹦乱跳了。
不过,假都请了,他也没积极到非要跑去上这个班不可。
而且,自从皇后娘娘宣布有身孕后,许久没在宫里露面了,难免会有些多事的瞎传闲话。
顾棠换上宫装,让福禄公公扶着自己,小五陪着,随意溜达了几圈。
一路上两人闲聊,顾棠倒是听到了两件要事。
一件,就是谢明峥被急着叫走,是因为胡羯的使团快抵京了,最近又要忙起来;另一件,让顾棠有些意外,担任指挥使的黎翀,以身体旧伤难愈,不堪大任为由,请辞了。
“哎?”顾棠愣了下,“陛下准了?”
“主子挽留了两次,但他去意已决,就同意了。”小五道,“毕竟他的伤也是为了守城,所以,许了他不少银钱和土地,能保他此后衣食无忧。”
顾棠心下有些奇怪,只是事关太子顾棠,他又不好同小五商量,只能暂时压在心里。
然后,压着压着,他就把这事忘了。
也不能怪顾棠,他又不是前太子,哪有那么多心思放在黎翀身上,加上本就不常见面,忘了可太正常了。
在宫中过了一天的闲散日子,顾棠又迫不及待地当起了朝九晚五的“社畜”。
这日,两人忙完了天工坊内的事情,见天色尚早,又快要发俸禄了,便入城内寻了个酒楼,准备好好犒劳下自己。
顾棠和小五各挑了几样爱吃的,点完后,磕着瓜子,听着酒楼里说书的,等小二上菜。
那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之处,店内忽然一阵喧闹,打断了先生的话。
只见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拍着桌子,同另一个年轻男人起了冲突。
“这蟹粉狮子头明明是俺先要的,恁怎先上了他的桌上!”醉汉嚷嚷着,张嘴就是北方的口音,“你这店家是不是欺负人!”
小二连忙解释道:“这位客人,吴公子是小店的常客,次次来都会点这蟹粉狮子头,所以,吴公子一进门,后厨就备上了,并非是占了您的菜。”
“您的那份正在炉上蒸着呢,很快也好了,烦您稍等片刻。”
理是有理的,可要是能听进去道理,醉汉那还能叫醉汉么?
那男的听完更气了:“我也经常照顾你们的生意,点过几次狮子头,怎么就不给俺先备上。”
店小二心里那个气啊:一个月来三五次也能算常客?况且你又不是每次都吃,蒸上了你不吃我掏钱啊?
可脸上还得陪着笑安抚客人。
醉汉不依不饶地闹着,甚至直接伸手去抢桌上的菜碟。本来安坐在桌旁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发作了,怒道:“你这人好大的威风!天子脚下,还如此狂妄、不识好歹!”
“说了这菜不是你的,你又不是要饿死之人,连区区一盏茶的时间都等不得吗?”
醉汉听了这话,忽然更起劲了,喊道:“天子?天子怎么了!天子来了也得叫俺一声爹!”
这话可是大不敬。
小二吓得都不敢吱声了。
小五夹了颗花生,瞥了那醉汉一眼,倒也不见生气,咂咂嘴道:“下次我们也点点这蟹粉狮子头,看看有多好吃。”
顾棠摇摇头,感叹道:“看见没,喝醉的酒鬼就是这般惹人嫌,你以后别学这种讨厌鬼。”
两人随意聊着,本来没把这事放心上。
可坐在角落的两人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那醉汉身边,一个手刀就将人砍晕了过去,另一个丢下了锭银子,告了句“叨扰了”,两人扛着醉汉,快步离开了酒楼。
顾棠瞧着新鲜,好奇道:“这两人和那醉汉什么关系啊?不像仆人,也不像亲人。”
他光顾着看热闹,没发现小五的脸色变了。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个茅厕。”小五忽然起身,故作轻松道,“你可别趁我不在偷吃啊。”
顾棠踢了他一脚,笑道:“我又不是那醉鬼,你快去快回。”
“马上。”小五说完,人飞速跑出了酒楼。
小五刚走没一会,菜就端了上来。
顾棠瞅着猪肘子,将下巴搁在桌面上,咽了咽口水,嘀咕道:“小五怎么还不回来,掉坑里了?”
他正念叨着,对面窗户照进来的光突然被人影挡住了。
顾棠以为是小五,高兴道:“你回……”
一抬眼,却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黎——翀?”顾棠意外道,“你怎么在这?”
说完,顾棠想起自己还遮着半张脸,这话说的实在不妥当。
他正想着该怎么圆回来,对面的黎翀直接叫破了他的身份:“小棠,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讲。”
顾棠见状,也不好否认。只得和小二交代了声,让他把菜先留着,跟着黎翀出了酒楼。
黎翀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往酒楼后的小巷走去。
顾棠心中莫名有些惴惴的,却又不能扭头跑回去,只能跟在后面,试探着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黎翀没回他。
“那个,我听说你辞去了指挥使的职位,为什么?”
黎翀依旧没回应。
他带着顾棠走到了一个废弃的宅院里,才停下脚步。
顾棠环顾四周,院里荒草丛生,地处僻静,真是个说悄悄话……埋尸的好地方。
“呃,你要和我说什么?”
黎翀走近,揭开顾棠脸上的面具,低头盯着他。
顾棠被看得浑身发毛,心道:黎翀这是怎么了?中邪了?
“真像啊。”黎翀莫名感叹了一句,手指划过顾棠额前的碎发,轻轻拨开了道发缝,下面藏着道几乎看不出来的疤痕,“连这里都做了伪装,真是好手段。”
顾棠一听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对啊,黎翀这意思,怎么听着好像把他当假货了。
“黎翀,我……”
哦,他的确是假货,连辩解的话都无从说起。
黎翀见他这般模样,蓦地怒从心起,伸手掐住了顾棠的脖子,将人抵在了墙上,恶狠狠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假冒他?是谁让你冒充的?有何用意?”
“真的太子在哪?!”问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是咬牙切齿,杀心难抑,“快说!”
顾棠被掐得快喘不上气,用力拍着黎翀的手臂,心中暗骂道:你丫的掐着我脖子,我说个屁啊!
黎翀似乎也意识到了,微微松开了手,却仍箍着顾棠的脖颈。
顾棠咳了两声,瞅着黎翀的神情,暗付道:黎翀与顾棠是青梅竹马,若真细问往事,他肯定是瞒不过的。借尸还魂一事,也不能讲,太惊世骇俗了。到时候,找个和尚道士作法算好的,万一寻思着把他搞死,原身才能回来,以现在黎翀的状态,他百分百要去见阎王。
还不如顺着黎翀的话讲……
顾棠脑子转得飞快,瞬间想好了说辞。
“是……是谢明峥让我冒充的。”顾棠道,“那日他进宫后,太子和公主均不见身影,所以,让我冒充安阳公主与他成婚。”
“我本就长得与太子有几分相像,又是男人之身,没法真的易容成公主,便装成太子的模样。”
“至于太子殿下到底去了哪里,我们都不清楚。”
“可能是得了消息,早早就跑出宫躲起来了。”
顾棠话说的半真半假。
对黎翀而言,太子失踪总好过死了,自然也多了几分想相信的意愿,不由松开了手,失魂落魄地呆站在原地。
顾棠摸了摸脖子,心下疑惑: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黎翀为何突然笃定他不是太子顾棠?
“不见踪影?不见踪影?他又会去哪里?为何不来找我?”黎翀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全是难以言语的痛楚。
顾棠见他的模样,心里顿时也觉得难受,又有些愧疚,忍不住安慰道:“你,你别难过,太子若是在这,也不希望见你这样。”
黎翀闭上眼,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翻涌的心绪压下:“你走吧。”
顾棠往旁边挪了挪,偷偷望着黎翀,道:“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你……你们离开后,找个好地方生活吧。”
“不要再沾宫里的事了。”
黎翀闻言,神色复杂地看了顾棠一眼。
待顾棠走到院门口时,他突然开口劝道:“若有机会,你也早些离开吧。”
“我实在想不出,谢明峥有什么理由,非要娶‘安阳公主’。”
“前朝仅剩的太子与公主死了,可以断了那些想借此复国之人的念想,才更符合他的利益,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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