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嗯?小裴公主?还没起吗?”
许铮铃迈步进房,屋里充满了小裴公主的味道。
“……嗯,在赖床……”,裴瑶川用脑袋很快地蹭了蹭被子,然后坐起来。
“……?”许铮铃感觉氛围怪怪的,向她走近几步,“怎么了?你是……哭过了?”
……她怎么发现的,明明是昨晚哭的,明明已经决定不在意。
“许铮铃,……”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不行,自以为是,她为什么来找你。
她又一步步退回巢里,不敢再试探,害怕听到让她们都尴尬的回答。
似乎呼吸都变得艰难,渐渐低下了头,渐渐弓起了腰背。
“……裴瑶川?你……”许铮铃不敢再询问,因为她看见小裴公主颊边滑落了一滴泪。
“!”许铮铃快步走过去,几乎算的上急切的馋住了坐在床上的人。
“怎么了?裴瑶川?发生什么了?是我让你不高兴了吗?做噩梦了?”
即便昨晚为拿回裴母的东西奔波一夜几乎没睡,在看到小裴委屈是时候还是愿意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许铮铃,当年你渐渐疏远我的时候,我知道的,我主动过的。那年元宵……”裴瑶川哽咽了一下,这对她几乎算的上是嚎啕大哭,“我带了灯……我自己做的小灯,去找你。”
接下来的话几乎听的许铮铃心碎。
“但是皇后在你那里,屋子里很亮堂,你笑的很高兴,几乎都是我不认识的人。”
那是在她们彻底闹掰之前,裴瑶川也曾自信过她们是可以一起过节的关系。
但偏偏那一个夜晚,她的寝宫里灯火通明,嬉笑盈天,她失去了所有迈步的勇气。
裴瑶川讲到最后甚至叹息着轻笑起来,“玉华,你可以……留一个节日陪我吗。”
许铮铃的世界什么都有,裴瑶川的世界什么都没有。
在喧嚣之外,裴瑶川站了很久,看了很久,想着或许她在忙。于是又等了很久,等来那三十棍。
对……那三十棍。
“那之后再见面……我其实很疼,我本来就没能打得过她,受了很多伤,流了很多血,但还是你让人按着我打疼。”
“我一点也不高兴……”裴瑶川终于哭出来,“是我们注定有缘无分吗……”
许铮铃仓皇抱住对方。我果然是个坏孩子,她崩溃的想。
但是她先不能崩溃。
“乖乖,我……我昨天去找了当年那个侍女,我跑了一天一夜,几乎所有的当铺,我找回来了不少你娘当年的东西。”
许铮铃的眼泪也滴下来,她慌张的端出那个盒子,控制不住着颤抖地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个簪子……还有这个,这个链子也是……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她声音也颤抖起来,泪珠断了线,“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知道谁先使劲,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姿势很别扭,盒子膈着也不舒服,但是就是抱着,似乎想弥补当年再也得不到的一个拥抱,一句安慰。
“郡主!……呃…………”
“……”
“……”
“……”
知云和芳草端着两碗元宵出现,看清屋内的情况后又不约而同的转身面壁。
此时这两个人哭了半天正处于一个已经不想哭了但是现在抬头好尴尬啊的状态下。
于是许铮铃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怎么了。什么东西。”
知云正打算回答。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先下去吧。”
知云和芳草飞快跑走。
许铮铃端过那两碗元宵,看一眼小裴公主百年难得一遇的通红的眼眶,有点想笑。
真是看的人心软。
“小裴公主,穿衣服,我们情景还原。弥补昨天的遗憾。”
“?”
半柱香后小裴站在门楹,颇有些啼笑的等许铮铃出现。
等了很久,许铮铃居然还没有进来。
裴瑶川有点疑惑,打算去找。
这时候许铮铃垮着张脸要哭不哭的走了过来。
裴瑶川不知道她闹哪出,憋着笑迎。
“瑶川……外面好冷……你等了多久啊……”
原来是因为这个吗?
裴瑶川耳朵有点红,但更多是高兴。
“不哭,笨蛋,不冷了。”
许铮铃一想到这事就不可控的想哭。
在第三次吃元宵崩盘的时候,裴瑶川意识到了这事的严重性。
她用手指勾掉挂在许铮铃脸上的眼泪。
“玉华,你到底想吃甜元宵还是咸元宵啊。”
许铮铃本来想偷摸的眨一下眼让眼泪掉下来的,但是不小心泪滴滑落。
她有点尴尬的摸摸鼻子,“嘿嘿,我现在,大概六岁半,爱哭很正常。”
裴瑶川只笑不回答。你大概六十岁了,也会很爱哭。她想。
入春大家渐渐都忙起来,裴瑶川和许铮铃也不常有时间见面。但她们只要遥遥相望,相视一笑,就能打心里高兴很久。
仿佛此生如此便好。
但果然仿佛还是仿佛。
横亘在她们之间的事从来不会匆匆完结。
“郡主,哎呀,也是大孩子了怎么干事还是毛毛躁躁的。”暖妈妈一边叠着衣服一边念叨。
许铮铃每年都要抽一段时间住到玉华县,这是她的封地。
在京都偏西南些的土地,当地人喜欢用鲜花做馅饼,一口能咬到花瓣。
这半个月许铮铃几乎天天吃,她敢打包票裴瑶川一定会喜欢。
半月前离开时,许铮铃非要得一个保证,直到裴瑶川认真的点头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刚到玉华县两天左右,裴瑶川的“保证”就前后脚的到了。
“三秋不见,情意拳拳。
不知你那里可否一切都好。初至安顿会琐碎些,毕竟住半月有余,条条事事马虎不得。
顺祝平安。”
许铮铃满意的咂摸一遍,提笔回信:
“万望挂念!一切安好。
此地风土与故都多有不同,待闲暇邀君共游!
日夜兼程辛劳万分呐,暖妈妈话多的更是让人不堪。她有时虽是好意但表达的让人不落受,实在痛苦。
有些认床,这几日频频入梦醒来又恍若所失。不知你初来我屋里时有没有此种情况,不至大病痛但让人心烦。
许多乡人送来特产,待我一一测评返与你,还有不少人夸我生的标志。此处方言也与京都大不同,待我学成回来。
提笔千千字,不尽言,盼君知。
还有,你下次回多些字,重不着快马!”
转眼半月过去,许铮铃也准备回程,她本算着日子还能收到最后一条小裴的回信,便想这等它到再带着一起回来。
可赖了一天半后信还未到。
她瘪嘴吐槽,看来她们的默契没到这地步,小裴公主没想着给自己再回一封信了。
于是便连夜回京。
马车上多颠簸,许铮铃带着大包小包的特产玩意,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摆好在柜子上,又转头收拾旧衣服。
终于将房间拾掇的一丝不苟之后,恍惚想起还没见裴瑶川。
这时突然颠簸起来,她慌张去扶桌上的甜品果子,却还是洒了不少。突然回头看,发现柜子里的衣服已然落了一地……
“郡主?咱们到了。”
许铮铃挣扎着从厨房游戏噩梦中起身,疲惫的叹口气。
“哈哈,郡主怎么睡一晚上更累了。”
许铮铃摆摆手示意别提了,谁知道。
入了宫中,感觉宫人们有些丧气。
“奇怪了,他们也跋涉去了?怎么看着比我还累?”
知云四下打量,摇摇头,并未听说什么事。
到了小裴公主的屋子,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此时芳草正回宫。
“芳草,三公主呢?”
“知云?……参见郡主。”芳草做了礼,惯挂着的死鱼脸上突然流露出一丝不落忍。
“西南春寒,冻死一批果树庄稼。凑巧那地是旧战场输粮的必经之路。”
许铮铃心一沉。
“……所以百姓让灾星祭天,四相顺平。”
“什么?!!”
几日梦噩,终于落地。
许铮铃第一次不做礼的冲进姑姑寝殿。
“姑姑!许……三公主她!”
“小铃铛……”皇后显然也觉得此事有些荒谬,不知道该如何告诉许铮铃。
“……所以……裴瑶川真的……死了……?”许铮铃几乎不敢说那字,怔在原地,几天前还在逗那人多说两个字,以后竟然……没有以后了?
为什么所有苦都是她在受!?
她气愤的任泪蔓延到眼眶,什么皇帝,什么薛时忖,她要去给小裴讨个公道!
皇后再一抬头,见许铮铃浑身发抖的啜泣,大惊:
“诶诶诶?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死?不不不那怎么可能。陛下怎么能忍受他的百姓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杀了自己的女儿。”
许铮铃又怔住,急切的问:“那她在哪?”
皇后拍着她的背安慰,“你们司业安排她下江南,对外说是修课研学,实则隐隐流放了。”
“流放??”
“司业!”
“……玉,玉华郡主?”司业看着这个深夜杀过来的学生,有些局促。
“你明明知道裴瑶川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不替她说话?”许铮铃几乎要被愤怒燃尽。
“郡主这是在……”
“我知道,你旧时受贾府提携,让三公主查旧案!”
“呃……”这回司业是真愣住,他反应一会,局促也消失:“郡主,既然您知道了,那为人子女调查旧事有何不对?下了江南更离当年之事近,便也是顺水推舟。”
“呵……”许铮铃呼吸加重,她压低声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旧案于她一个深闺公主何干?既知灾星虚名无稽之谈,凭什么顺水推舟?顺的哪个仁义礼智?”
她看着那个将孝道优越在门匾上,摇着诸葛扇翩翩将自己当做幕后推手的司业,也不再有争辩的力气。
许铮铃没有乘马车,只是一步一踉跄。
其实许铮铃算是没爹没妈的,天下真正能称得上密友的,只有裴瑶川。
要她死的,是愚昧百姓的落井下石。
要她活的,是威严皇权的不可挑战。
罪臣之子,皇室血脉,她似乎从来不是她自己。
什么旧案,什么公主,我只是好像,还差她一面未见。
许铮铃浑浑噩噩的又做了几夜噩梦,这回倒是把内容记得清楚。
反反复复,都是裴瑶川。
她在梦里不说话,只是笑。
她的世界落了一场雨,这个笨蛋也不躲雨。
许铮铃就想拿着伞给她挡挡,但是伞怎么也遮不到她。
许铮铃就扔掉那伞,拼命用身体给她遮雨,崩溃的大哭。
早上醒来时仍呜咽个不止。
又过了几天,许铮铃似是恢复了,就是偶有走神。
这时从宫外递来一封信。
这是一封从宫中辗转,好不容易递出,却发现收件人离开,又追着脚步送回原地的
最后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依旧少的可怜,最后裴瑶川也没学会怎么多点几个笔墨表达思念:
“玉华郡主,前尘勾销。若我客死,请你为我栽一枝梅。”
许铮铃目光落到远处书案上未整理的鲜花饼,掉到地上裂成几瓣,漏出里面的梅花馅。
哦,原来饼不会莫名其妙掉到地上,是她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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